“你說什麼?”陳宗長不可置信的看着陳忠,“天然居外有人巡邏,禁止任何人進入?鄒家到底出了什麼大事,居然嚴陣以待?連我們陳家的人都防着?”
陳忠慚愧的低下頭,他派了人過去,剛接近了天然居,便被幾個彪形大漢給發現,揍了一頓扔出來。於是,他便打着去找敬哥的名義過去。看到天然居外巡邏的人沒敢再往前,跑回來報信。
看到陳宗長的表情非常難堪,便勸道:“郎主且稍安勿躁,想必是鄒家出了什麼大事。等這件事一了,依小郎君的稟性定會來向郎主回報的。”
陳宗長長嘆一口氣,“但願吧!但願他不要象那個白眼狼一樣……”
陳忠聽得明白,話中所指的白眼狼自然是陳十三,他挑挑眉毛,退到了一旁。
與此同時,陳六郎也得了消息,他撫了撫剛剛被父親打過的臉,命令來報信的小廝,“去!你去查查,無論如何也得把事情給查個一清二楚。我就不信,這天然居還能被鄒氏經營的水泄不通連點縫隙都沒有?”
看到小廝退下,他才恨恨的罵道:“鄒氏,你等着瞧!吃了我的,都得給我吐出來……”
被陳家所有人矚目的天然居里,則是令人啼笑皆非。
鄒正義就跟瘋了似的,上躥下跳,一會單腳站在椅子上,一會指天指地,嘴裡狂呼亂叫,嘎嘎直笑,好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樣。
屋子裡的人都看得眉頭直皺。
“大哥,你發甚瘋?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你先坐下……”鄒正業無奈和鄒正達一邊一個強行把鄒正義給摁到了椅子上。
等到鄒正義好不容易安穩些之後又問道:“我是有些不明白,這生了皇子不是好事嗎?怎麼還偷着藏着跑到了別人的宮中去生?”
陳琦苦笑道:“若是三姐兩年前生下皇子,自然是好事,可是現在生下皇子卻是天大的禍事。”丁賢之坐在一旁拂着鬍鬚深以爲然。
“胡扯!”鄒正義又跳了起來,躊躇滿志的挺起胸膛,使勁拍了幾下,證明自己是有斤兩的,“他孃的,誰敢找我閨女的麻煩?我去宰了他!”說着就捋起了袖子,做出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大伯,你就坐下來聽我們慢慢分析。”鄒晨扶額道。這鄒正義自從聽到自己的女兒生了皇子,便開始大喊大叫,幸好他喊的內容沒和宮裡扯上關係,被人聽見也不怕,只當他又失心瘋了。
“老大你坐下!”鄒老爺子終於發了話。
鄒正義這幾年被老父親打怕了,再加上又沒有人再慣着他寵着他,慢慢的不敢再招惹是非。雖然現在已經是有了官身,可是看到父親說話還是很聽話的坐下。不坐不行,指不定一回到家就是一頓家法侍候。
最主要的原因則是,他經常聽家裡人說起,若是當了官卻不孝順父母,那麼極有可能這個官會被罷免的。他不信邪,偷偷的出去打聽過,結果所有的人說得都和家裡人一樣。於是,他就收拾起了小心思,一心一意的討父親歡喜。
“琦哥你繼續說!”鄒老爺子瞪了一眼鄒正義。
“朝廷中因爲當今聖人無子,已經數次要求聖人立嗣。聖人推託了好幾年,眼見得到了嘉佑七年八月纔不得不立皇太子……如今已立了皇太子,聖人卻有兒子出生,岳丈您想,這讓朝中那些大臣們怎麼辦?這讓皇太子怎麼辦?”
“還能咋辦?把皇太子廢了,給我外孫讓位。……”鄒正義志得意滿的說道。
鄒晨看着鄒正義這個憨貨,氣得直磨牙,真想暴打他一頓,如果真是他說的這樣簡單那就好了。
“老大你給我住嘴?你想給家裡招災惹禍咋的?”鄒老爺子氣呼呼的說道,又面向鄒正業,“回去之後,就把他給我關起來,啥時候知道錯了再放……不,不能放,先給我關上十年再說。”
“憑啥?”鄒正義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兒生了皇子,那以後自己就是未來皇帝的外公了,正幻想着以後過着富貴的生活,滿朝的文武大臣們見到自己都得客客氣氣的稱呼自己爲什麼什麼公,不妨聽到父親這樣說,正想跳起來反駁,卻看到鄒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怵了一下。
他不怕父親,不怕三弟,誰都不怕,就怕這個小侄女,這個小侄女可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物呀,當年教訓起自己來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於是,便嘟嘟囔囔的坐下了。
鄒正義一坐下,屋子裡立刻安靜了許多。
陳琦繼續說道:“若是執意立皇太子,那麼聖人血脈以後就無緣大寶,甚至極有可能會不明不白的死去。若是改立聖人血脈爲皇太子,那現在的皇太子……唉……”話未說完,衆人卻是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鄒晨其實很想說,其實這個趙宗實趙曙活不了多久,在史書上他只能再活三年,三年後他的兒子趙頊便繼位是爲神宗帝。
但是又一想,歷史已經被她改變了,仁宗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居然又有了一個親生子,誰又能保證這個趙曙會不會再多活幾年呢?
所以,她沉默了。
“張才人爲何會將三姐偷接到宮中奉養?這個,是別人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可查清了沒有?”丁賢之慢悠悠的說道,直接說到了問題的根本處。
陳琦讚許的點點頭,拱手道:“這事未曾查清,然而,過不了幾日,我想洛陽必定會有信來。”
“懷胎十月,宮中人居然無一人能發覺。一個才人是如何做到?”丁賢之又問道。
鄒晨突然想起明朝就曾經有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弘治帝朱祐樘自小在冷宮裡出生,又被冷宮裡的宮女和大太監張敏聯合保護了起來,他們欺上瞞下,使弘治旁躲過了數次宮內大搜查,一直讓他平安的長到六歲,才被張敏報告給明憲宗,隨後冷宮裡的生母和張敏全部暴斃。
鄒晨想到這裡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宮裡的事情實在是太噁心太可怕了。如果自己這副小身板到了宮裡,還不知道被人揉搓成什麼樣子呢。三姐又是一個懦弱的人,想必在宮裡受了不少的委屈。
陳琦思考了半晌方道:“先生之意,此事並非張才人一人所爲?定是有其他人相助?”
丁賢之點點頭,又問站在一旁的仇四海,“你說你在半路上被人兗國公主所截,那人將一封信遞給你,你確定是兗國公主的人嗎?”
仇四海想了想,肯定道:“確定是,因爲小的也往宮裡送過幾次貨物,次次都是那幾個人出宮來接貨的,來回打了幾次交道,也曾吃過幾次酒。雖然他們蒙着面,可是宦官們身上那股子臭味離老遠都能聞到。”
“這兗國公主爲何要幫三姐?張才人爲何要將三姐藏到宮中待產?”丁賢之陷入了苦苦思索中。
鄒晨突然想到歷史中兗國公主與附馬李瑋成親後不合,曾夜叩宮門,而後被羣臣彈劾。公主又因與樑懷吉事發,回到宮中,精神失常。苗賢妃深恨駙馬,又被內侍們攛掇,於是和俞充儀謀劃,讓內侍王務滋盯李瑋的梢,由於李瑋處世嚴謹纔沒有被抓到把柄,王務滋回來稟告:“但得上旨,務滋請以卮酒了之。”
二人向仁宗稟告,仁宗顧念生母之恩沒有答應。稍後俞充儀乘仁宗和曹皇后在一起的時候舊事重提,曹皇后道:“陛下顧念生母纔會讓李瑋尚公主,今奈何欲爲此?”
由此可見,苗賢妃與曹皇后絕對不合。如果能給曹皇后添堵的事,她絕對樂意乾的。
再說了,趙曙做皇帝和仁宗的親生兒子做皇帝對先帝后宮的處理態度那是絕然不同。趙曙極有可能會將後宮所有的嬪妃都趕出去,或者將他們移入偏殿中,而親生兒子做皇帝,那麼只會善待父親留下來的妃子。更何況,如果這個孩子真的能平生長大,苗賢妃曾救了他一命,他不會不記得這份恩情的。
說不定,將來還有一個太后的體面。
所以,她纔會出手。
鄒晨便把趙曙和仁宗親生兒子做皇帝的不同處說了一下。
“中的也!”丁賢之撫掌叫好,“某就是想不明白苗賢妃爲何與曹皇后做對呢?”
鄒晨便道,“這個,我也是想不明白。”
陳琦拍了拍鄒晨的肩頭,勸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萬事有我呢。”
“也不知道,潞國公那裡是什麼反應?”鄒晨又嘆道。
洛陽,草廬中。
文彥博正在奮筆疾書,文及甫一臉喜色的幫着父親硯墨滴水。
“及甫,”文彥博突然擡起頭,“你名利心甚重,將來恐爲人所利用,日後須得多加註意。”文及甫唯唯稱是。
文彥博將信寫完,讓幾個兒子都看了一遍,文恭祖遲疑道:“鄒家會答應這樣苛刻的條件嗎?”
“若鄒三姐生的是公主,答不答應都無妨,可是她生的是皇子。鄒家若想爭一爭,自然會答應。若是連鄒家都不想爭,那麼又何須我們文家出頭?送信去吧……”文彥博哂笑道。
“要給五郎送信嗎?”文恭祖看了一眼父親問道。
“先看鄒家的反應吧,若是鄒家想爭,再送信不遲,若是鄒家不想爭……思慧這孩子可惜了啊!”文彥博渭然長嘆。
文恭祖聽得渾身打了一個哆嗦,難道父親的意思,如果鄒家不答應這些條件,竟然是要讓思慧大歸或者……死?
思慧……可是自己的嫡女。
可是,當文家整個家族的安危和一個女兒放在一起時,文恭祖不確定自己是幫着女兒還是屈服於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