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無法知道確切月份,劉澤做主將再次穿越而來的時間定爲新紀元元年八月十七日,這也是根據月圓月缺和氣候綜合考慮而定的,可能和真正的日曆有點差別,但不會差得太多。
伴隨着緊張的忙碌,時間轉眼就到了過年時候,爲了慶祝新年的到來,分佈於這兩百多公里長寬平原上的各村皆派出三人代表前往新合肥市舉行報告會,以給民衆府提供最詳實的第一手材料,發現問題與解決問題之用。
平整的土路上還有些未化的積雪,這些是之前被俘虜的官軍士兵所建,如蜘蛛網般從最邊緣的鄉直通新合肥,路上不斷有行人經過。
吱悠悠的獨輪車軸部摩擦發出輕響,身着灰布面棉衣的李坤用力推着車,順着車轍印將裡面的積雪壓的更加緊實,獨輪車上面兩邊各放一個藤框,上面蓋着草蓋,滿滿當當的。
沿路兩邊是新開墾的田地,裸露出來的黑褐色的土壤配着塊塊積雪,斑斑露露的很是顯眼,李坤喘着粗氣,哈出的水汽撞在他疾行中飄動鬚髮上,凝結成一塊塊冰晶,他推車走路的時候仍然時不時的望着兩側的田野。
雖然兩側的景象讓李坤逐漸習以爲常,可在他四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中,如此廣袤的田地,並且自己名下也有同一份一模一樣的,讓他至今都如同做夢一般,他身後同樣推車的兩人也是類似情形。
這一行三人都是第一次離開居住了幾個月的定居點,對着路兩邊的環境都很是好奇,變化太大了,他們幾乎是當時穿越後最後出發一批人,相應的他們村也被劃定在最遠處的邊界地方。
“老哥也去新合肥?”在岔路交口地方,滴滴噠噠一陣馬蹄聲中,另一三十來歲的漢子牽着馬蹭到了李坤身邊。
李坤看着問話的這人,穿着打扮是民衆軍士兵特有的灰黑色攜行裝具,口袋鼓鼓囊囊的,脖頸上繫着條紅領巾,牽着的白馬上也斜挎着一個大行軍包,另一側是支步槍和腰刀,“是呀,老弟你這是從哪來?也去新合肥?”
那士兵倒是很健談,連忙點點頭道:“咱回去休假探親幾天,過年前還得趕回去嘞,就在東南的礦區。”
“俺們在東邊最邊口,那地方也有礦區,採鐵礦的,都是官軍俘虜在挖,最近倒是老有被釋放的官軍被分到俺們村,聽說礦區都要被釋放完了?要沒人了?”
“是官軍被釋放完了,人倒是越來越多,都是紅毛蠻,最近解放的。”士兵回道,他自己就是剛出擊攻破了個紅毛蠻村才休假的,現在他所在連隊的出擊半徑越來越遠,配屬給他們的歸化紅毛蠻連隊倒是增加到了兩個連,都是完成歸化教育的積極分子,只不過有近半都是半大的孩子。
“怪不得呢,俺就說着鐵礦這麼金貴,怎麼能少了人手,那些紅毛蠻咋樣?聽話不?”李坤好奇問道,他至今都沒怎麼接觸過紅毛蠻,在村子附近也都禁止紅毛蠻出現,所以只能聽民衆軍的老人們繪聲繪色地講那紅毛蠻是多麼矮小,多麼地粗魯,多麼地愚蠢。
想到這兒,李坤不覺笑了出來,但看着對面士兵疑惑的眼神,他立馬覺得這樣不太好,於是止住了笑,順了順身上的衣袖,尷尬地看向別處。
士兵倒是沒發覺他的心理活動,只一個勁地搖搖頭道:“都是苦命人,道理講通了也就聽話了,不過難啊,現在成人歸化營都劃到咱們礦區了,每天一個時辰宣講,然後勞動改造,可這一個時辰夠個屁,話都說不利索。”
“咋回事?以前不是好好的嗎?”李坤好奇道,他以前是洛川縣的,住在洛川大營小半年,也是知道紅毛蠻歸化營的存在,還有那些歸化士兵,就是不怕死。
“以前呀,那些紅毛蠻最起碼半天干活半天宣講,現在用礦需求越來越大,都改了,說是着重培養少年紅毛蠻,成年紅毛蠻以工礦改造爲主,你看看吧,最近補充到咱連隊裡的都是那些孩子,挖個壕溝都挖不動,慢的很。”
現在李坤明白這士兵的抱怨從何而來了,感情是因爲工礦搶了他們的兵源了,想起自己的兩個小孫子,還天天不好好讀書,淨糊操蛋了。
李坤想到這,連忙一拍大腿,興奮地問道:“隊伍上現在招少年兵了?俺兩個孫子都十幾歲了,中不?”
“哪跟哪呀,必須年滿十八歲才能參軍,那些少年紅毛蠻不一樣,他們跟你們不是一個系統的,他們歸化連可沒這玩意,只有咱們纔有。”士兵拍了拍戰馬一側的步槍道。
“不是說人類平等嗎?”
士兵瞥了李坤一眼,輕笑道:“那是咱們人類平等,這些紅毛蠻可不是人類,等到他們做出貢獻了,才能被劃歸人類戶籍嘞,哪能來個啥就平等了?人類哪裡是那麼好當的?啥人都來,那豈不是太廉價了?”
“也就只有之前在大明那面死傷立功的紅毛蠻的子女纔有機會,就這,還得等他們通過漢語等級考試,思想政治考試才能正式入人類戶籍,現在呀,都還是紅毛蠻的小本本呢。”士兵想起在歸化連中已經入籍的班長排長級別的少年們,咋了咂嘴感嘆道:“真是幸運啊,老哥你可得催你孫子好好學習,他們下一代真是大有可爲。”
李坤聽他這話,有些雲裡霧裡的,着實不大清楚,於是歪着頭,好奇道:“怎麼着?老弟有啥消息?”
“還能有啥消息,民衆府下發通知你沒看?着重培養年輕後備人才,咱們連的指導員纔剛年滿十九歲,升官快呀,看看俺,纔是個班長,比不了比不了。”
士兵指着獨輪車蓋得嚴嚴實實的框問道:“這是啥?這麼嚴實?”
“這兩筐都是糞硝土,做火藥的嘞,之前屯着的,主要數量太少,一直沒送過去,這正好順路,就一起帶過去了。”
“聽指導員說,這以後所有士兵都得換裝元年步槍,就是硝石太少了,怕供應不上,這也多虧了各村都積硝田纔好些,這天氣冷了,就怕也不中。”
李坤點點頭,這些存貨還是之前未太寒的時候積累的,他們村建立的太晚了,啥都慢了一步,都沒趕上來收購硝土的商隊,等下一次商隊來,還得十幾天,乾脆就趁着來市區帶過來直接送到火藥廠去,還能多換幾個子。
現在每個村都是一樣的情況,所有人剛開始來都是啥都沒有,不管是騾馬牲口、刀斧鋸還是糧食冬衣,都是貸款來的,都等着提供皮毛、硝石等有價值物來償還,還好地是免費分的,甚至有些多的種不過來,第一年爲了趕時間都基本是刀耕火種,看着他都有些心疼,實在忙不過來。
李坤他家就有八口人,公婆倆加兩對兒子兒媳,再帶兩個娃,實際的壯勞力只能算得上三個,還有比他家更慘的,鄰居老張家九口子,有七個都是孩子,真是能生,最大的才十二歲,家裡分了九百畝地,不得已請了農會裡其他人幫着種,等到時候收穫了,肯定還得分些給幫忙的人家,真正屬於自己的就沒剩多少了。
想到這,李坤嘆了口氣,自顧自地拍了拍胸脯後又好奇問道:“老弟,你家地能種的過來?”
“種不過來,今年就糊弄過去了,聽指導員說這要是連續幾年不伺候地,那以後肥力就得大減,都得減產。”
“啥?這可咋辦?上次農業技術員在咱們村就住了一天,也沒說這個呀。”
李坤着急得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一大顆一大顆的,他一邊伸手去擦一邊盯着士兵,想從他嘴裡得到點解決的方法來。
“別急,興許那技術員也不知道,咱也是聽指導員說的,頭兩年無所謂,只是再過兩年恐怕得輪種,再有就是讓歸化的紅毛蠻來幫忙才行,到時候給他們積分,也能儘早加入人籍,分到地過上好日子。”士兵砸吧嘴道:“還得多生孩子才行,這好機會可得抓住嘍。”
兩人談到這話題也是不累了,相互笑笑,李坤道:“咱們司令也不小了,這次大婚,可得趕緊生娃才行。”
“啥?司令要大婚了?”李坤詫異道,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就是沒聽說。
“不知道了吧?俺也是聽指導員說的,他回不來,特意讓俺帶了禮物來,不但司令要大婚,還有其他不少人嘞,說是集體婚禮。”
隨着距離新合肥越來越近,路上趕路的行人也逐漸增加,有相熟的打個招呼,推着車的排成一條長隊,如同一條長龍結伴而行。
牽着馬的士兵陪着走了一陣,就打了個招呼騎着馬先行一步,李坤也不寂寞,和同村的另外兩人目不轉睛的看着道路兩側越來越多的新奇事物,他們剛來這兒的時候可還沒這些個東西,發展真是太快了,說一天一個樣兒也不爲過。
最先過去的是一個棱堡,就在道路不遠處,還在路邊設置了座小樓作爲警衛點,不時有一隊揹着步槍的士兵巡邏路過,倒也不搭理路上的行人。
再往裡就是座小城門,兩側的城牆都是原木製成,僅有三米多高,光禿禿連在一起,裡面是兩米來高的夯土,厚度約莫三米,看着很是簡陋,遠遠比不上之前的西安城。
“叔,你看。”身後的侄子用嘴努努,李坤順着那方向看去,沿着城內的街兩旁都是一間間木屋,不過與住家不同,這些木屋前面都用棍插着個幡,上面有寫食,也有些寫着書坊,還有寫着雜物,有的直接畫着圖案,豪華點的掛着木製的招牌,到處都是叫賣聲。
李坤知道侄子的意思,因爲他也餓了,聽着肚子在咕咕叫,李坤抿了抿嘴說道,“咱們先把硝土送到火藥廠賣了,換些錢再找個地方住下,尋些吃食。”
“別急,咱們還得在這過幾天嘞,上頭通知說咱們這次來的住宿免費,還有補貼,有你們逛得時候。”李坤看着兩個侄子速度慢了下來,都不願趕路了,只好奇地打量着各處,便有些不樂意道。
速度加快,三個人不多時就找到火藥廠下轄的收購點,收購員查驗硝土的質量後,當場計算後就將貨款交給李坤,這貨款其實就是一小摞紙幣,之前穿越過來之時基本的商業活動還用着金銀銅錢,但是這些寶貴的重金屬還有更大的用處,所以發展進入正軌穩定了之後,首先各部隊的津貼都以紙質貨幣形式發放,然後各工坊人員工資,民衆府所有收購開支逐漸都改成紙幣,而紙幣也並不是隨意亂髮,而是直接與糧食價格儲備掛鉤,並又由遍佈各地的供銷社體系作爲信用保障,所以民衆府下轄區域也都慢慢適應了這種變化。
假幣是不可能有的,因爲之前佔領西安後,造紙作坊等技術人員都已經被招募進民衆府造紙廠了,各行各業的技術人員並沒有被分配到普通村,而是被集中在新合肥了。
客棧內,接待李坤三人的是個滿臉皺巴巴的老人家,像這種年老體衰不願意遠行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新合肥做些營生,他們的百畝土地只是理論上的存在,沒有在村子裡掛號的,是不會被實際分配土地的,相應的也會有其他物資保障方面的補償。
老頭顫顫巍巍的在前面引路,走到登記處後伸手道:“身份證。”
李坤三人連忙將身份證遞了過去,這所謂的身份證就是一張摺頁紙,外皮印着地球圖案,孤懸在中間後面背景繁星點點,內側是表格,左側記錄着人名,外貌特徵,戶籍所在新合肥市XX鄉XX保XX甲,右側記錄這頒發身份證時間,頒發員姓名,有效期截止期爲XXXX。
現在的身份證基本是一年的有效期,住店過關都需要查驗,但與路引完全不同,《大明律》規定:“若軍民出百里之外不給引者,軍以逃軍論,民以私渡關津論。”,路引基本就是通行證,還需要寫明記錄申請人說明外出事由、目的地及所經關津名稱,而民衆府所發佈的身份證僅僅只是個證明而已,與現代身份證別無二致。
老頭覈對完身份證,點點頭,帶着三人來到成排的木屋旁,指着其中一間道:“你們三個就住在這間,你們來的有些晚了,這幾日可以先隨便逛逛,三日後才能輪到接見你們。早晚兩頓吃食在前面食堂,別誤了時間,不然只能去外面飯館吃了。”
“多謝老人家,這附近有啥好去處?咱們也是第一次來。”
老頭看着作揖的李坤,點點頭道:“隨意逛逛,不少好地方,現在時候尚早,你們可以去河邊碼頭看看,聽說那裡運來一頭大魚,骨架比人還大,可去看看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