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一件黑色的貂裘披風,一頭墨發悉數垂落,未曾挽起,顯然是剛從被子裡起來,扶蘇靜靜的聽完張建的稟告,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其實心裡還是有些不大高興的。
他知道,吳雙做很多事情,都沒想過要告訴他,她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子,也是一個非常理智的女子,愛上了這樣一個人,不知究竟是他的幸還是他的不幸。
張建將這一路的事情說了之後,便退下了,留下扶蘇一個人在屋裡獨自思忖。
回咸陽並非明智之舉,可是卻不得不回去,若不是因爲吳雙有事走開了,他已經啓程回咸陽了。
鄭霖的出現卻是出乎意料的,這半年多來,鄭霖在漢中的事情他也是剛打聽出來不久,至於在漢中究竟是做什麼,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讓他無法相信的竟然是吳雙怎麼招來了百里家的截殺,還是衝墨子令而來,難道吳雙得到了墨子令?
百里家是江東的百年大家族,算是一方霸主,即便是朝中人也會給百里家三分薄面。
前段時間因爲墨家之事,扶蘇多次暗中查訪,去了不少地方,才查到江東百里氏、淮陰鄧陵氏均是屬於墨家,可似乎這兩大家族對當代鉅子姬安並不滿,內部有傳言:姬安是殺了自己的師弟才當上鉅子的,很多人對姬安的行爲不滿,於是也就紛紛獨立,不參與墨家諸事,所以又有一種說法,百里墨和鄧陵墨。
百里煜城帶領手下人北上來奪墨子令,這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從江東到太原少說也有數十日的路程,他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來到太原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姬安早就拋下了誘餌,只等吳雙中計了?
可是,以吳雙的警惕竟然沒有發現這其中的不妥?
還有就是,鄭霖竟然出現的這般及時?難道鄭霖在漢中只是個幌子?他根本就不是在漢中,而是在江東……
想到這裡,扶蘇一驚,看來這後面的千絲萬縷,更加複雜了。
單手扶額,輕嘆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
羋宴這時推門而入,頷首道,“公子。”
扶蘇拿起案桌上的一塊白絹,交給羋宴,“這件事情交給你。我先出去一趟。”
羋宴點頭應是。
扶蘇還是叮囑道,“一切小心。”
羋宴笑了笑,表示明白。
汀蘭小謝,鄭霖正將吳雙帶回住所,自己也準備去歇息時,便見扶蘇疾步而來,於是朝扶蘇行禮,道,“扶蘇公子。”
扶蘇嘴角微勾,深邃的瞳孔中有些錯愕,難怪張建用‘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來評價他,果然是應該刮目相待了。
這個少年,已經完全不是當日見到的那個羞澀的少年了,此刻他臉上那完美得猶如三月暖陽一般的笑容,舉手投足間那股
氣韻讓人不敢忽視。
心中雖感慨萬千,可俊臉上仍漾着一抹溫和的淺笑,“你來了?”
鄭霖輕笑,“是,知道姐姐遇上了點麻煩,便不請自來的敢了過來。”
“你姐姐一直掛念着你,今日一見,必定是高興萬分。”扶蘇坐在八仙桌旁邊,芙兒翻過一個茶杯,爲他倒了一杯茶。
一時間,室內又安靜了下來,扶蘇優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開口道,“我聽張建說了吳雙遭遇截殺的事情,是我的疏忽,竟然沒有想到這後面的兇險,早知就不該放她一人前去。”
鄭霖自然知道扶蘇這話的言外之意,無非是埋怨自己沒有保護好吳雙,再者就是他其實也是利用了吳雙來幫他把墨家的事推到風口浪尖上來,像他這樣生於皇家,長於皇家的皇子,怎麼可能完完全全的只是爲了一個女人,雖說有張建跟着,不會保證吳雙有生命危險,可是,今天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只怕也沒那麼順利。
“扶蘇公子爲的是江山社稷,自然不會面面都預計得周全,這只是一個意外,我也是在無意間得到消息才匆匆趕去的,還好沒有晚,不然就……”鄭霖道一臉心有餘悸的說道,對吳雙他是真的關心,因爲吳雙捧給他一顆真心,他必然要報答這份真情。
扶蘇又是一驚,鄭霖年紀輕輕,分析問題起來卻毫不含糊,看得那般透徹,他來這裡最關心的是吳雙的傷勢,他是利用了吳雙沒錯,可是他真的沒料到半路會蹦出一個百里煜城,他了解姬安不敢明裡對吳雙動手,也知道以吳雙的本事,不會出事,可是……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吳雙真的有什麼好歹,只怕最不能釋懷就是他扶蘇了。
只得懊惱道,“這件事情確實是我欠考慮。我先去看看她。”語氣裡藏滿愧疚,站起身,急切的朝裡屋走去。
鄭霖端起茶杯,同樣優雅俊美,卻有一種不一樣的味道,鄭霖是一個如詩如畫般的美男,而扶蘇是經歷了很多的事情與磨難的,身上總有一股滄桑感。
望了一眼扶蘇那心急如焚的背影,有一種苦澀在蔓延,不濃,淡淡的,不知是茶的澀味還是另有原因。
起身,對芙兒說道,“走吧。”
芙兒點頭,盈盈一笑,眸中帶笑,脆聲應道,“是,公子。”麗娘告訴了她,這個少年是姑娘的弟弟,不可怠慢。
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到處帶着一片特屬夜的寧靜,只能聽見窗外樹葉在夜風細雨中沙沙作響的聲音。
似乎察覺到了有危險在靠近,她忽的睜開眼眸,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名黑衣人的身影震住。
“扶蘇?”吳雙不可置信地低呼一聲,略有喜悅,坐起身來,牀邊的人一身墨黑束衫,長髮束於腦後,身姿挺拔凜傲,又溫潤和人,竟是扶蘇。
“雙兒。”女子那帶着喜
悅的聲音徹底的某個人的心理軟得一塌糊塗,莫名的心酸涌向心間,眼眸裡盡是柔情萬千,低低地感嘆一聲,濃濃的思念心酸地在她耳邊迴盪。
緩緩的坐到牀邊,右手輕輕一攬,抱住吳雙的頸項,稍稍一帶力就拉至身前,深深地印上了她的紅脣,溫柔地摩挲纏綿,感受這真實的溫度和觸感。
酥酥麻麻的觸感頓時傳到了二人的心間,更加深了脣與脣之間的碰觸。
扶蘇感受到了女子的柔情,不由得加深這個吻。
他在聽張建的回報時,心都快跳出嗓門,那股從來沒有過的擔憂和悔恨幾乎淹沒了他,讓他恨不得立馬飛奔過來,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理智才壓住那份躁動,因爲他需要查清楚,需要百里家付出代價。
直至兩人呼吸都變得急促之際,扶蘇才微微放開她誘人的紅脣,本來蒼白的脣變得豔紅迤邐,更是光澤潤人,太具吸引力了。
吳雙纔得到新鮮的空氣,好不容易喘一口氣,扶蘇的脣又湊了過來,霸道又不失溫柔地與她纏綿。
“雙兒。”好不容易纔放開他眷戀的紅脣。
扶蘇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聞着髮絲間傳出來的那縷縷清香,心疼地喊着,愧疚地喚出這個早已融入靈魂的暱稱,剛剛蒼白的容顏深刻在心,似秋天那搖搖欲墜的枯葉,害怕力度一大,動作一大就散了滿地一般,略微消瘦的臉更顯單薄纖細,惹人心疼,楚楚可憐。
吳雙輕笑不語,任他緊緊地抱着,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安全之感,她心情鬆了不少,溫順地靠着他肩頭,感受這幾日來的刻骨相思。
真是一種糟糕的依戀。
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預想範圍。
這種迷失掉內心的依戀讓她略有不安。
吳雙暗笑自己,卻也不再排斥,其實她是怪過他的,因爲他明明知道姬安來訪,就一定與她有關,卻仍然沒有加派人手跟着自己。可是這一刻,她卻釋然了,傾盆大雨下,生死一瞬間,心裡唸的人是他,腦海中他的容顏反而深刻清晰,從來不曾淡去,她又何必再欺騙自己的心,說不在乎呢?
本以爲不會淪落給男人的心卻在見他之時跳得如此快速,她還能否認什麼?
“傷到哪裡沒有?身體感覺怎麼樣?你不是畏寒嗎?在雨裡淋了那麼久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雙手不停的在她身子上胡亂地翻着,急切的想證明她無事,那張清潤的俊臉全是擔心和焦急。
吳雙暖暖地笑了,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溫暖,很平常的一句心疼的問話,就能讓她心情便好,似乎受的苦都是值得的,能換來他的憐惜。
“公子,你一下子問了這麼多,我要怎麼回答,問得我都頭昏了。我沒有傷到哪裡,也沒有不舒服,畏寒症狀已經是病根了,所以不算。”吳雙輕笑着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