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妃沒有直接回答吳雙的問題,而是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起身朝外走去,丟下一句,“時間不早了,本宮該回宮了,也不介意告訴公子一句,本宮習占卜已經大半輩子了。”
剛踏出正殿門口,蘋兒及時出現,亦步亦趨的跟在韓妃後面。
留下吳雙望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沉思。
人已遠去,夜已涼。
福子的聲音打斷了吳雙的思緒,“主子,要布膳嗎?”
吳雙轉身回到檀木架面前,這個架子裡擺滿了一捆又一捆的竹簡,而每一個竹簡上都掛着一個小木牌。從裡邊抽出一個,打開,翻閱。
又轉身做到案桌前,提筆記下了一些內容,收好,“將這一卷竹簡送到老地方去。”
福子接了過去,“諾!”
“小心!”吳雙叮囑了一聲。
福子迎上吳雙那帶着關心和小心的眼神,點頭,“奴臣明白。”
這個公子,明顯得跟其他公子不一樣,不僅身世成迷,這行事說話也跟個迷一樣。福子心想道。
連這個近身伺候的太監都沒有發現吳雙的身份,足見吳雙的裝扮有多成功。
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掖庭宮裡顯得神秘而安靜。
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樣。
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
掖庭宮那華麗的樓閣被人工建造的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
那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築,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在夜幕裡,顯得異常輝煌。
只是偌大秦宮中的一角便已是如此的奢華,可想而知,秦宮的華麗與巍峨。果真應了那句‘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只見一個太監匆匆的跑進其中一間內殿。
此內殿,環望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細緻的刻着不同的花紋,處處流轉着所屬於皇妃的奢華,那純翡翠製成的珠簾在人影的牽動下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
靠近木格子的窗邊,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放着幾張宣紙,硯臺上擱着幾隻毛筆,宣紙上是幾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細膩的筆法,似乎在宣示着閨閣的主人在畫工上也是頗有造詣的。
屏風上所掛着的是紫色薄紗,歲窗外徐徐吹過的風兒而飄動。屏風後面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正半躺在軟榻之上。
“奴臣拜見娘娘,娘娘萬安。”剛纔跑進來的太監恭敬的跪在屏風外面。
“說!”一個帶着不嬌而眉的女聲從屏風後面傳了回來,若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只怕光聽着這個聲音就沒法淡定了。
好在跪在前邊的男人是一個假男人。
微晃了一下心神,就趕緊把自己得到的信息上報,“稟告娘娘,韓妃自未時一刻便帶着人去了廣陽殿,直至戌時三刻才離開,娘娘看……”省略的意思不言而喻。
屏風後面,良久沒有任何動靜,而外面那跪在地上的太監在沒有得到赦令前,不敢妄動,一直在靜候裡面的主人下令。
“可有
人探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李妃問,其實她知道,以子嬰的謹慎,是怕是難。
跪在地上的陽柳一聽到這句話,心忍不住一抖,但是他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硬着頭皮緩緩的說道,“回娘娘的話,布在廣陽殿的人,全都不見了。”
“什麼,全都不見了?”李妃沒法淡定了,拍桌而起,尖聲問道。
陽柳立馬將頭低得更低,“是,全都聯繫不上。”
一般作爲細作插入到他人眼下,若是聯繫不上,十有八九是被暗中給殺掉了,偏偏這種事情是不能從明面上去查,等於吃了一個暗虧。
李妃那雙眉眼如絲的明眸裡折射出森然的光芒,吳雙來了秦宮總得來說已經三月有餘了,可是在這個沒有女權的秦王宮裡邊,她從來沒見過李妃,說起來,做秦始皇的皇妃挺悲哀的,永無出頭之日,只是衣食無憂而已。
若是吳雙見過李妃李嬌,一定會冒出一個想法:這李嬌能得秦始皇的恩寵,不是沒有道理,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一個尤物,外貌身材那都是沒得挑,秦朝的宮裝,將她那誘人的身材襯托得完美無缺。
這種女人,若不是對上秦始皇這個有心結的皇帝,那絕對是後宮裡的寵兒,並且是完全可以問鼎後位的。
有句話形容古代的男女,一點也不爲過:男人靠征服天下來征服女人,而女人靠征服來征服天下。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家竟然能養出了這般傾國傾城的女兒,難怪李家的地位能在秦朝如此地顯赫。
李斯三個女兒,都嫁入了秦朝有名望的權貴之家。
這也是李斯的一個榮幸,才保證了他出行比皇帝的車隊還要豪華的資本。
只是,因爲宮人的提點,李斯收斂了許多,卻因爲那一次的提點,秦始皇殺光了身邊的近侍。
“這個子嬰,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會和韓姝兒那個賤人混在了一起。這個韓姝兒都已經人老珠黃了,竟然還能勾搭上子嬰爲她效命。”李嬌一想起廣陽殿那三個暗樁就這樣子嬰被端了,氣得牙癢癢,偏偏這件事情,還不能大事張揚。
她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個子嬰究竟圖什麼?陛下冊封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作爲秦國公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是儘管她心裡現在萬般疑惑,萬般的怒火,也要忍下來,因爲她的堂兄李斯已經雖陛下東巡去了,如今,剩她在這秦王宮裡,孤掌難鳴,這個子嬰,暫時她是不能動了。
這個趙子嬰,不管是不是趙氏子孫,如今得了正式冊封,又接管了一部分朝政,這手裡的實權,比任何一個正兒八經的皇子還要握得撈一些。
這個皇帝真是老糊塗了不成?竟然選了這樣一個小子來干涉朝政。
越想,她就越鬱悶……
就在陽柳跪得雙腿都快失去知覺了,李嬌才硬生生的叫陽柳起身。
陽柳是李嬌從李府帶進宮裡來的,算是李嬌最信得過的心腹之一,“陽柳,李相離開咸陽,就沒有留下什麼話?”
李斯自從發生那一次的出行車隊的事之後,辦事就越來越謹慎了,後宮女人干政那是秦始皇最痛恨的,他一路追隨着秦始皇趙政走到今天的地位,不僅僅是他李斯有着治國之才,更關鍵的是他李斯懂得進退,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更何況,趙政有一次曾對着含沙射影的叮囑了一番,所以,對與後宮這位妹妹,他是儘量少接觸,以免觸到了皇帝的逆鱗,那就不好收場了。
李嬌知道自己只是李斯的一個堂妹,在李家沒有發跡前,她不過是一個村野丫頭,所以她比李斯足足少了近二十歲,她十八歲進宮,如今已經是十年有餘了,這十年裡,她憑着自己才貌確實得到了皇帝不少的賞賜跟寵愛,可是她滿足的可不止這些,最讓李嬌想不通的是,她明明是常沾隆恩雨露的,爲什麼這肚子,十年如一日的沒有動靜。
或許這就是命吧,如今皇帝年邁,更是毫無希望而言,所以她在後宮的地位,跟她堂兄李斯,必須是緊密相連。
因爲李斯來過消息告訴她,陛下對他們兄妹的互動有些不滿了,以後若無重要的事情,讓她安心呆在掖庭殿。
所以,就連李斯這次東巡,也沒來這裡跟她到個別。
本來,這也沒什麼,她李嬌如今在後宮雖說無後,可是卻將十公主牽線嫁給了自家的侄子李涵,這一份榮寵,也讓她在後宮又多了一個盟友楚姬。
楚姬跟秦始皇的過往,她又怎會不知。
所以,近短時間,皇帝不是自己一個人歇在德政殿,就是歇在了她的掖庭殿,壓根兒就沒有去過韓妃的含章殿。
這時候的李嬌,根本不知道,她費盡心力牽的這條紅線,不過是爲韓妃做了一件嫁衣罷了。
可是,這皇帝帶着一干臣子東巡,前腳剛走,後腳這韓妃這開始行動了,這一動不要緊,幹了她三名暗樁,這可肉疼死她了。
要想一想,在秦始皇的眼皮下面,培養一個暗樁多不容易,這子嬰的半路加入,本就就已經打亂了她們好多的計劃,如今倒好,這半路鑽出來的子嬰不僅是御賜的秦國公子,還代理了朝政,偏偏韓姝兒那個賤人還攀上了這麼一個新貴。
一想到這裡,李嬌的嬌顏瞬間扭曲了,她氣啊,她更恨!
同時,也委屈不已。
都怪這肚子,一點也不爭氣,要是有個一兒半女的,她後半生也有個倚靠不是。想到這裡不免又是火上澆油,望了一眼十幾年來不曾鬧過動靜的肚皮,竟有一種蒼涼之感。
她如今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李家。
想到這裡,便朝外面喚了一句,“陽柳,你進來。”
陽柳聞聲繞過屏風,來到李嬌的面前,恭敬的頷首道,“娘娘有何吩咐?”
李嬌素手一揚,朝陽柳道,“你附耳過來。”
陽柳聞言,用餘光瞄了一眼一身紅色豔麗的宮裝的女子,那種天生的媚態,讓他這個假男人都心癢難耐,但是,這個,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了,聽命的將耳朵湊過去,一股女人的香氣瞬間鋪天蓋地的鑽入鼻尖。
李嬌在耳邊交代了一大番話,陽柳越聽越心驚,有些詫異的迎上李嬌那精緻的面容,三十歲的女人,是最具誘惑的,假裝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娘娘,這不妥吧?”
李嬌鳳眼一瞪,“嘿,你這奴才,本宮吩咐你去做,你只管去做就是了,怎麼這副模樣?”
陽柳無奈,只得往後退了一步,沉思了一下,“娘娘,您可想好了?”
李嬌不想搭理這個奴才,不耐煩的揮手,“你只管去就是了,本宮自有主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