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蘇青箏之事,李諤自不會應,即便沒有青籬的話,也是不會。從根底上來說,他是一個很挑剔的人,也是一個很無情的人。除了在李青兒這件事兒,不知怎的就遺忘了挑剔的本性了呢。
出了蘇府的大門,李諤向東面看去,四五百米開外,便是嶽府,有人的幸運似是天生的,連老天爺都會幫他,就比如那個在他眼中怎麼看怎麼不如自己的嶽行文。
不管是真正的距離或者是虛無的距離,他都比自己離她要近得多,想到這個,李諤原本帶着一絲愉快的心情登時又沉入谷底。
“走,去嶽府瞧瞧。”
於是原本出了蘇府計劃回長豐的小候爺往相反的方面而去。李敢與李江若是再猜不出他的心思,那可真要一頭撞死了。
可是,事已成定局,還往跟前兒湊什麼呢?
聽得門房來報,剎那的詫異過後,嶽行文一向清冷淡然的臉突的黑了幾分,“就說我不在,叫他回去。”
帶着怒意的聲音傳出,李諤原本不悅的心情突的好轉起來,朝李江李敢揮揮手,擡腳向他這間樸素清冷的小院走去。
“你來做什麼?”對他不請自來的行徑,嶽行文並未有太多的詫異,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
李諤臉上帶着笑意,似乎惹他不悅是件極令人愉快的事兒。一腳踏在門檻上,左右張望,突的身形定住,直直盯着西側,一牆之隔的那側是蘇府的小花園,那丫頭每天必逛的地方。
他在蘇府留了的這兩日,倒也沒少在小花園裡閒逛,大多是兩人閒坐着曬曬太陽聊聊天什麼的。
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嶽行文一問之下卻無人應聲,擡頭卻瞧見他這副模樣,突的笑了,甚至好心情的沏了一杯茶給他。
“小候爺今日不是要離京麼?”
“哼”李諤收回目光,回以不悅冷哼。神色變幻莫測,半晌,他笑着說:“突然想起有事還未辦完,就在你這裡借住兩天罷。”
留這麼一個人在身邊,可是極大的妨礙某人的爬牆大業,嶽行文淡淡撇了他一眼,“京城有的是客棧。”
“本小候爺就要住在這裡。”李諤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自顧自的坐下喝茶。
有人太會惹事兒,親事還是加緊辦纔是。某人的心中劃過這樣一句話,伸手抽了一本書,有滋有味兒看了起來。
青籬悠閒的坐在抄手遊廊向陽處,腿上蓋着小被子,半閉着眼睛曬着冬日暖陽,突的鼻子一癢,連打幾個噴嚏,莫名其妙的揉揉鼻子,看向湛藍的天空。
莫不是那位大小姐剪了小人在屋中詛咒她?極有這個可能的,昨兒剛一出年界,蘇府便來了個媒婆,是蘇老太太找來給大小姐說親的。聽杏兒說,老太太與老爺合計了兩三戶人家,都是與蘇老爺官階相當的官宦人家。有一個還是曾在她十三歲生辰宴上出現的名叫楊銳的,其父是位御史大人,聽說官聲還不錯。
青籬嗯了一聲,沒說話,大小姐的親事之快,讓她覺得不似是真的,竟象是兒戲一般。
蘇青箏,對着湛藍的天色扯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罷了,自作自受的人不值得可憐同情。她這麼安慰着自己窩在椅子裡沉沉睡去。
紅姨幾人見了,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笑,自家小姐終於要苦盡甘來了。
依舊是二更過後,嶽行文準時爬牆過來,青籬詫異的看着他:“下午張貴來回,半夏告訴他李諤去了你那裡,你怎的有空來?”
一見面問的便是關於那個牛皮糖的事兒,讓某人有些鬱悶,不滿的將她抱在懷中,緊緊了手臂做爲懲罰。
“你當李諤真的會退婚?”嶽行文不悅的聲音響起,這意思青籬自然是聽得出來的:你何時這般好騙了?
“什麼?”她睜大眼睛,從他懷中直起身子,高聲叫道,“他騙我?”
迎着她暴怒的雙眸,嶽行文擡手在她額上輕彈,淡淡反駁:“哪裡來的自信他一定不會騙你?嗯?”
呃?青籬一時語塞。胡亂撥開他的手,“到底怎麼回事?”
嶽行文臉色微沉,想起李諤欠扁又欠揍極神氣的模樣,他說:“退親我是應了的。不過,是要聖上爲你二人賜婚,我才心甘情願的退。”他湊近他,神情甚是挑釁:“你不會以爲你先前兒打聖上賜婚的主意,我會束手無策吧?哼,這次也是看在李青兒坦誠的面兒上,本小候爺才肯委屈一回。”
說着又賊兮兮的湊近他,“可想知道李青兒跟我說了什麼?”
想到這裡某人更是心有不悅,伏首在她脣上懲罰性的狠狠吻了一通,直吻得青籬大腦空白成一片,兩頰染上潮色紅暈,才停了下來,打量着她羞紅了臉的模樣,心情略好的輕笑一聲,“莫擔心,他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久了。”
青籬好笑的盯着他,近墨者黑,這話真是不錯。也不知是先前兒誰假模假樣的斥責她“滿嘴的村言俚語,爲師何曾教過你這些?”現如今這些“村言俚語”的,他說的也挺溜兒。
想起前事兒,她突然滿心的感慨,雙手勾着他的脖子,略有鬱悶,“你說,我這麼折騰了快兩年,竟又回到原地,算不算是白費勁,白折騰了?”
嶽行文揪了揪她的算子,輕笑,“現在纔回過味兒麼?可不是白費勁了。”
說着想到什麼,輕哼一聲,“若不是你非要這般的折騰,可還用費用這麼大的勁兒麼?”
青籬盯着他的眼睛不由自由的笑了,突的,她伏身在他脣上一啄,“折騰了這麼久,一轉身還能看到你在這裡,並未走遠,真好。”
然後而回應她的不是她想象的滿目柔情,某人眼神突的一黯,神情變得很是奇怪,雙手一鬆,將她“撲”的一聲扔到地上,站起身子,便往外走,走到一半兒,又轉過身子,暗啞的聲音響起,“這些天你給我好生在家裡呆着。一月後成親”
青籬被他這突然一推,腳下不穩,踉蹌兩步才立定,心中正奇怪他爲何這般反應,聽到這話才略有查覺,不覺臉上一紅,撇嘴掩飾,“成親就成親,可有你有本事一月內把事情辦好麼?”
嶽行文黑眸閃動,緩緩走近,伏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輕笑,“我倒是忘了,你一向不知爲師的本師呢。”
呃?青籬暗中撇嘴,怎麼不知,知道的很呢,不就是裝模作樣的訓斥人麼?
可是她臉上卻浮現討好的笑意,雙手做安撫狀,“知呢,知呢,嶽先生的神通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做爲您老人家最最得意的弟子,自是深知的。不但深知,還十分的敬仰,那個,對,對您的敬仰如瀾江之水東流去,滔滔啊不絕……”
嶽行文看着她故做討好的神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長臂一伸,將喋喋不休的小女人攬在懷中,“管你是真知還是假知,總之不能放任你再去惹事生非。”
“我哪有?”青籬從他懷中擡起頭,抗議。她一向低調做人低調行事,哪裡有去招惹過什麼是非,簡直是污衊
“沒有嗎?”嶽行文低頭,那眼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若再說沒有,他不介意一遭遭的點破給她聽。
青籬暼暼嘴,低了頭,“你說有就有吧。哼”
嶽行文下巴抵在她頭頂,半晌才似是自語般嘟噥一句:“還是早早成了親,好絕了某些人的念想。”
某些人?青籬聽出他意有所指,輕哼了哼,“今兒怎麼這般奇怪?我只裝作不知便是了,還提那些做什麼?”
嶽行文不言語,自回京以來,有一個人便消失無蹤影,直到現在也未見他回京,差人上門尋了幾次都不見蹤跡。那可是十幾年相知的朋友呢。
不覺輕嘆一聲。
“你怎麼了?”青籬擡頭看他,燭光下他潤白的臉上,有一抹她從未見過的憂色。
“惹事精”嶽行文伸手在額上輕彈。
“好了,夜深了,嶽先生大人趕快回去吧,”青籬推了推他,笑道:“莫讓我這個惹事兒精給氣得通宵不眠纔好。”
嶽行文笑了笑,順手理了理她的黑髮,轉身出去了。
青籬目送他淡然的身影離去,臉上一直掛着的笑意才慢慢消退,微閉了閉眼:青陽一直不見蹤影,莫不是覺察到了什麼嗎?也是,她那樣通透的人怎會一點也覺察不到呢。
想起青陽,心中一痛,低首把玩着手指,良久才幽嘆一聲,那人說得沒錯,她還真是個惹事精兒。沒事兒剽竊那“將進酒”作甚?
就這麼想着,竟是一夜未曾入睡。天不亮便起了身,叫張貴與柳兒再跑一趟詹王府,瞧瞧青陽究竟是做什麼。
兩人去了不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便回來了,身後還跟着碧雲,她一進院門便笑道:“二小姐的性子倒如我們縣主一般的急了。”
青籬見她滿臉坦蕩,心中一鬆,笑着迎她進屋內,“可不是麼,我回京這麼久了,倒沒着你們縣主一面兒,心中焦躁得不行。”
碧雲捂嘴一笑,“這倒與我們縣
主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們縣主呀,早就呆不住了,說是要來瞧瞧你。可是這些日子*中府裡一天一小宴,兩天一大宴的,倒她把捆着抽不開身。”
青籬點頭一笑,“倒是我疏忽了。不過上元節,怕是都有她忙的。”
碧雲笑道:“可不是麼。縣主記掛着二小姐,又不得空兒,您今兒這去派人一去呀,差點就自己個兒跑來了。可不巧的是,今兒宮裡的辰妃娘娘邀了她與詹王妃進宮賞花,只得差奴婢過來了。”
碧雲這一來,她倒是塌實了,拉着她問了青陽的近況,心情如何,平日都幹些什麼,又問了沐軒宇可有回京等等。
直說了一個時辰的話,才放了碧雲回去。
送走碧雲,青籬心中更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