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的存在讓世界少了許多秘密。官雲裳接過傘,卻何說。她和這位婆婆不算很熟,或許是因爲帶着些親戚關係,官雲裳偶爾會感覺到她如母親般的親近。在這樣的人面前,官雲裳沒法說謊,她只得低着頭,選擇不說話。
葉靈鳳瞧了她一眼,沒有多問,一個連害自己的人都能原諒的人,又怎會怪罪於她呢。更何況,當初官雲裳嫁時的無奈,她是知道的。魯家多少算是乘人之危,葉靈鳳想到自己的命運,無奈地搖頭苦笑。
女人把愛情當做全部,可又有幾婚姻圓滿的呢?大部分妥協於世俗,這份無奈能感受到,卻難去了解。
葉靈鳳沒有再提關於文允述的事,她望着一園的紅傘,想起幼時的記憶,那時還懵懂的她在紙傘間爬行,她的世界裡從絢麗的紙傘下開始。那個看護她的男孩,那個爲她細心做傘的男人。一切如印花的紙傘般遮住了風雨,帶來了頭頂一片寧靜的天地。那時的她,就如至身於傘下的空間,阻斷了外面的一切風雨。
只可惜一把紙傘撐不起天地,父母多病,沒有兄弟相依,她最終只得選擇依附。當撐着戀人親手做的紅傘嫁入魯家時,她又是怎樣的掙扎呢?一晃二十年已經過去,她從官雲裳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種無奈,那種剪不斷的情絲,是她過去深藏的苦澀。
如今葉靈鳳看眼前的兒媳,無法相助,更無法責怪。一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邊是惺惺相惜的憐憫,她只得牽線搭橋,惡人的讓這孩子走上與自己相似的道路。好在,她對自己兒子有信心,魯定風的乖張定不會如其父那般讓人無法忍受。
官雲裳看着滿園的紙傘口問了句,“娘,怎麼有這麼多傘啊?”
“每年我讓們選製得最好的一把傘給我,積年的也就多了。”當年葉靈鳳萬般無奈下把作坊交給魯來銀。她只有一個要求,每年要看看作坊裡新出的傘以免葉家的紙傘到魯來銀那般奸商的手上,脫了手藝。當然,這些送給她的紙傘全出自穆三之手,這質量也只有深得葉家真傳的穆三才製得出。
葉靈鳳輕輕撫摸着紙傘,這傘中遞着的,還有某人的平安。一晃二十年苦了自己,也害苦了一個人,穆三曾獨身一人倔強地等她。可最後換來滿城的流言語。爲了幫她澄清流言,穆三在鄉下隨意的娶了妻,生了子。可他依舊習慣獨身一人着自己的記憶,守着葉家的舊作坊。兩人難已相見,只得從這紙傘裡知道彼此的平安。
雲裳閒來無事,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了,看着一地的紙傘,她小聲數了數,一共二十把。其中一把紅傘十九把映花紙傘,紅傘爲出嫁必備之物,映花傘應該是第天累積總來的。官雲裳知道葉靈鳳嫁到魯家正好二十年。也不知她怎麼了,官雲裳就那麼問了句,“呃娘,今年的傘是什麼模樣的。我見着集市上有和洋傘似的布面傘
“葉家只做油紙。怕是沒有你說地那般模樣地。”葉靈鳳說着。突然想起今年都入冬了。穆三地新傘怎麼還沒拿來。這幾個月裡。她光顧着兒子成親地事去了。到忘了這事。
她忙叫弦兒她去把魯定風找來。官雲裳不知她是發生什麼事了。站在一旁。等着回話。
那頭地魯定風。正慢慢走進書房。宅子裡地書房幾乎是魯家最大地擺設。佈滿沉灰地書架也不知多久沒人光顧了。魯定風踩着地面清晰地腳印。慢慢走到最裡面地書架。那兒一身白衣地文允述瞪着大眼。驚訝地看着他。
“奇怪是我。是嗎?”魯定風背靠着書架。抱着手單腳立着。
文允述掩下心中地慌張憤怒。儘量平靜地說道。“真巧。少爺。我還有事。先走了。”他起身就往外走。
“文允述。你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魯定風盯着他後背。眼色恢復了正經。添上了嚴厲。
文允述背對着他,沒有轉身,半晌,說了句,“是她要你來的嗎?”
“你覺得呢?”
“我不想打啞迷,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感覺了。
”
魯定風輕咳了一聲,說道,“她讓我來解釋,從一早起我就在找你,你一直在躲。我看到他遇見她,看到你的手勢,看到你去找她。看到很多人在監視你們。這樣夠了嗎?”
文允述轉過身,冷眼瞧着他問道,“解釋什
有什麼好解釋的嗎?”
“哼!”魯定風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他一臉嚴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說道,“或許不需要跟你解釋了,你跟本就不配。”
“是啊,我不配。”文允述自嘲地笑了笑,“我算什麼東西,哪跟你魯家大少爺比。”
“小述。”魯定風走過去拍着文允述的肩膀問道,“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明白,你既然會拿刀砍那死老頭子,又爲何出現在這裡?你跟他到底有什麼糾葛?你還當我是兄弟的話,最好告訴我,有事我或許還能幫上你。”
文允述聽到他的話,身子明顯顫了一下,可很快,他恢復平靜,甚至冷靜,“你這也知道,看來魯家人都不是普通人。魯定風,你就別擡舉我了,兄弟?哼哼說說,我走的日子,你做了些什麼,有把我當兄弟嗎?”文允述搖着頭,苦笑走出書房。
看着他的背影,定風不知如何再說,這誤會是難解釋清楚了。文允述已完全聽不進他的話來,看來只得讓官雲裳親自來解釋。想着,他悠悠走出書房。沒走幾步,魯定風看到弦兒火急火燎地衝了過來。
“少爺,夫人找您。”
魯定風看到她,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什麼事?”
弦兒也不道怎麼說,亂七八糟說着,“奴婢不知道,不過少奶奶也在。”
魯定風不耐煩地說,“說清楚點,怎回事?她們說了些什麼,仔細說給我聽,別跟我說你沒聽到,你們這些人的耳朵都屬狗的。”
兒微微有些不服,也只得咬牙說道,“今天夫人在曬傘,後來少奶奶過來問今年有沒有布面的傘,夫人說沒有。跟着就讓我來找你了。”
魯定風皺起眉想了想,回了句,“你回去吧,就說我出去了。”
“可是……”
“可是什!”魯定風瞪着她,吼道,“快去,少煩我。”
弦兒被他一通吼,只得不情不願地回去,她沒注意。魯定風就跟在她身後。他也不進院子,就躲在牆根邊觀察形勢。看到官雲裳就愣在牆邊,魯定風掰了塊土片偷偷砸了她一下。
官雲裳正瞧着葉靈鳳和絃兒在那兒說話,自己腦袋上猛地就受了一記,她茫然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四下看了看,正看到魯定風在那兒給她打手勢。
官雲裳瞪着眼,哼了一聲。這才和葉靈鳳告了辭,纔出來,她看着痞子,先踹了一腳,“你還小啊,還玩這招。”
魯定風一反平常,這會兒正皺着眉,擔心的瞧着母親的院子。
“怎麼了?”
魯定風沉着氣,小聲問,“我娘有問,今年那把傘之類的嗎?”
官雲裳想了想說道,“有,剛纔娘有問弦兒,說是今年的傘怎麼還沒送過來。”
“走!”魯定風沉着臉,拉着官雲裳往自已院裡走。官雲裳本想反抗,可瞧他那嚴肅的模樣,像是有什麼大事一樣。
果不其然,魯定風一回屋坐下,一雙手竟發起抖來。
官雲裳試探着問,“你怎麼了?”
魯定風手捏成拳,半天才說了句,“這事關重大,我還是先跟你說了吧。”他擡眼看着官雲裳,“我孃的事,你知道多少?”
官雲裳目光有些躲閃,畢竟公然談論他母親的流言,多少有些不禮貌,“知道一點。”
魯定風自己倒了杯茶,他手仍發着抖,倒茶到有一半灑在桌上,“嗯,那你應該知道有穆三這個人。”
官雲裳接過他手中的茶壺,幫他倒上茶,“小時候見過。”
魯定風看着手中的茶,咬着牙一口喝掉。那壺裡的茶放了許久,已是冰涼,可看他的狀況,也確實需要冰鎮冷靜一下。
魯定風一杯冷茶下肚,手仍在發着抖,他咬着牙想了半天,這才說道,“穆三叔死了。”
“啊!”
“你別說話,聽我說完。”魯定風牙咬得死緊,像是在壓抑着什麼。官雲裳不敢再打斷他。只是幫他添上茶。
魯定風看着茶水,眼睛有些發紅,“穆三叔今年初夏沒了,他的屍體是在魯家片地裡的竹林裡發現的。”
官雲裳忍不住插了句嘴,“難道他是被人殺的?”
魯定風瞧了她一眼,低眉不置可否地說,“他死得很慘,當時是砍繡子的季節。他是去收傘柄的,可是……”魯定風緊咬着牙,半天才說,“他死前有人用刑,屍體上插滿了竹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