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踩人的戰術,林小初覺得自己又遇到了。這是以前上班的時候,在公司會遇到的事情。越是大的公司,新到的員工,會有人踩你幾腳,不爲看不順眼,就是踩幾下踩到你平。
對着春紅把自己莫須有的錯誤說過,春紅當然是喜歡。這房裡的人,哪一個敢上來都不行。這是春紅當管家的爹媽教的,至於冬染這些人,爲什麼春紅要讓着她們。因爲她們的家人是管事的,管家要讓主人滿意,也得籠絡管事的。
林小初就不必了,她無依無靠,除了公子一時的熱度外,她還有什麼?林小初也明白這些,春紅也明白這些。而且林小初還不喜歡楚懷賢一時的熱度,巴不得他早些退熱纔好。
真真是奇怪,這個家裡這麼多人,就沒有別人對春紅有成見。小初心中想,我就等上一時,看看個個都認爲你好,值得討好不成?
轉眼到了初七,楚懷賢帶上小初和小意去看珠娘。樑公子的住處是在水井衚衕裡,小小院子裡只得三、五個服侍人,珠娘有些顯懷,陪着小初、小意屋裡坐,眉眼兒間舒展着,讓人一看就知道她過得好。
“樑公子待我好,說不管生下男孩女孩都讓我進家門,”珠孃的住處不說多富貴,卻是暖和。小初閒時爲珠娘籌劃不少,不無擔憂地道:“就是生個男孩,不是嫡長子。樑公子他親事要訂哪一家,先去打聽過那人品行的好。”
對着院外努努嘴,珠娘壓低聲音:“就是這院子的主人,是樑公子的舅舅家。說姑娘生得好,人品兒也好,從不亂出閨門一步。”小初心中隱起憂愁:“你住在這裡,難道他們一點兒風聲也聽不到。我不相信。”
珠娘也道:“我擔過幾天的心,後來無事就丟下來。”小初只能讓她多小心。她們在房裡吃飯,楚懷賢和樑龍正其實是往外面去,讓進喜兒來說過,兩個公子往外面去。沒過多久,熱氣騰騰的飯菜是酒樓上送來。珠娘給小初和小意佈菜:“這院子裡除了我就是男人,公子怕女人嘴雜亂傳話,舅老爺家要給丫頭,他沒有要。”
一桌子飯菜不少,小初看着菜式道:“有烏雞湯,也有紅棗粥,樑公子對你不錯。”換了珠娘笑起來:“他哪裡懂這些,不過是告訴小二,家裡是有身子的人,這就完了。”小初在自己額頭上敲一下:“看我糊塗的。”引起一片笑聲。
院子里人都跟了去,只得一個守門的人。珠娘頻頻往外面看:“聽說你要來,我約了芳香也來,她怕公子們不待見,要等他們不在才進來。”三個人支着耳朵慢慢吃飯聽門上動靜,聽到一陣拍門聲,小初先笑起來:“這敲的也太響。”
人人以爲是芳香,住了筷子往明窗外面看。外面進來七、八個人,都是大腳僕婦,青衣短打手上持着短棍。珠娘正疑惑:“這是誰?”院子裡已經喊上了:“人在哪裡?”開門的人攔不住,只是呼喝:“你們是誰家的?”
小初低低驚呼:“不好,”在房中左看右看,只得炕下好藏人。讓珠娘炕下去躲着,再把窗戶推開對小意道:“有人進來,你就說從窗戶裡跑了。你別怕,她們不是找你的。”來時看過,這外面臨街。窗戶外是夾道,盡頭處有幾株樹。小初剛翻下窗戶,罵聲洶洶已經進房。
珠娘也明白過來,躲在炕下只是發抖。小意被人盤問,指着窗戶道:“她剛走。”大腳婦人看到桌上飯菜,這就怒火中燒,舉起棍棒一通亂砸,再看窗戶外的人,紅衫已經在樹上。林小初翻過牆來,外面是街上行人不少,看到一個姑娘突然翻出牆頭,都笑着調侃。小初走過這條街,把衣上灰都掃乾淨,閒閒地裝作逛街,走到一家賣針線的鋪子裡。
剛走進來,衣袖被人抓住,身後有人笑語:“你躲得挺快。”回過頭來一看,是芳香。小初撫着胸口埋怨她:“把我嚇得不行。”
芳香也給她撫撫背,對小初低聲道:“我走到門口,就看到她們從車上下來衝進去,我知道公子們在哪裡吃飯,我帶你找她們去。”兩個人出門僱了一乘轎子小初坐着,因擔心小意,小初執意回來看過。芳香身上不是紅衣,行到樑龍正下處前,芳香敲門裝作賣東西的:“昨天買了我的花兒,今天來收餘下的錢。”
一羣大腳僕婦從房裡出來,惡狠狠道:“主人不在,明兒再來收。”然後幾個婦人從院外奔進來:“讓她跑了,沒打到。”小初在轎子裡不無擔心,大氣兒也不敢出。
僕婦們罵着離開,小意在房裡看到是芳香跑出來。芳香把小意摟在懷裡撫慰一下:“你姐姐沒事兒,我和你姐姐去找報信兒,你在這裡害怕嗎?”看門的人只得一個人,被僕婦們人多制住,這才走過來道:“有我呢。”被芳香罵了一句:“有你剛纔怎麼不出來。”
看門人苦笑着:“不然你們這裡呆着,我去找公子們。”芳香想想不行:“你雖然不中用,男人留着,比女人留着強,要是她們再回來,你這一次要上前了。”看門的人剛辯解:“我剛纔也上前……”芳香坐上轎子已經走了。看門的人摸着頭,是剛纔攔人時被打了兩個包。小意看着嘿嘿笑,她衣上濺的飯菜不少,不過人是沒事兒。小孩子家家,倒是沒被爲難。
楚懷賢和樑龍正在包間裡,聽着人唱小曲兒正在笑。冷不防芳香打簾子進來:“我的爺爺,你家裡進了賊,你還在這裡樂呢。”樑龍正見是芳香,笑着接上口:“你去了就有賊了。”小初從另一邊兒挨個包間找,見找到也過來:“真出事了。”
一行人急急回到家去,樑龍正進去看珠娘,急道:“人呢,在哪裡?”小初從炕下扶出珠娘來,珠娘面色如土顫抖個不停,看到樑龍正就放聲大哭:“這是些什麼人?”
樑龍正大發脾氣:“是誰家的人?”看門的人進來回話:“問過了說是找新進京的張大人家外室,我說不是,她們不信,亂砸了一通就走了。”
楚懷賢進來對着樑龍正點點頭:“如何,還是到我的宅子裡去住吧,”樑龍正恨得不行,可是想起來表妹從來賢淑沒有惡名兒,只得同意楚懷賢的話:“就依楚兄。”
渾身痠軟的珠娘一步也走不動,小初和芳香來扶她,一起驚呼起來:“血,”珠娘裙下有血出來,珠娘更是哭:“我不行了。”
“醫生,快去找醫生,”這樣的人才怎麼挪動步,再說小產的人住到別人宅院裡,應該主人不喜歡。樑龍正嘶聲讓人去找醫生,在房外急得轉來轉去。一擡頭看到楚懷賢的眼光,樑龍正更是要跳:“不會是我表妹。”楚懷賢見他急了,趕快道:“沒人說是的,也沒有證據。”
不一會兒醫生過來,林小初想起來一件事,突然出來問楚懷賢:“這醫生是附近最近的?還是這裡經常找的醫生。”楚懷賢嘴角邊淡淡一絲笑意,樑龍正還是焦躁中,他聽不出來話意,只是道:“是我熟悉的醫生。”
小初眼眸中一閃,她沒有說話,裝作不經意對楚懷賢瞄上一眼。樑龍正是楚懷賢好友,楚懷賢居然也沒有說話。小初轉身看到小意露出個小腦袋在門簾處,臉上全是擔心,忙把小意拉進去,也不讓她去看珠娘,只讓她外間坐着。
這一頓飯重新吃到嘴的時候,是醫生走過。還是楚懷賢先想起來問小初:“你們吃過了砸的還是沒吃時就砸了?”餓肚子又要爬牆的林小初只扁扁嘴,楚懷賢讓進喜兒去備辦:“都要重新吃。”
晚飯後纔回去,在馬車裡小意睏倦睡在姐姐懷裡,楚懷賢帶笑問小初:“你下午提醒得好,後來怎麼不說了?”
街上有零星的鞭炮聲,外面應該是千家萬戶在團聚。小初輕撫睡着的小意,黯然神傷。珠孃的孩子就生下來,庶長子也好庶長女也好,母不顯貴,又能如何。再說樑公子還不警惕,認爲他表妹是個賢惠人。林小初嘆氣:“沒有孩子對珠娘或許是好事兒。”
楚懷賢又意外了:“你下午沒有再說,原來是這個意思。怎麼你不想着珠娘有個歸宿?”林小初立即就毛躁起來:“這是歸宿嗎?”給人作小!有些明白的楚懷賢輕笑一聲,直接問出來:“你不願意當姨娘?”
“看公子說的,這是當然。”小初說過,楚懷賢又要笑:“看過我家裡,你還是不情願?”一語說出,林小初驚駭萬分,抱着小意的手緊一緊。覺得小意動了,趕快又拍撫着她。馬車裡一雙晶瑩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楚懷賢,這公子,怎麼還有這想法!
這眼神兒,看得楚懷賢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