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班主任找你去辦公室。”歷史課代表一進來就站在班門口對我喊。
“你上節課睡覺不會被老師知道了吧。”同桌牛蘇迅速進入一級戒備,看起來比我還恐慌。
“我也不知道。而且醒了還和你在下面看小說。”我也有些恐懼,班主任對我好的讓我想認個乾媽,我不想這麼快就讓她失望。
這才軍訓後正式開學一個星期。
牛蘇像個小偷一樣把小說這個贓物往抽屜裡使勁塞,還不忘叮囑我:“如果你犧牲是必然的,那你可一定要保住我!”
“你大爺。”我把眼球翻到眼睛最頂部,撥了撥在上節歷史課睡覺而凌亂的劉海,戴上眼鏡,大步走出教室。
“班長,回來到我這給我講個題。”王蒙蒙坐在第一排對擦肩而過的我說。
我着急地打了一個OK的手勢。
剛走到門口牛蘇就朝我大喊:“想想狼王子!”
後來大家問牛蘇,狼王子是我的外號嗎。
狼王子是我們看的那本小說裡的男主人公,我知道,如果我把牛蘇供出來那這本只看到一半的小說的結局我以後也不會知道了。
也許別人覺得不知道結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是處女座——不完整的東西讓我心力交瘁。
辦公室真涼快,空調果然比教室裡一圈一圈慢悠悠推磨的風扇給力多了,老師和學生的待遇就是不同。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班主任跟前,不動聲色,把正在批作業的她嚇了一跳——不知道是因爲我沒有發出聲音還是因爲我輕抿嘴脣,眼睛瞪大,一言不發,竭力擺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樣把她嚇到了——但是小說裡軟軟糯糯招人喜歡女孩都是這樣的。
“莫希啊,那個……”班主任開始翻旁邊摞在一堆的紙。
謝天謝地,看樣子不是因爲上課睡覺的事兒,我的站姿鬆懈下來,把重心放在右腿上。
她終於抽出一張紙,那麼大一張紙上就打印了一個小田字格,浪費。
“那個,你被調到2班了。”
…
老師您說慢點兒,我沒聽明白。
“因爲咱們每個平行班後來又進來一批學生,教育局不允許每個班人數太多,所以每個班的第一名都調到了人數少的4個尖子班,每個班的第二名就組成了一個新的33班。”
她笑着給愣住的我解釋,“你就轉到2班,咱們班的第二名周翔就到33班。”
早就聽說學校還會再進來一批花錢的,走後門的,或者借讀的學生,卻沒想到蝴蝶效應般地波及到我。
蝴蝶也沒想到。
原理和機制有點複雜,上一秒我還處於只要不是批評睡覺看小說這件事一切都好說的狀態,以至於有點懵,但還是反覆努力去理解每一個字。
哦——我大概懂了。
可是還沒能迅速接受這個結果。
“老師,我能不去嗎?”我第一反應是,狼王子的結局我還不知道,我是一定要和牛蘇同桌至少同班的。
班主任笑着看我:“這個恐怕不行,這是學校要求的。你到了尖子班有成績更好的同學,你的成績也會更好。”
“好了,回去吧。你晚上放學就收拾收拾,明天去2班報道。”班主任無視我的不情願,還是那樣溫暖地笑着。
剛來高中,班主任對站在操場上看我們軍訓遲遲不肯走的我媽媽說:“您不用擔心,莫希一看就是個懂事的孩子。”
其實我不是。
可牛蘇又說,知道自己不懂事也是種懂事的表現。
班主任把那張表放下,擡頭對我說:“莫希,你會更好的。”
我會更好的?
我帶着這句話走出辦公室,離開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棉花雲上,明明帶着眼鏡,卻看什麼都不對焦。還差點撞到要進辦公室的同學。
夏天的尾巴還沒有拖走,一出辦公室就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襲來,沒有一絲商量。
剛來報道的時候,我媽對我被分在平行班怨聲載道,但她沒有數落我不爭氣,更沒有斥責學校,但是她不開心。
媽媽如果知道我又被轉到加強班一定很高興吧。
走廊上每個班級門口的欄杆趴着很多人,似乎我們班特別多,也難怪,這個班長平時不僅不作爲,還經常帶頭玩。
這棟樓是初中部。2班在這棟樓對面的立雪樓裡——立雪樓裡都是高中班,但高中班沒有都在立雪樓。
這句話可以拿去在數學課上充分不必要條件時舉例了。
我現在在32班。立雪樓教室不夠,從25班到32班都在初中部雪藏着。
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打鈴,我只想找一個支點撐着身體,於是趴在欄杆上直勾勾地向樓下看。
樓下沒什麼好看的,初中部的小弟弟們玩悠悠球,小妹妹們抱着薯片大啃特啃,我初中的時候也這樣,走到哪吃到哪,好像什麼都好吃,尤其是零食。
這個姿勢好像這樣顯得自己特深沉。其實我還是有點暈,有點不知所措。
我叫莫希,莫愁的莫,希望的希。
以前很多同學學着日本人說話打趣我——“莫西莫西”。然而我很有娛樂精神,不生氣不計較,否則數年以後要去知乎寫寫父母名字沒起好是什麼體驗。
但是此名難辨雌雄,我強調一下,女。
2008年,我上高中。第一節課自我介紹完果然有人在下面偷笑,她就是我後來的同桌,牛蘇。
我的畢生追求是,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我以前覺得這是每個人的畢生追求,但後來我知道了海子和張國榮,再後來我把這個追求歸爲我自己的。
我的人生原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我的人生信條是,及時行樂,享受當下。
我的人生理想是,爭取活到一百歲。
好了,我的人生態度就溢於言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