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了,我不肯挪窩,一晃神的功夫班裡的喇叭想起了眼保健操的“一、二、三、四……”
現在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樓下也一個人都沒有。
我都要走了,還做什麼眼保健操。
我做了這麼多年,度數也沒減少眼鏡反而越來越厚。
我得做出點不一樣的舉動別人纔會發現我有事兒。
正當我給自己不進教室找理由時,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快點進去吧,一會班主任可能會過來檢查紀律。”
原來第二名的周翔也一直在欄杆上趴着,只不過我們中間隔了一個大柱子沒有看到。
“你知道了嗎?轉班的事兒?”我問他。
“嗯。”他點頭。
周翔黑黑的,看到他我才知道炯炯有神並非大眼睛的特權,單眼皮小眼睛也可以。
跟在他身後,一進教室門就看見牛蘇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着,看到我進來她立刻閉上眼假模假樣地跟着大家一起“揉天陰穴,輪刮眼眶”。
這人,幹嘛看到我這個樣子,平時眼保健操她不見班主任過來是絕對不願意做的。據她說初中的時候做的很起勁,但是有一次輪到她戴着紅色的袖章檢查各班眼保健操時的紀律後才發現,全班一起閉着眼睛揉眼,真是太tm傻了!
我看着她揉眼,在心裡切了一聲。
這時頭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把我嚇得魂飛魄散,那隻手在我頭頂摸了摸,“快點回座位。”
班主任走到我旁邊,還是那樣笑着對我說。怪不得牛蘇剛纔在那裝,原來大boss在我身後。
灰溜溜地跑回位子,我撇了牛蘇一眼,她開始按太陽穴了,我也跟着音樂按這最後一個穴位。
今天眼保健操後的第三節課是自習。
這個班級從軍訓結束後至今爲止不過存在了一個星期,但是已經演變成了層次分明,分工明確的天然狀態:第一排的同學在學習;第二兩排的同學把頭低的好像要埋進抽屜裡;第三排的同學也就是我這一排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後面的同學更是千姿百態,打遊戲的,聽歌的,討論問題的……
總之一個字——熱鬧。
“我的天吶,你一直不回來我都要緊張死了,看個人進來就怕他對我說老班找我。”牛蘇歪過頭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我要轉班的事兒。
“狼王子就交給你了,阿牛。”我輕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經。
“我說過多少遍了叫我蘇蘇,你再叫我阿牛我跟你急。”她從後面掐住我的脖子。
“暖暖的春風迎面吹~桃花朵朵開~”我不自覺地哼起那個叫阿牛的男歌手的歌。
“對了,你剛纔說什麼交給我了,什麼意思?”她接着問。
這時王蒙蒙走過來,“莫希,聽說你要走了,走之前你還欠我一道題呢,就這道。”
她把那本翻開的練習冊擺在我面前,拿筆點了點畫着圈的第九題,“這個,我怎麼算和答案不一樣。”
我看着那道數學題,腦袋一片空白。
牛蘇扯過我的胳膊,“你要走了?走去哪?”
王蒙蒙不耐煩地看着她:“我上午在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說莫希要轉到尖子班了,咱們學校說的好聽點叫加強班,反正她明天就不和咱們一個班了。噯噯,你讓她先給我看看這一題。”
“你要轉班?!”牛蘇大聲看着我問道。
全世界都安靜了。
大家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紛紛轉過頭看着我。我看不見後面的同學,不過他們也應該在望着我的後背。
身爲班長,我得瀟灑一點。我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笑着對牛蘇說:“沒事兒。”
大家手中的活兒慢慢又開始了,只是聽到後面同學的聊天資訊裡有我。
牛蘇壓低了聲音:“什麼沒事啊,到底怎麼回事兒。”
“高希,你快點給我看!”王蒙蒙皺着眉頭對我說。
“剛上了幾天的課學的啥啥還都不知道呢你哪兒這麼多問題。”牛蘇也不耐煩地看着她。
王蒙蒙可是班裡人最不想惹的,是不想,不是不敢。她小眼一翻,小嘴一張:“我又沒問你,你上課看小說肯定不知道。”
牛蘇大聲說:“這麼多不會的還學什麼學,乾脆回家面壁去。”
王蒙蒙氣的合上書,一扭一扭地走了。
“我走了以後你就改改吧,嘴別這麼刻薄,不招人喜歡。”說完這句話我覺得,好像在心裡把自己當做她的保護神了。
成績這玩意兒真的沒啥,但是足夠你在班裡驕傲自大了。
“她先氣我的,家裡有錢誰都瞧不起,就她那副四海之內成績好的皆她媽的樣子我真是受不了。再說了,你的嘴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嗆別人的話還少?”牛蘇擺正了坐姿說。
“……可是我要走了,你還得自己和他們待三年。”
“哦,對。”她的眼神突然乖起來。
慫樣,我忍不住笑。
她看我笑她也笑。
我把前因後果告訴牛蘇,後座的同學也圍上來。
窗戶旁的周翔也圍了一圈人。
“莫希,你真幸運。”
“真好啊。”
“祝你在別的班也如魚得水。”
“以後也常來玩啊。”
“對對,別忘了我們。”
……
我這個臭屁班長,從來沒有爲班級做過什麼——在老師面前裝聽話,背後給老師起外號,纔開學幾天我已經樹敵無數,很多人不喜歡我。
估計老天爺怕我禍害這個班纔不得不便宜我讓我去加強班。
不爲我媽考慮,我可真不想撿這個便宜。
可是現在,他們都一臉祝福,真心爲我高興。
“放心吧,我會常來玩的。”我低着頭接着小聲說,“也不會讓你們失望。”
我會更好的。
但我還是想在這裡繼續作威作福,如果可以,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兢兢業業,以身作則。
大家吃完晚飯後陸續回班,我一早就坐在位子上裝深沉。
晚自習是兩節語文課。
7點,語文老師踩着上課鈴拿着小音箱踏進教室,插上電源,裡面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沁園春雪……”
第一節課就聽着沁園春雪,雨巷和再別康橋過去了。
第二節課預習。
因爲真的還沒有學多少。
9點放學,但是學校建議還要自習
到10點才能回去。
只是建議。
有些走讀的學生還是9點回家的。
“爲什麼沁園春雪是男聲,雨巷是女聲?”牛蘇歪頭問我。
“□□是男的,戴望舒是女的?……額……管他呢,那個男的讀累了就換個女的。”
“那你說戴望舒是男的還是女的?我覺得像女的。”她別過腦袋,開始喃喃地小聲讀這三首詩歌,老師說明天找人有感情地朗誦。
“你翻講解看看作者簡介不就行了。”
“我不,管他呢?”
……
“阿牛,那本小說你什麼時候看到
最後就去找我告訴我結局。”
她停下來,“就不告訴你,急死你。”
我沒和她計較,自顧自地說:“你以後自己一個人得好好學習,上課別睡覺了,也沒人給你放風了。”
我發現我走之後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你少來了,誰給誰放風啊。”她嫌棄地看着我,扭過去看書,嘴裡還在小聲唱着,“我要像劉翔,跑的一樣快,我要練射擊,回回拿金牌,我要比比,比誰更可愛……2008,快樂一起來……”
“怎麼樂不死你呢。”
牛蘇,她爸姓牛,她媽媽姓蘇。
我一聽到她的全名就想吃牛軋糖。
我是多動症,坐不住,我後面的男生是話嘮,上課總接老師話茬,阿牛是多動症加話嘮。真讓人操心。
軍訓的時候,教官經常兩手交叉疊放自然垂放在肚臍眼下方這樣站着。我們坐在操場的草皮上聽他講部隊的故事,牛蘇在我旁邊小聲說,你看教官兩個手捂着哪兒呢。
我們倆笑的停不下來。
我們倆在一起覺得什麼都好笑。
“噹噹噹當……”她從背後掏出一個饅頭,迅速拿打火機點燃了什麼,我一看上面插着一支一次性筷子,燒着一團火,這決不能說是小火苗。
這……安全隱患。
在她完全掏出來之前我欠起身子鼓起一口大氣給吹禿禿了,還不忘補上幾下。
那隻頭頂燒的黑乎乎的筷子升旗一縷青煙,有上香的感覺,我搖搖牛蘇的胳膊說:“快許願。”
我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在心裡誠懇地說:上帝爺爺,祝我順利。
牛蘇愣住了,有些意興闌珊,歪頭,“喂!我還沒拿上來哎。”
“等你拿上來這筷子都燒到底了,還不燙着你?哪來的打火機,這屬於危險物品。”
“不識好歹,我爲了給你踐行送饅頭等到現在,否則我早回家睡覺了。”牛蘇又伸手掐我的後脖子。
“涼——”
“你這離別禮物也太簡陋了吧。”我倒拿着筷子,上面插着一個白饅頭。
“你還要什麼?把你賣了也就值一個饅頭。”阿牛開始收拾書包。
她跨上書包,扭頭對我說:“拜拜了您內~”
“快滾吧。”我甩手。
我最怕煽情,牛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