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聽了這話,就將頭低了更低,因對爹爹道:“爹爹,咱們也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而我心裡也越來越厭憎給人賣唱了。到底都是不自由。爹爹,如果我說這半塊玉玦是我自己的,我就是他們要找的洛家那個後人的話,想他們一定會待我極好,會給我挪個好的住處。從此,我也就不用再受苦了。而爹爹你,跟着我也會有更好的大夫給你看病。這樣,有什麼不好呢?我猜他們要找的那洛家後人,十有八成大概就是死了!不然,都這樣久了!”
含珠一邊說,一邊諮詢爹爹的意思。
曹老爹聽了女兒的話,就怔怔道:“含珠,你的意思是——是要假冒那洛家的後人?”
“爹爹,我卻是又這個想頭,所以來叫那王公子在外等一等,進來問你的意思。那王公子可還在那馬車上等着我的信兒呢!”
那曹老爹聽了,更是沉默不語了。他嘆了嘆,方對女兒說道:“女兒,可咱們人窮志不窮。若有一天,他們尋到了真正的洛家姑娘,到時你可怎麼辦?”
含珠就道:“爹爹,都這樣長了,我猜那姑娘果然就死了。不過,若他們尋到的話,那我也不隱瞞,直言說出我就是個假的。任憑他們處置。”
“女兒,若果然這樣,你這又是何苦?”曹老爹不同意女兒這樣做。
含珠心裡體恤爹爹,爹爹將她路邊撿了回來,含辛茹苦地養了這樣大,從來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如今,既有這個機緣,她心裡首要想的就是給爹爹治病,讓他過上幾天好日子。至於以後,她並不敢想那麼多。
但有一點,含珠心裡很清楚,既然那柳公子家中已有妻妾,雖自己聽說了心裡低沉,但她見了那柳公子的話並不會再提什麼指腹爲婚一事。柳公子既有妻室,那她就不覬覦了,到底人不能將事情行的太過。她假冒洛家後人之名,只想給爹爹的暮年一段好的生活。別的什麼,只管聽天由命吧!
“爹爹,你聽女兒的安排就是。”含珠只想爹爹同意。
曹老爹拗不過女兒,想了一想,也就嘆道:“好,你既這樣堅持,我除了聽你的安排,還能做什麼呢?你且請那位王公子趕緊進來吧!爹爹當面對他說去!”
含珠聽了這話,心裡又驚又喜,因道:“爹爹,那我這就去請王公子進來!”曹老爹聽了,便慢慢從牀上起了來,穿好了衣服,來到正室招待。
那含珠也就走到院子門口,一見那王公子,真的就端端正正坐在馬車上,等着她的回信。含珠上前就道:“王公子,我爹爹請你進去呢!”瑞安一聽,趕緊從車上下來,問含珠:“怎樣?曹老伯到底是怎樣對你說的?”
含珠聽了,就假意說道:“我爹爹聽了,只說要見你。真正他也沒和我說。”瑞安聽了這話,心裡更是一動。因就快步走進屋子裡,那曹老爹見了王瑞安,趕緊迎了上前。“王公子,您又來了!真正是我家裡的貴客!”今兒曹老爹是下了決心要好好款待王瑞安。老頭兒因就對含珠囑咐道:“
含珠,眼見着都快要到飯點了,你怎麼還不去廚房預備午膳去?”老頭兒又對瑞安笑道:“王公子,您護送小女回來,我該請你好好吃頓飯!”因又請瑞安坐下。
瑞安聽了這話,趕緊就道:“曹老伯,不用,並不用。一會兒,我就要回城裡去了。我娘還在那裡等着我呢!含珠姑娘也不必費神費力地下廚。”可是曹老爹並不聽這話,還是對瑞安笑道:“王公子,我們是小戶人家,做起飯來哪裡像你們高門大戶地那樣考究?有糧,是含珠繡花唱曲在街面上買了來的。至於這吃的菜蔬麼,都是小老兒我收拾的菜園子裡現摘的。當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但這現摘的黃瓜、倭瓜,豆莢青菜的,卻也新鮮入口。家裡雖窮,但也有酒。這酒是小老兒我平日裡用黃米釀的,雖然濁,但味道也還醇香。還請王公子給小老兒一個面子纔是!”曹老爹是殷勤苦留瑞安。
這老爹早上喝了那劑藥,卻是感覺精神不錯,這會子,又見了一個衣着光鮮的瑞安,真讓老頭兒忘記了自己前幾日還是一個病得渾身乏力的病人。瑞安聽了,依舊搖頭兒道:“老人家,休要爲我忙碌。我只想——”
那老爹就道:“晚了。我囑咐了含珠,這會她已經在廚房裡忙活起來了。你若現在就走,只怕她收拾的一桌飯菜,也就荒廢了。到底是她待客的一片心,還請王公子體恤體恤。”
老頭兒既這樣說,倒叫瑞安覺得自己此刻就走,有些不妥當了。而且,他還沒問那要緊的話。想了一想,也就又坐了下來。那老爹見王公子不走了,更是喜的眉開眼笑地說道:“王公子,請喝茶!”
王瑞安拗不過,也就接過茶杯,小口喝了一口。這樣一喝,他就覺得此茶味道清冽,不似一般村茶,倒有些秋漪泡製的菊花茶的味道。王瑞安放下茶杯,淡淡問老頭兒:“老伯,這茶到底是什麼茶?怎麼我喝着像是菊花茶?”
曹老爹聽了,就道:“這個茶,是我女兒拿菊花根做的茶。我們是窮人家,家中既有菊花,可也不是拿了來觀賞的。我和菜園子裡開的菊花,可都讓我女兒剪下了,給賣到城裡的藥鋪裡去了。到底這菊花還能換幾個銅錢。我女兒是個精細會過日子的人,她對我說的,菊花能賣錢,菊花葉子摘下了能炒盤菜吃,菊花根又能熬茶水喝,真正是一物三用,有什麼不好呢!”老頭兒說着說着,倒是感嘆起來了。
瑞安聽了,就看着那杯子,自言自語地道:“哦,這是用那花根熬的茶。”
老頭兒說着說着,就又將話題引到含珠身上了。“王公子,你可不知道,我本就是一個苦命的鰥夫。真正是撿了這含珠當女兒,我才過上了人過的日子!真正我這女兒是顆明珠,只可惜被我這一個醃賛的人撿回來了!我這女兒從小也聰明,本來她也是個不識字的,可自打去了城裡的酒樓裡唱曲,見着掌櫃的打算盤,自己看了幾回,回來竟也學會了!”
老頭兒既這樣說,王瑞安倒是不能不問了。“老人家,那麼含珠姑娘到底是
怎麼識字的呢?”
老頭兒聽了,就嘆了一嘆,方道:“說來也是她的緣分。有一日,她在村子口無意救了一個被狗咬的婦人。這婦人的住處離這裡不遠,卻是會彈一手好琵琶。這婦人見我女兒也喜弄這些,因就時不時地過來,教授她彈奏。只可惜,去年這個時候,這婦人卻又死了!”
瑞安聽到這裡,想了一想,就道:“老伯,那麼含珠姑娘身上系的那半塊玉玦,當初你撿到她時,是不是就是她身上帶了來的?”
曹老爹聽了,正要說話,就見廚房有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在外說道:“王公子,爹爹,午飯我已經做好了!”
話音剛落,就見含珠繫了個圍裙,一手端了個木盤,將盤裡的菜蔬一一地放在了桌子上。含珠一邊放,一邊對王瑞安道:“王公子,都是些家常小菜,還請王公子不要嫌棄。”
瑞安聽了,便也將眼睛朝飯桌上看去。但見幾碗黃米飯,一碗青菜炒豆腐,一碗雞蛋炒蘑菇,一碟煮南瓜,一碟燜豆角,另有一碗清湯。瑞安便對含珠道:“含珠姑娘,已經很豐盛了,趕緊坐下來吃吧!”
含珠聽了這話,就微微一笑,對王瑞安道:“王公子,你不實誠。”
瑞安見她笑得好看,心裡微微失神。只覺含珠笑起來的模樣兒有三分類秋漪。瑞安就問:“含珠姑娘,我究竟哪裡不實誠了?”
含珠就道:“明明我這做的菜餚極粗陋不過的。你卻說很豐盛。我能猜得出,你家裡的下人們吃的菜,只怕也要你我做的好上幾倍的。”說罷,心裡卻又一嘆。
瑞安聽了,趕緊搖頭道:“哪裡會?姑娘做的菜,雖不知味道,但僅僅看豆腐白的似玉,南瓜亮的如金,我就知道滋味極好了。”
含珠聽了這些話,心裡受用,因在在旁坐了下來,對王瑞安道:“王公子,既然如此,那你就趕緊嘗一口。”瑞安聽了,便依言夾了一塊南瓜。不想這南瓜果然滋味極好。他便老實說道:“含珠姑娘,你的確會做菜。”
那曹老爹在旁聽了,更是勸瑞安喝酒吃菜。含珠在旁陪坐,想了一想,就又對着爹爹道:“爹爹,你在此陪着王公子用飯吧。這會子,我該去後院給雞餵食了。”說完,也就走了。
王瑞安見了,想了一想,也就對曹老爹道:“老伯,到底含珠身上的那塊玉玦,是她隨身帶的嗎?”
曹老爹聽了,就嘆:“王公子,上回我見了你和那柳公子,卻是不曾說實話。果然,那個玉玦,就是小女身上的貼身之物。”
瑞安聽到這裡,心裡已經十分喜歡了。他忘了吃飯,因就對曹老爹道:“好呀,好呀!這下總算是尋對了!看來,還是我娘說的對,果然含珠姑娘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因就將事情大致告訴了曹老爹,那些國仇家恨之事,只是隱去不說。
那曹老爹聽了,目光閃爍,就問瑞安:“那王公子——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縱然小女就是你要尋的人,你們尋到了,打算如何安置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