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投機半句多兒的,春琴心裡,自然也無什麼話同秋漪說。秋漪便問她:“夏安呢?你在家時,可曾去看過他?”
春琴就道:“你放心,他很好,不勞你惦記。”
秋漪聽了,就道:“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關心他。”秋漪想着,待墨染出了府,自己不忙了,便打算去私塾裡看一看夏安。想這一二月不見的,夏安又長高了不少吧!她的心裡,真的十分想念夏安。
春琴聽了,就嘲笑:“什麼叫你的弟弟?夏安是我的弟弟,其實和你並無什麼關係!”春琴將這話說得更是露骨。秋漪不解,因就皺着眉問:“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關於自己的身世,隱隱綽綽的,她似乎在柳府哪個角落也曾聽過。
春琴心裡生氣,也就對她如實道:“這是家裡的醜事,我本是不想告訴你的!但你今兒既想問,我也就不如告訴了你!免得你心裡總是上上下下的!”
秋漪聽了,就道:“你不要和我兜圈子了。你想說,莫若就痛痛快快地告訴我!”
春琴冷冷道:“那好,那我就和你實說了吧!你知道嗎,你的娘嫁了給爹爹,不足七個月就生了你。可你卻又不是早產。你生下時,左鄰右舍只是議論你的。這話說到這裡,想必你也該明白了吧!”
秋漪聽了,更是皺了眉頭。春琴這話裡含着的意思,她自然是聽出來了!如果春琴說的是真的,那麼——那麼自己真的是娘私生了來的?是麼?會麼?一想到自己並不是爹爹的女兒,秋漪的心裡就受不住。她便站了起來,口裡激動地道:“春琴,我不許你胡說!這些話,當真是能胡說得的麼?”
春琴見她不相信,也就冷冷道:“你不相信!那是從前爹爹隱得好!但到底這些傳言瞞也瞞不住!”
秋漪就道:“不!我不信!我怎麼會不是爹爹的女兒!一定,一定是你造謠!如果是真的,想爹爹也會告訴我的!”
春琴聽了,口裡更是嗤笑道:“白秋漪,你蠢不蠢?這件事情,有關爹爹的體面,他又怎麼會告訴你!”
秋漪聽了,已經決定不讓春琴繼續說下去了。她便阻止道:“好了,你用說了。反正無什麼憑據,我心怎麼也不會信的!”
二人正說這話,那廂墨染也就醒了。他起了牀,掀了簾子,見屋子外頭有人隱隱地說話。他便出來瞧了一瞧,見坐在秋漪對面的卻是春琴,墨染的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秋漪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墨染心裡只是半點沒好感。秋漪是背對着墨染的,並不知他醒了出了來。春琴卻是正對着的。她見簾子邊兒,不知何時,姐夫卻是出來了。春琴心裡激動,站了起來,張口就喚:“姐夫!”數日不見姐夫,春琴只覺柳墨染更俊逸更奪目了。在她眼裡,姐夫就是寶珠,秋漪只是塊茅坑裡的臭石頭。自己呢,則是矜貴的金玉,既是金玉,自然要與寶珠匹配的。
墨染聽了,更是蹙緊了眉。秋漪聽了,便也回了頭。“墨染,你醒了!”她見他換了一身淺素的衣衫,心裡就一喜。墨染能換衣衫了,看來他
臂上的傷勢已無什麼大礙了。憂的是,墨染臂上的傷好了,他便就要出遠門了。一時之間,秋漪的心裡,又是喜又是憂,又是不捨。
墨染只當春琴似空氣,他的眼睛裡,貯的都是秋漪的影子。“我剛醒!”若不是因春琴在前,墨染只想上前握住秋漪的纖嫌素手。
春琴見姐夫壓根就像沒看到自己似的,心裡不甘心,口裡便又道:“姐夫——”
秋漪聽了,就對墨染嘆:“墨染,好歹你與她說幾句話吧!她也纔剛從家裡過來!”墨染聽了,這纔對春琴淡淡點了點頭。因就對春琴道:“春琴,若無什麼事,你不如改天再過來。這會子,我和你姐姐只是有要緊的話要說!”
春琴聽了,心裡不免酸苦。因就對墨染道:“姐夫,我不過纔過來呢!我來落雪軒,爲的就是能看望姐夫!”
墨染便不耐煩地道:“你是沒聽到我說的話麼?”
春琴見墨染面色冷冷,就道:“姐夫,可是我心裡——”
墨染聽了,更是不耐煩了,他哪裡想讓她將這話說下去,就制止道:“若有事,你改日再過來。”
春琴聽了這話,臉上不禁紅一陣,白一陣的。因就訕訕地立在那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秋漪見了,心裡更爲嘆息了。因就對春琴道:“既如此,莫如你先回去吧。”
當着墨染的面兒,春琴不好發作。她便咬了咬脣兒,眷戀地看了墨染一眼,說道:“姐夫,我那下去了。春琴過來,不過想讓姐夫知道,春琴的心裡眼裡,想着都是姐夫。”
墨染見了,更是搖頭一嘆。待她出去了,便握着秋漪的手,對她說道:“你這個妹妹,當真不知廉恥。”
秋漪知道墨染的一顆心,都在她身上,也就欣慰說道:“且也不要這樣說!我也看出來了,她的確是喜歡你!”
墨染聽了,就搖頭道:“罷罷!若不是有姑媽和姨娘在府上,依了我的性子,我早命人將她送給了回去了!雖我不記得從前,但也看出來了,她只是藏了叵測之心的!她來找你,總是沒什麼好事!以後,我倒希望你能少見她爲妙!”墨染說完了,便又告訴秋漪:如今,他的傷也好了。待一二日後,他便又要出一趟遠門了。有許多許多的話,他都想一一地與秋漪說。千言萬語的,他的心裡,只是盼着秋漪平平安安的。
“墨染,我知道你大概就要出門了!不過你說,我也就不多問!”秋漪說着,便又深深嘆了一嘆,同時將墨染握着的手放下了。
墨染見了,怔了一怔,卻又捉住她的手,說道:“怎麼了?”
“沒什麼。”秋漪只是淡淡回。
墨染心裡,大抵也知道她爲何事惆悵。想了一想,因就告訴她道:“秋漪,我知道你是怨我瞞了你。但到底我現在不能和你說。但請你相信,我的心最是真誠不過的。”
秋漪聽了,就道:“我記得你說的。我並不要你的承諾。究竟,誰也不知道以後。那些細水長流,雖也是我期盼的,但我到底不能預知以後。就現在,咱們如能一直這樣,也就不錯
了。”
墨染聽她這話,不免又含了幾分悲涼,因就與她振作道:“秋漪,這一日一日的,可不就算是細水長流了麼?”
秋漪聽了,也就默默與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話說,那柳氏在靜心苑裡,聽說春琴來了,便叫絮兒去請。春琴見柳氏找她,自然不敢怠慢,忙忙兒地就過了來。待進了裡頭,柳氏就與春琴嘆:“到底是你來了。你走時,我心裡只想着你與我說的那些笑話兒。”
春琴聽了,就笑:“這會子,姑太太可還想聽麼?若想聽,我便再講一個笑話兒!”
柳氏就搖頭:“不了。這會兒也無什麼好心情。叫你來,不過和你聊天解悶。”這二人說着說着,話題兒就移到墨染的身上。柳氏告訴她,過幾日,墨染就要出一趟遠門了。
春琴就道:“姑太太,這是一個好機會。那邊乾孃也同我說了。待我姐夫出了門,就動手兒。”
柳氏聽了這話,就深深看了春琴一眼。因就又嘆道:“只是,到底用什麼法子,將她誘騙出了府裡呢?你來了這幾天,想必也看見了,如今她只是躲在軒裡,哪裡也不去的!她那裡添了廚房,如今一日三餐地只在小廚房裡吃,更是不出來了!”
春琴聽了,就冷冷一笑,對柳氏道:“又不是冬眠,這老鼠蛇蟲在洞裡睡得膩了,也總要出走動的!我現在可就有一個好主意!保管她見了,不得不出去的!”
柳氏聽了,趕緊就問:“到底有什麼好主意?”
春琴便將臉湊到柳氏的耳邊,與她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回。柳氏聽了,果然轉憂爲喜。因就對春琴道:“果然,這個法子可行麼?如果她見了,還是不出去,那可怎麼辦?”
春琴就篤定道:“她見了,心裡掛念,不會不去的。她一出去了,咱們這裡可就趕緊行事,越早越好,越早越穩妥。”
這一日清晨,墨染也就出了柳府。
臨行時,墨染只是對着秋漪叮嚀了又叮嚀。
瑞安和青城騎着馬兒,直將他送出了海陵城郊外。柳氏那裡,更是將墨染叫過去,與他說了好一會子的話。
墨染既出去了,秋漪在落雪軒內,便更是深居簡出的了。偏這一日,春琴卻又過來了。秋漪見她又來了,只得出來,與她說道:“墨染已經出門了,你還來作什麼呢?我知道,你來落雪軒,無非也是看的墨染。”
春琴聽了,就笑:“我的姐姐,聽你這話,你竟是心裡吃醋了麼?”
秋漪就與她沏了茶,說道:“我也不是吃醋。真正,又有什麼醋可吃的?這既是夫妻了,就該互相體諒信任纔是。”
春琴見了,也就悠悠喝了口茶,裝作想起了什麼,就對秋漪道:“哎喲!我怎麼忘了一件事兒了!方纔,夏安的私塾裡頭,派了一個人出來找我。說夏安在私塾裡也不知吃了什麼,只是壞了肚子!如此,我也就不和你說話了!”春琴說着,就又忙忙地站了起來。
秋漪聽了,趕緊就問:“你說什麼?夏安吃壞了肚子?我同你一起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