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前董事長秦曼婷涉嫌逃稅漏稅,有關部門正予以調查”熒屏里正在播放今天的經濟新聞,主持人的話猶如空谷迴響,不斷迴旋在安靜的病房內。
坐在牀榻上的人,呆呆的看着液晶電視,澄澈的眼眸內滿是茫然。
耳邊不斷迴繞着,顧氏集團前董事長秦曼婷涉嫌逃稅的消息...
不!這不可能!
肯定是有人惡意造謠生事,她母親的爲人她再清楚不過了,怎麼可能會做出違反法律條文的事情來呢?
顧詩若才昏迷了幾天,外面天都快塌了。
一醒過來就知道顧氏現在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的消息,甚至都快要被瓜分了,而她卻被傅雲墨束縛了手腳,關在這裡動彈不得,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顧氏再一次被有心人收入囊中。
那是她母親拼了命,付出了大半輩子心血才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事業王國,現在就這麼一擊即垮,顧詩若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挽救...
就這麼一瞬間的事,顧詩若徹底坍塌下來,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宛若蝶翼的睫毛斂下了無措的盈眸,視線落在亮着微光的手機屏幕,正處在撥號界面,直到電話被接通,顧詩若纔有所反應。
她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緒,只是微顫的尾音輕泄,她低低出聲道,“我要見傅雲墨”
“顧小姐對不起,現在boss正在開會,沒空見您”
王晉的話令顧詩若失笑出聲,她嘲諷道,“是真的沒空見我,還是在刻意躲着我?”
“這...”王晉夾在他們兩人中間也難做人,電話開的是擴音,所以顧詩若輕靈的話語在辦公室內肆揚開來。
他捧着電話,小心翼翼的去看自己boss,卻見他神色漠漠,似是全然不在意顧詩若說的話。
只消片刻,手機裡傳來的話便徹底擊垮了傅雲墨僞裝的鎮定,女人沉冷的話自聽筒傳出,“如果不讓我見他,那麼就等着給我和孩子收屍吧!這樣,他的心上人也沒了可以救助的匹配骨髓了。”
傅雲墨臉色一凝,表情格外陰沉,他直接奪過了電話,沉沉而語,“你別亂來,我現在就過來找你。”
電話嘟的一聲被切斷,手機無力的從手上滑落掉在牀榻上。
顧詩若就知道傅雲墨只是在刻意躲着她而已,瞧,一聽到顧晴菁沒了救命骨髓,立馬就轉口應承了。
她總算知道,傅雲墨說的現在就過來是有多快了。
半個小時以內,他就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醫院病房,明明從他那邊過來至少也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何況現在還在堵車。
顧詩若莫名覺得心酸,爲了顧晴菁就這麼這麼奮不顧身嗎?
只是現在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卻揣摩傅雲墨和顧晴菁究竟有多情深義重,當務之急,她只想知道現在顧氏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傅雲墨是不是也插手了...
美眸凝了一眼剛剛纔進屋,還在喘着粗氣的男人,鬢髮凌亂的散在額上,鼻翼上也隱隱冒出了細小汗珠。
顧詩若美眸一緊,沉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對顧氏下手了?你想收購顧氏所以才僞造出這樣惡劣的消息來詆譭敗壞我母親的名聲嗎?”
傅雲墨狠狠一怔,他趕過來也是怕顧詩若真的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舉動來,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現在才進屋就聽到她的叱問。
過分蒼白的小臉落在他眼裡,令他無法說出一句重話來。
眼眸微暗,薄脣輕啓時嗓子澀澀的疼,他啞着聲音開口道,“你既然已經下定論了,何必還要問我。”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時好時壞。
何況這些糟心的事情累積着爆發以後,他們兩人就再也不可能相安無事的相處了。
橫着一道鴻溝,心上烙印着一塊疤,是怎麼都不能磨滅的。
傅雲墨的坦然令顧詩若心臟驀地一疼,她微彎脣角,嘲諷一笑,“好,你要什麼條件才能夠放過顧家?”
“讓我打掉孩子去救顧晴菁嗎?”顧詩若艱難的嚥了咽喉嚨,低低問出了聲。
喉結輕滾,傅雲墨的聲線沙啞,言語中隱隱帶着一絲試探,“如果我說是,你願意打掉孩子嗎?”
“呵呵...”令人琢磨不透意味的笑自脣間溢出,顧詩若掀眸看向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冷聲開口,“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絕對不可能犧牲掉自己的孩子而去救顧晴菁的!”
眼中掠過一抹瀲灩波光,他沉下了臉色,棱角泛着妖冶寒光,不疾不徐的出聲道,“那麼孩子和你的母親哪個對於你來說更重要?”
傅雲墨低緩的話落在她耳裡無疑於是一枚重磅炸彈,她心內猛地咯噔一下,柳眉輕擰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回的十分爽快又簡潔。
長腿一邁,幾步便到了牀邊,頎長的身軀僅僅只是往邊上那麼一站都會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倏忽,他微側身,坐在了牀邊。
涼薄的眉眼掠過她精緻小巧的臉頰,連帶着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錯過,微揚起淡薄的脣畔,緩緩而語,“孩子和母親,兩者選其一;你要是選母親,那麼你的母親就會平安無事,我也不會斷了她住院療養的費用;你要是選擇孩子,那麼這個孩子會好好呆在你肚子裡,我也不會強迫你打掉。”
顧詩若先是一愣,大腦一片空白。
他是什麼意思?孩子和母親選一個?虧他想得出來!
瞳孔因爲驚詫而微縮,雙眸緊鎖着男人漠然的臉,眼底滿是不可置信,顧詩若她憤怒異常的低吼道,“傅雲墨!你真卑鄙!陰險小人!”
被濃霧遮掩住的眼底沉痛之色隱而耀之,倏地,修長玉指鉗制着尖細下顎,迫使着顧詩若擡頭,粗糲指腹不時在她泛白脣畔上摩挲着,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卑鄙,是不是陰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一句話戳中她的死穴,顧詩若因爲氣憤而起伏的情緒頓時消散。
明知他不堪,明知他居心叵測,卻還控制不住自投羅網,她這不就是自己犯賤嗎...
濃密而捲翹的長睫微微扇動着,如同一把象牙齒子,原本蹙起的娥眉緩緩舒展開來,斂下了眼底的落寞,她脫力的開口道,“你不可以放過我嗎?這也是你的孩子,你爲什麼不願意善待他...”
一定要這麼殘忍的讓她在兩個最親的人裡面選擇嗎?手心手背都是肉,逼着她去選擇,無疑於是拿着匕首用力捅向了她心臟。
顧詩若沒看見男人眼底的不忍,只一瞬便消散,傅雲墨鬆開了手,微微撇開了視線,冷冷沉語道,“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現在顧氏的情況,顧氏現在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了,不僅僅是集團董事長涉嫌逃稅,還有你們公司負責的度假產區項目也鬧出了人命官司,醜聞纏身不說,你們的資金鍊也斷了,那些跟顧氏合作的產商紛紛撤資,而顧氏的資金全數砸到了新能源計劃裡,現在才只見雛形便停止了運轉...”
他說着頓了頓,殘忍的勾脣一笑,親手碾滅了顧詩若的最後一絲幻想,“你們顧氏已經是個空殼子了,不止如此,還負債累累,不用說保不住公司了,你連你們母女最基本的日常開銷都維持不住,你母親的醫藥費多昂貴,還需要我來一一算給你聽?”
不..不需要了..
她完全沒想過這幾天不僅天塌了,連她唯一可以感到一絲溫暖的避風港也坍塌了...
“一定要這樣嗎?你一定要逼着我做這樣的選擇嗎?”雙眸神采逐漸渙散,空洞的望着他。
倏忽,顧詩若擡手捏住了他的衣角,聲線微顫,“虎毒不食子,可你卻逼着我去扼殺掉我自己孩子的性命,傅雲墨,你的心是鐵石嗎?”說着,她自嘲一笑。
她怎麼忘記了呢?他壓根就沒有心,怎麼可能會跟她一樣感同身受。
肚子裡的孩子,和她的親生母親,讓她怎麼選擇?無論哪個她都不可能放下啊!
顧詩若沉默着,如同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只有綿長的呼吸淺薄而出還尚且能夠證明她還苟延殘喘於人世。
人在面對挫折時,唯一的念頭就是想逃避,絕對不是迎難而上,很不幸,她就是懷抱着這種消極態度存活的人。
顧詩若甚至再想,爲什麼人的不幸可以延續這麼長的時間?她這二十幾年裡,活在顧晴菁的陰影下,直到現在還沒有擺脫掉這種厄運。
她窩囊到不僅護不住顧家,還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如同魚肉任人宰割。
“傅雲墨,你是不是...”顧詩若低垂下長睫,睫根隱隱溼潤,即使她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微顫的尾音也已經泄露了她最真實的感受,“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心平氣和的獨處過,傅雲墨也知道顧詩若的身體狀況並不好,時常會陷入昏睡中,沒有胃口,吃一點東西轉身就吐了個乾乾淨淨。
她現在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纖瘦的身軀彷彿輕輕一折就會斷成兩截,白皙的膚色在外頭日照映射下恍若透明,瞧着這樣的顧詩若,傅雲墨覺得心口像是被一座大石堵住,不僅喘不過氣來還壓着無法翻身。
他撇開了目光,用力閉了下眼睛才應承說是。
驀地,傅雲墨衣角被拉住,他微垂眸看着那隻骨瘦如柴的手。
顧詩若拉着他的衣角,輕輕用力扯了扯,懵然無措的輕聲問道,“真的就...就一點點都沒有嗎?”
雙眸期冀的凝着傅雲墨,眼眸深處隱隱可見淚光閃爍。
一句沒有近在嘴邊,卻被迫梗在了喉嚨,幾次想要發聲,傅雲墨都無法對着這樣的顧詩若說出那麼狠心絕情的話來。
眼看着那雙泫然若泣的杏眸刻滿了卑微的乞求,傅雲墨隱忍遏制住自己心底最真實的聲音,撇開了頭,聲線啞沉,“沒有,從來都沒有,我接近你,一直以來就只是爲了救菁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