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夜,不過這夜是青年男女最愛的節日……七夕。
這夜,寧國公府撤去了上方的彩帛,露出一望無際的夜空。
繁星如珠,新月如鉤,明淨的掛在深藍的天幕上。
洛雯兒仰着頭,任星輝映在眸中,於臉上靜靜流淌。
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後,靜靜的看她。
忽然,手臂一擡……
遠處似乎響起鳴鏑聲,可是實在太過輕微,傳到這邊只化作了風聲,然而空中忽然現出一道光亮,拖着長長的尾巴,流星般直向這邊划來。
洛雯兒的目光無意識的追隨那顆流星,緩慢移動。
流星忽的一閃,瞬間爆出數道光芒,彷彿水泡被戳破,灑下點點水花。
她驚異的盯着那驟然綻放的星光,然而未等光芒收斂,又一顆流星飛來,一閃過後,拋出瀲灩霞光。緊接着,彷彿所有的星星都在搖晃,在閃動,在綻放,彷彿枝頭春蕾一朝萌發,瞬間燦爛了整個夜空。
花朵開的快,謝的快,露出的空白很快被新的花朵填上,而有的則迫不及待的扯開花瓣,竭力的拿璀璨的色彩,絢麗的光芒掩蓋其餘花朵的顏色,展現自己的風姿。
夜空瞬間變作花園,將奼紫嫣紅開遍,又牽來五彩雲霞,漫了天,漫了地,織就一片華錦,又入了眼,入了心,在幽暗中起伏,將沉埋在深處的記憶浮出。
那一夜,亦是煙花滿天,只不過盛開在她的腳下。她彷彿踩着雲霧,偎在那人的懷裡。
其實,她不是真的想要掙扎的,只是因爲她的心裡還有個放不下,然而……
她實在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他那麼溫柔,溫柔得讓人不忍拒絕,可是她不得不假裝正經:“乘人之危!”
懷抱一緊:“其實乘人之危的那個,是你……”
冷風又吹來了,吹得她眼淚直流。她努力的仰着頭,瞪大眼,想要將淚水倒回去。可是長睫顫了又顫,眼前的繁花清晰復模糊,卻只能任由一股股熱流順着眼角滑至腮邊,再落入風中。
一聲嘆息幽幽響在耳畔,一個懷抱輕輕的擁住了她。
同樣的溫暖,同樣的堅實,不同的是,曾經的,讓她心跳,讓她臉紅,讓她不知所措,現在的,讓她平靜,讓她安然,讓她想痛痛快快的流一場淚。
有脣瓣,若有若無的擦過鬢邊,有聲音若隱若現的飄在耳畔:“願你流盡了淚,便只剩下快樂……”
一時間,心中彷彿翻滾着無數酸楚,她忽然抱緊了他,先是壓抑着,可是伴着四圍煙花的鬧聲愈發繁密,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任由她抓着自己,抱着自己,時不時捶上兩下,因爲想要扼住哭聲,咬緊他的衣襟,卻是咬住了他的肉。那種痛楚軟軟的,鈍鈍的,卻似帶着幸福的甜蜜,一點點的滲進他的心裡。
煙花依舊在頭頂綻放,將地面的一雙影子時而突現,時而隱藏,時而交錯,時而旋轉。
光影變幻,明滅不定,但是不變的一種關懷,一種體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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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矛打遠處看了,不知該不該打擾主子的好事,可他若是不把這話帶到……
遠處的身影正在緊緊相擁。
他的心緒有些複雜。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不贊同主子將這個女人帶回雪陵,甚至打一開始,打他易容成一個算命先生踏入那個簡陋又整潔的小院,他就對這個女人莫名的反感,因爲她改變了主子,雖然主子現在變得比以前有人情味了,可是他依舊不喜歡。
他總覺得,但凡改變,就不是好事,因爲偏離了原有的軌道,容易衍生難以預料的危險,而這個女人,似乎本身就是個危險!
其實主子以前挺好的,真的。只不過……
主子當真應該有個女人了。而這個女人,說來就來了,倒不是他懷裡那個,而是……
只是現在,他看着主子的樣子……
距離雖遠,光影雖在變幻,但是他可以看到主子的脣角是勾着的。
主子會笑了呢。
而且主子的手環着那個女人的身子,輕輕的拍着,時不時的低頭,似是在對女人低語。然而章矛知道,他什麼也沒說,他不過是藉機偷偷親那個女人罷了。
只不過這種非禮用在此刻大概應該叫做“安慰”。
如果此刻,沒有他急於通報的這件事,主子稍後會不會“心願得償”?主子似乎快兩年沒有碰過女人了……
章矛幫主子咂咂嘴,萬分糾結的看着前方,思量片刻,依舊運起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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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尚眉心一緊,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冰冷。
章矛既然將話帶到,不想在一邊礙眼,連忙後退一步,幾個縱身就沒了蹤影。
方纔的滿腹柔情被這個消息砸中,彷彿沸水投入冰塊,霎時冷靜下來。
洛雯兒感到懷抱的僵冷,慢慢從昏天暗地中清醒過來,首先見到的就是被她蹂躪得一片狼藉的衣襟。
她後悔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要掙出來,卻被他一把抱住,抱得死死的,即便煙花隆隆,她亦能聽到他的肌理間在輕微作響。
他怎麼了?
她忽然有些害怕。
這個人,一向是沉穩厚重的,即便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然而此刻……
懷抱驟然一緊,一個聲音微帶寒意的響在耳邊:“什麼也別想!我現在送你回去……”
語畢,不由分說的環住她便走。
她滿心不解,可是從他臉上又看不出分毫,不過是轉身的須臾,他又變成了平日裡的寧國公。
身後,煙花依舊在怒放,一枝紅杏神奇的伸展開枝葉,遲遲的開在無人欣賞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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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慮得如何了?”
這是個頗爲寬敞的房間,四圍,明燭高照,然而依舊顯得暗沉,憋悶,大約是因爲太過厚重的靜默的帷幔與緊閉的門窗,而且那個聲音略顯喑啞,彷彿生着細細齒尖的鋸子,將燭焰拉扯得戰戰兢兢。
軒轅尚跪在地中,微低着頭,眸子只盯着盛開在膝前地毯上的忍冬,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