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有緣來相會。或許經此一回,在場的所有人今生都再不能相會。你們是對手,亦是朋友,是調香讓大家走到一起,共處九日,難能可貴啊。”
“記住對手,才能更加明確自己要奮鬥的目標,纔會產生更大的動力。取人之長,補己之短,融會貫通,方是成功的真諦。”
“既然大家有着同樣的追求,不妨博採衆長。雪陵雖是制香聖地,然而老夫今日看來……”穆家老頭笑了笑,然而笑中有一絲無奈:“只能說後生可畏,永遠不要以爲守着金山,便可一勞永逸。你們可是明白?”
他看向來自雪陵那三人,目光額外在穆蓮生身上停了停。
穆蓮生心有所悟,收了平素的雲淡風輕,沉肅的微躬了身子。
“呵呵,老夫倒想看看,你們會將手中的‘心醉神迷’交給誰呢?”丁家老頭最爲開朗,已經露出了興致勃勃的表情。
甘露萱瞥了那三人一眼,嫵媚的脣角微微一撇。
也不知搞什麼鬼,三個老頭自說自話,完全沒有把其餘三個評委放在眼裡,這會又要搞什麼“互贈”,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短暫的想了想,忽的彎脣一笑,眼流媚波,他們會不會把手中的“心醉神迷”送給……
無論怎麼看,自己纔是這場中最令人也是唯一令人“心醉神迷”之人。
場中的參賽者似乎猶豫了片刻,然而待段玉舟轉身起步之際,竟發現所有人都在向洛雯兒開動。
洛雯兒頓時愕然。
其實就在方纔,她還在苦惱三個老頭怎麼弄出了這麼個刁鑽的主意,雖說將“心醉神迷”的意義|解說得高尚又超然,可是把有着這麼曖昧的名字的東西送給別人……關鍵場中只有她一個女性。
若是非要如此,她自是首選段玉舟,可似乎就是因爲她遞了塊帕子給他救急,結果……
若是再加這麼一瓶香……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可是這會工夫,那幾個人竟然全過來了。
她先是有些失措,轉而靈機一動……
然而段玉舟速度突然加快,一步搶到面前,臂一伸,似是很無意的隔開了穆蓮生的手:“能與洛姑娘同臺競藝,段某深感榮幸。而與洛姑娘傾心而談,更令段某銘記終生。還有洛姑娘的數次款待,實令洛某受寵若驚……”
着重交待自己與洛雯兒交情匪淺,令他們知難而退。
所以這幾句可謂字字珠璣,段玉舟很是暗自得意。
他本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否則初時也不至於被洛雯兒搶白得啞口無言,而今莫名的口若懸河,全是因爲一個人……
他不禁擡了眸子。
夕陽的餘暉點在茶褐色的眸中,霞光滿滿,醉意生輝。
被攔在後面的穆蓮生笑了笑,神色不見半點尷尬與不悅:“此番大會,得見各地英傑,亦有幸見到第一個來參賽的女子……”
他深深的睇了洛雯兒一眼,眸底是不加掩飾的欣賞:“而洛掌櫃的天香樓,穆某尚在雪陵便有所耳聞,不想有幸得嘗佳味,真是讓人齒頰留香。而更不曾想到的是,開着這樣一家酒樓的人,竟然就是洛……姑娘。”
稱呼忽然變得如此親暱,頓令段玉舟臉色難看,而穆蓮生卻兀自感嘆:“如此真令我等男兒自愧不如。”
他拿出青瓷小瓶,以一種恭敬的姿態獻上:“能夠結識洛姑娘,乃穆某此生之幸,還望洛姑娘收下此物,權作穆某的一點敬意。而若蒙洛姑娘不棄,也望賜下手中之物,穆某必將感激涕零……”
穆蓮生一番話,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清淡卻誠懇,讓人難以推拒,否則倒像褻瀆了人家的一番雅意。
丁易之與乾邈遠相看一眼……他把話都說盡了,咱們說什麼呢?
遂同樣奉上小瓶:“丁某(乾某)亦請姑娘收下心意。”
此刻的場中,有兩個人青了臉,一個是段玉舟,一個就是甘露萱。
後者正等着六個……不,五個“心醉神迷”衆星捧月,卻不想……
而簾幔內,亦有一人青了臉。
偏偏這時,丁家老頭好死不活的又來了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哈哈……”
跟誰月上柳梢?跟誰人約黃昏?這到底是……到底是一場什麼破爛大會?
胡綸看着主子手下的雕龍扶手,暗自慶幸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自打承辦這次斗香大會,主子似乎變得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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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正自爲難……其實她本打算將瓶中香分作五份,雖然這樣實在是太過自以爲是,然而只有如此纔不會讓人覺得她與段玉舟有什麼特別,而且他們都想用香來與她交換,怕只是因爲她是代表無涯出賽,又是場中唯一的女子,她大可不必有太多顧慮,況且三個老頭也說了,如此是爲了促進友誼,彼此交流。
只不過他們說得這般誠懇,她倒覺得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見不得光了。
若是遇到勁敵,她尚能舌燦蓮花,據理力爭,可是人家一片誠心,這要她如何投機取巧?
穆蓮生似是覺出了她的爲難,笑了笑,收回手中之物:“咱們有五個人,洛姑娘卻只有一個,如何分得?”
此言太過含糊,段玉舟頓時怒目以對:“你什麼意思?”
穆蓮生舉舉手中的小瓶,對他淡然一笑,令人覺得實在是段玉舟小題大做。
在洛雯兒眼中,穆蓮生一直是個中規中矩,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氣息的男子,卻不想也會戲弄別人,而且他的聲音,輕如和風,又帶着一點點的清亮,雖然得天獨厚的優越依舊難免,但語氣柔和,還有讓人不容置疑的威信,聽起來很舒服。
看起來,丁易之與乾邈遠雖與他是對手,亦對他很是信服,遂亦收回小瓶,只是笑。
這,便是王者風範吧。
洛雯兒暗想,忽然覺得,若是敗在這樣人物的手裡,怕也是心甘的吧。
見穆蓮生收回了手,一直被排擠在外的藍效昕擠上前來,始終嚴肅得有些神經質的臉此刻堆滿笑意,甚至帶着幾分羞赧,一開口,連口齒亦不伶俐起來:“穆……效昕該怎麼稱呼您呢?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