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冰,別逼我!”
指間一收,已有裂骨聲響。
夏語冰冷笑一聲:“除非你能找到你們家族傳說中的神龍,取了神龍血,不僅萬毒可解,還可延年益壽。”
看着他,轉而嫣然一笑:“你能找到嗎?”
竟是不會吹灰之力的擺脫了鉗控,站起:“你也可以走,雲澤川四處的屏障我都已爲你打開,只不過……”
回頭,斜眸:“你能走多遠?這每月一次的發作……”
“不妨同歸於盡!”他霍然轉身。
“你捨不得死的……”笑,頭也不回,向門口飄去:“你還有你的雯雯,你的大業……”
立在門口:“不過我也沒騙你,因爲不止是爲了你的大業,也是爲了我雲裔,名揚天下!”
望天。
枝葉篩下月光,稀稀疏疏的點在她身上,晃動。
“月色真好啊……是你們中原人的中秋嗎?如此的團圓佳節,得大將軍陪伴身邊,盡心盡力,無微不至,冰兒好開心吶,咯咯……”
身影魚一般的滑出門外,僅笑聲自半開的窗扇間傳來:“苗疆女子費盡心機,一生制蠱,卻不知,最有用的蠱永遠只有一個,哈哈……”
千羽翼,我夏語冰不僅要佔了你的身,遲早有一日,亦要佔了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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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自敞開的門扇吹來。
門扇吱吱呀呀的搖擺着,倍添清寂。
千羽翼立在當地,忽的一步邁至門口。
枝葉茂密,只能看到點點月光,然而可以相信,今夜,定是萬里無雲,清輝遍灑。
雯雯,你也在看這月光嗎?
這本應是我們一起共度的第一個中秋,我已悄悄在南院的桂樹下埋了壇七尹酒……我還在想,每年咱們都埋下一罈,留到第二年中秋……
可惜,竟是沒有機會告訴你。
雯雯,你到底在哪?
曾經,你爲了那個叫阿紫的王子,愁眉不展,當時我便想,如果有天我也突然不見了,或者……你會不會也會爲我吃不下飯,難過得不想見任何人?
雯雯,你也在找我嗎?
雯雯,我是做錯了事,我曾經對你發過誓……終此一生,只愛你一個,只要你一個,矢志不變!若違此言,就讓我……永遠永遠的失去你!
可是我竟然……
難道,這便是天譴嗎?
可是我不想的,我不想這樣!
他咬緊了牙,努力望向那被枝葉割裂得破碎的月光……
雯雯,月亮很圓,很美,若是你也在看這月光,我們是不是也算共度中秋了?你,有沒有在想我?你……
不,還是別想了,我現在,現在……
他的手,方纔還在另個女人身上游移,他的脣,方纔還在另個女人身上留下印記,他的身上,亦殘留着屬於另個女人的香氣,彷彿滲入肌理一般,還有歡愛的味道,瀰漫在夜色中,如影隨行,揮之不去。
他閉了眼,指深深的嵌進門框。
血一點一點的滲出,緩緩蜿蜒。
他遽然擡頭,爆出一聲怒吼。
如颶風來襲,枝葉橫飛,嘩嘩作響,明月陡現,耀目清明。
然而片刻,再次恢復了遮蔽,唯有那一聲怒吼,于山谷之間,遙遙傳遞,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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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過來給我梳頭……”
秋水居內,千羽墨披散着長髮,端坐於鏡前,一副悠閒慵懶之態。
“你……”
洛雯兒纖眉一豎,就要發火,然而抿了脣,慢騰騰的走到桌邊,拾起了象牙梳子。
“今日怎麼這麼聽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洛雯兒眼也未擡,只一下一下梳着那如水青絲:“其實我覺得,你對我還是挺好的……”
她沒有看到,那鏡中人笑意一滯,卻於脣角緩緩漫開一絲溫軟。
是啊,他對她挺好的。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畢竟是將她從天牢裡救出來;雖是捉弄她,但也因此避過了朝廷的通緝;每每要她還錢,亦以各種理由名正言順的搜刮了她的財產,可是她住在這裡這麼久,每日茶飯從不苛刻,還按時進補,甚至是讓婉冰婉清逼着她進補;她大病,爲她請大夫,親自照料;她有要求,亦是幫她去做,雖然她也知道,翼王府並非是尋常人可擅自出入之地;還有這回,若不是他及時出現……
她垂着眸子,而在此之前,她還丟了他的扇子,將他撞倒在地,他卻不計前嫌……
就算是因爲她欠了他的銀子,可也沒有必要這般盡心盡力。
還有昨夜……
他雖是時有回府,但無論多晚,從不在府中過夜,可是昨夜……
或許昨夜實在是聊得太晚,這個還是不要多心了吧,不過他確實不能算是一個壞人,她如是想。
“你想怎麼梳?”
“隨你。”
千羽墨笑着往椅背上一靠。
其實洛雯兒不大會梳頭,她自己的頭髮也僅僅是綰個最簡單的髻,而平日裡見莫習似是也不怎麼打理頭髮,要麼是自然披散,要麼是拿髮帶在髮尾簡單一束,比較正式的便是以髮簪或發冠束起了。卻是很少見,大概也不忍心藏起這麼漂亮的頭髮吧。
眼下青絲在手,滑|潤如水,她也不禁起了玩心,竟是想起了最新版《紅樓夢》裡賈寶玉的髮式。
“我幫你梳個誰也沒見過的髮型吧?”
“隨你……”他笑得溫潤。
於是,當婉玉婉潔端着托盤進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公子的頭上密密麻麻的紮了一堆小辮子,而因爲洛雯兒尚在奮鬥,所以那些暫時無法歸位的小辮子皆支愣着,末端又垂着散發,看去煞是詭異。
公子是不能用來笑的,結果二人直接憋成內傷。
胡綸跨進門來,打算提醒主子,再不回宮,就要下朝了。
結果一擡眼,當即滾出去。
千羽墨倒是若無其事,即便看到鏡中的自己已是慘不忍睹,依舊任由洛雯兒擺弄。
洛雯兒好容易將所有的辮子歸總到一起,去取案上的鎏金銅釦。
俯身之際,千羽墨的目光仿似不經意的擦過她的頸間……那繩索勒出的淋漓傷口已是平復爲一抹淡痕。
脣角便不覺微微一勾。
然而隨即一抽,銅釦毫不留情的夾住了他的一縷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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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綸終於調整好情緒,重新邁進門來,可是主子已經開始用膳了,而洛雯兒亦同樣坐在桌邊。
這個不分尊卑的女人!
他想呵斥,然而主子警告過他不要自作聰明,他昨天又剛剛犯過錯誤,而且現在主子的心思……
他便垂着手,立在門邊,不停覷那越升越高的太陽。
今日的早朝,怕是上不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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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
洛雯兒回了頭,正見一物落入她的懷中。
拾起,是一錠小銀子。
她有些懷疑的看向千羽墨,卻見他笑道:“賞你的。”
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她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莫習的腦袋現在看去怪怪的,像是一顆大號的手雷。
她垂了頭,捏着小銀子,似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還是不要這麼麻煩了吧,反正……”
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亦是要收回去。
千羽墨似是已明瞭她的心思,笑了笑:“先存在你那,到時一併給我。”
洛雯兒本還在產生幻想,本以爲鐵公雞終於長毛了,卻不想,算盤精還是算盤精。
存在我這,存在我這……我是儲蓄罐嗎?到時是不是還要用暴力把罐子打破呢?
好容易萌發的一點點感激與好感瞬間灰飛煙滅。
她皺緊了眉:“昨天跟你說過的事……我想好了。”
胡綸立即支起耳朵……什麼事?莫非……
“我打算在後廚做飯……”
做飯?
胡綸一時沒反應過來。
卻聽主子道:“好……”
胡綸明白了,頓時急了……萬一她是某人派來的奸細,萬一她心懷不軌,豈非……後廚可是重地啊!
一時間,竟是覺得她從頭到腳自始至終都存着可疑,就連昨天的驚險,都有可能是她一手安排。
可是主子眸光一閃,他便不敢做聲,只能捏緊了拳頭乾着急。
“只是在我這,做什麼都是需要經過考驗的,我眼下雖允了你,卻還要問問他們答應不答應……”
胡綸立即眼睛放光,準備投上反對一票。
“這樣吧,今晚的膳食就由你來做。我稍後有事要出去,待晚上……”
胡綸本還在沾沾自喜,然而聽主子說晚上還要過來進行“驗收”,不禁懷疑的看過去……
究竟是驗收,還是……藉故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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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月上柳梢,人約黃昏的時候。
胡綸滿是腹誹的跟在千羽墨身後跨進了黑漆的大門。
進了蒲芳廳,見八朵花正齊齊整整的在桌邊立着,桌上卻是空空如也。
“雲彩呢?”千羽墨合攏了扇子,目光一掃。
婉冰上前,屈膝笑道:“洛姑娘說,這頓飯一定要親力親爲。如此,令所有人都滿意了,她纔算真正的通過考驗。”
千羽墨的脣角便勾上笑意。
胡綸卻不以爲然,還狠狠瞪了婉冰一眼。
也難怪,她們根本不知道主子的真正身份,也便沒那份警覺,可是留洛雯兒一人在廚房,誰知道她會不會順手放點什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