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胤死後,其手下的二號人物紫金樑王自用被推舉爲民軍老大,王自用手下共有民軍三十六營,人數大約在二十萬左右。
這三十六營包括:八大王、掃地王、邢紅狼、黑殺神、曹操、亂世王、撞塌天、闖將、滿天星、老回回、李晉王、黨家、破甲錐、八金剛、混天王、蠍子塊、闖王、張妙手、白九兒、一陣風、七郎、大天王、九條龍、四天王、上天猴、丫頭子、齊天王、映山紅、摧山虎、沖天柱、油裡滑、屹烈眼等等。
從諢號上就能看得出,這都是些兇悍狡黠、難以對付的人。王自用只是名譽上的首領,各營都有獨立行動的自由。
洪承疇蕩平陝西以後,朝廷把注意力集中到山西來。
崇禎撤換了“剿匪”不力的山西巡撫宋統殷和寧武總兵孫顯祖,任命光祿寺卿許鼎臣爲山西巡撫,張應昌爲寧武總兵。
針對“流賊”遍地開花的狀況,兵部尚書樑廷棟出了一個臭主意,他建議宣大總督張宗衡和山西巡撫許鼎臣兩人分地負責。
張宗率率白安、虎大威、李卑、賀人龍、左良玉等將領共八千兵力負責東、西兩路,許鼎臣率張應昌、茍伏威、史記、頗希牧、艾萬年等將領共七千兵力負責北路。
從表面上看,兩人分工很明確,但是由於民軍是流動作戰,居無定所,這種劃地專責的做法不利於統一指揮,協同作戰,容易造成觀望和扯皮,容易被民軍鑽空子,從而貽誤戰機。
此外,爲確保城池不失,避免失事之責,官軍在戰略上比較注重守城,失去了“剿匪”的主動性,沒有對“流賊”造成什麼殺傷,因此,許多大臣批評這種做法名爲“防寇”,實爲“縱寇”。
因爲官軍戰略上的弊端,山西的剿局沒有因爲換人而有什麼起色,官軍的剿殺依然疲軟無力,不能有效對民軍進行壓制。
不是事不行,而是人不行。
崇禎五年十二月,剛剛蕩平陝西的臨洮總兵曹文詔馬不停蹄,攜部將馬科、曹變蛟等人,率領一支三千五百人的部隊開往山西。這支部隊人雖不多,但是都是逐一挑選的精兵,他們剛剛剿滅了陝西民軍,每個人的雙手都沾滿了民軍的鮮血。
驍勇善戰的曹文詔到來使形勢有所好轉。
崇禎六年初,爲了統一事權,朝廷命曹文詔節制秦晉諸將“討賊”,曹文詔一馬當先,指揮各路人馬,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固守,以動制動,和民軍展開滾桶大戰,給民軍以沉重的打擊。
踢足球強調整體實力,講究協調配合,一個人實力再強也對付不了一大堆對手,沒有隊員的配合,球星也會變成球童。
在山西“剿匪”就像是踢足球,也要講究整體配合,可是曹文詔到了山西就像是羅納爾多到了甲A,雖然他很能幹,但架不住官軍中的飯桶多,民軍的密度大,他一個人不能包辦所有“剿匪”事務,民軍對他聞風逃遁,不與他接觸,曹文詔孤掌難鳴,有勁使不上。
因此,山西民軍雖然受到一些挫折,但是沒有被消滅,活動範圍反而擴大到了豫北和畿南。
進入華北平原後,民軍充分發揮了運動戰的優勢,活動量大大增加,在山西、河北、河南三省交界處展開游擊戰,三省官軍事權不一,協調指揮不利,處處被動挨打,常常顧此失彼,三省官軍也因此矛盾重重。
民軍流動到華北平原對北京的安全構成了威脅,朝廷對此高度重視,急忙調兵遣將,對民軍進行圍堵。
崇禎五年八月,左良玉部率昌平兵二千四百五十人往援豫北。
崇禎六年三月,鄧玘和馬鳳儀率四千川兵支援左良玉。
爲了統一事權,河南鄉紳向朝廷奏請以陝西三邊總督洪承疇提督三省軍務,統一軍事指揮權,兵部認爲這個建議很好,於是決議洪承疇移駐潼關,節制三省軍務,統一指揮曹文詔、張應昌和鄧玘三位總兵官的軍事行動。
然而生性多疑的崇禎不願意讓洪承疇權力過大(不久前發生了孔有德造反的事件),沒有批准兵部的決議,他採取了另外一個辦法——提高晉、豫二省巡撫的權力。
他賦予晉、豫二省巡撫先斬後奏的權力,參將、遊擊以下將領如果有人不聽指揮,違反軍令,二省巡撫可以先斬後奏。
爲了加強對軍隊的掌控,崇禎也改變了因魏忠賢而產生的對太監的成見,在現實面前重新迴歸明朝的政治傳統——重用太監。
他派出陳大奎、閻思印、謝文舉、孫茂林四名太監,分別出任曹文詔、張應昌、左良玉、鄧玘四鎮的監軍。
崇禎的各種舉措並非毫無成效,由於官軍不斷調兵遣將,民軍在華北平原難以立足,不得不轉入太行山區,這對分封在豫北的明潞王構成嚴重威脅,潞王看到形勢岌岌可危,連忙向朝廷告急,請求發兵保護,於是崇禎派出倪寵、王樸率京營兵六千人趕往豫北助剿民軍。
崇禎六年冬,官軍主力齊集豫北,總兵力達三萬以上,民軍被壓縮在太行山東南、黃河以北的狹窄地段,缺少糧草,隨時有被圍殲的危險。
此前不久,民軍老大紫金樑王自用在戰鬥中傷重死去,民軍各部處於一個羣龍無首的狀態。
爲擺脫困境,民軍決定進行戰略轉移。
有些動物遇到危險時會使出裝死的絕招,民軍遇到危險時也有自己的絕招——詐降。
爲了麻痹官軍,民軍決定利用京營的無知進行詐降。
崇禎六年十一月,民軍首領張妙手、闖塌天、滿天飛、邢紅狼、闖將等十二人,代表民軍六十一名首領,向京營總兵王樸和監軍太監楊進朝、盧九德“乞降”。
各位首領“環脆而泣”,痛陳起兵造反實在是由於災荒無法活命才做出的無奈之舉,表達了“悔過”的態度和“押還故土”的願望。
王樸等人頭腦簡單,被民軍的“誠意”感動,決定進行招安,於是停止了對民軍的進攻,積極開展招安事宜。
乘官軍停止追擊、放鬆警惕的時候,民軍暗中做好了渡河的準備工作,十一月二十四日,天公作美,天氣異常寒冷,山西垣曲到河南濟源之間的一段黃河封凍結冰,民軍乘官軍不備,用門板鋪在冰面上,再加上一層土,“建成”一個浮橋。在官軍的眼皮底下,民軍大隊人馬疾馳而過,到達河南澠池縣境內。
這樣,民軍擺脫了困境,實現了戰略轉移,進入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中原地區,從此,明末民變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對於官軍來講,失去了消滅民軍的最佳機會,幾年來的圍剿前功盡棄,在未來的歲月裡,他們將在更闊的海洋裡捕魚,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要捕的魚在這片海域逐漸長大,幾年以後,他們捕上來的將會是一條吃人的大白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