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西班牙叛軍和德、意法西斯軍隊聯合進攻西班牙共和國首都馬德里，記者問叛軍首領佛朗哥哪支部隊會首先攻佔馬德里，他得意地說，是“第五個縱隊”。其實他當時只有四個縱隊，“第五縱隊”指的是潛伏於馬德里市區的內奸。此後，“第五縱隊”成爲內奸或內線的代名詞。
後來馬德里果然被“第五縱隊”攻破，佛朗哥的預言得到了驗證。
不過佛朗哥要是和努爾哈赤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完全沒有必要得意。
從1618年努爾哈赤起兵伐明到廣寧之戰，每一場戰爭都有“第五縱隊”的影子。從撫順到清河，從薩爾滸到開原、鐵嶺，從遼、沈到廣寧，一路走來，每一場有記載的戰爭，都有內奸配合，無一例外。
這些奸細不是打開城門，就是臨陣倒戈，還有泄露機密。可以說努爾哈赤的每一次成功的背後，都站着一個奸細。這實在是一個令人吃驚的事情！
有理由相信，努爾哈赤在每次發動戰爭前，都己經安插好了奸細，並通過情報對明軍的情況瞭如指掌，因此在用兵的時機，用兵的戰略戰術上都做出有針對性的安排，明軍處處被算計，處處被動，仗還沒打，勝負早己決定。
努爾哈赤的特務工作比克格勃、摩薩德、中央情報局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這些幕後交易的細節，大多己經隱沒，只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可以讓我們隱隱約約看到事情的真相。
努爾哈赤的策反工作卓有成效，主要因爲以下幾個因素：
一是遼東地區漢人與女真人雜處，商民往來頻繁，女真人逐步漢化，滲透到了明朝政治、經濟、軍事和社會生活等各個領域，呈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這有利於努爾哈赤佈置奸細。
二是明朝的官僚體系腐敗，關係網密佈，尤其在軍中實行世襲制和世兵制，軍隊中的世家大族關係盤根錯節，這種關係一旦被努爾哈赤找到突破口，容易產生連鎖反應。
三是女真地區物產豐富，盛產東珠、人蔘、貂皮等名貴物品，這些特產深受漢人歡迎，是努爾哈赤賄賂漢官，收買奸細的有力武器。
四是努爾哈赤與李成樑家族的密切關係使他可以利用李家在軍中錯綜複雜的關係。李成樑鎮遼三十年，有五個兒子當總兵，一個弟弟、四個兒子當參將，弟子門生桃李滿天下。遼東軍界的要害位置多有李成樑的子弟和親信。努爾哈赤的漢化程度很高，瞭解漢人的人情世故，從李成樑那裡學會了縱橫捭合、以夷制夷之術，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五是努爾哈赤得到了岳父佟登家族的有力支持。努爾哈赤從16歲時被趕出家門，後被佟登的父親收養，他不但對努爾哈赤進行培養，還把自己的孫女佟春秀（哈哈那扎青）許配給他。佟氏家族是名門望族，有着雄厚的經濟實力，還有許多人在明朝爲官，努爾哈赤起兵反明，其岳父佟登拿出自家當鋪中十三副鎧甲和鉅額錢款進行支持，而當時明軍中的佟氏族人有許多人投靠努爾哈赤，這些人在努爾哈赤的策反工作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六是努爾哈赤崛起並統一女真地區後實力空前強大，不少漢族官員意欲攀附，引以爲後盾，甚至在兩軍交戰時，明軍的一些將領也想暗通努爾哈赤，尋求自保，爲自己留下後路。這些人大多采取騎牆觀望的態度，他們雖然留在明軍陣營中，但卻與努爾哈赤保持着聯繫，這些人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很難說得清楚，成爲明史中最具爭議的人物。
我們現在來回顧一下努爾哈赤與明軍進行的各場戰事中，“第五縱隊”的精彩表現。
在撫順戰役中，先有叛徒佟養性帶着化裝過的後金士兵進城充當內應，打開城門。後有守將李永芳不戰而降，使明軍在巷戰中很快失利。佟養性是努爾哈赤岳父的族人，而李永芳則是李成樑的親信。李永芳投降後，在以後的戰事中，多次現身說法，進行招降，在策反明軍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清河戰役中，也是先讓部分奸細混入城中，然後裡應外合攻下城池。
在薩爾滸戰役中，李成樑二公子李如柏表現“不俗”，高度“疑似”。前己講過，不再贅述。
在接下來的開原戰役中，也有“諜工”開門內應。“諜工”是通過什麼渠道進入城內的？細節難以考證，種種跡象表明，主持開原工作的攝道事鄭之範嫌疑很大，他是李成粱的親信，戰前他的親屬與女真人有過接觸，在“木無空枝”，人人爭着殉國的開原，只有他逃了出來，他逃出來後被抓捕並處死，這從另外一個側面說明了他可能是有問題的。
之後是鐵嶺戰役，李成樑三公子李如楨作壁上觀的不俗表現也己經講過，除此之外，史書記載：“參將丁碧開門迎敵”，這顯然是努爾哈赤糖衣炮彈作用的結果。“一城忠義”的鐵嶺軍民，也無法挽回一個叛徒帶來的破壞。
在瀋陽戰役中，“降夷復叛，吊橋繩斷”，又是裡應外合的結果。
在遼陽戰役中，史料記載，李永芳的兒子的老丈人的親弟弟的兒子（也就是李永芳親家的侄子）馬承林，將奸細帶入城中，藏在家裡的地窯中，戰爭時作爲內應打開城門，導致遼陽失守。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作爲遼東首府的遼陽城出現了一部分居民“啓扉張炬以待，婦女亦盛飾迎門”的景象。這與其它城市軍民紛紛死節的情形不同，有些人以此作爲人心向背發生變化的標誌，比較扯淡。
這種現象應該“歸功於”努爾哈赤第五縱隊工作做得比較紮實。
爲了奪取遼陽城，後金作了長期的準備工作，李永芳的兒子李小芳在遼陽城最繁華的大街上開了一家珠寶店，並娶了當地富商的女兒爲妻。李小芳以珠寶店做掩護，從事“地下工作”，開展策反和情報收集。
爲了籠絡人心，方便開展工作，財大氣粗的李小芳經常扶貧濟困，對街坊鄰居施以各種恩惠，並對生意夥伴進行扶助，受到了當地人民的讚譽，被稱爲“大善人”。
那些張燈結綵，濃描豔抹歡迎後金的居民，很可能就是受到李小芳蠱惑而“不明真相”的街坊鄰居。大多數的遼陽居民，仍和其它城市的居民一樣，採取了有氣節的行爲方式。
在接下來的廣寧戰役中，如前所述，又是李永芳把孫得功變成了諜中諜，導致了廣寧大潰敗。不僅如此，熊廷弼的心腹佟卜年，也有一定的嫌疑。
要成一件事，成千上萬人努力也不一定行，要壞一件事，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要打一個勝仗，許多英勇獻身的人也抵不過一個人貪生怕死人。
一千個勇士的貢獻，也抵不上一個奸細造成的破壞，這就是間諜戰的威力！
事實上明軍的戰鬥力是很強的，將士也非常英勇（從犧牲的明軍將領人數上就可看出），但他們往往是在人數不佔優，背後又被人捅刀子的情況下與後金兵作戰，無論明軍的戰鬥力有多麼強，作戰多麼英勇，在這樣一種被人算計的不公平競爭的狀態下，他們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
可以說，努爾哈赤軍事上的成功，“第五縱隊”居功至偉。
因此，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則天下無敵”的神話，可以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