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和李希望的感情就像乾柴遇到烈火似的，一發不可收拾。牛社的臨時辦公地點就成了他們這對露水情人幽會的好場所。
但是他們倆這種見不得光的感情很快就面臨一個很嚴峻的，不可逃避的現實問題，直到這個問題的出現，李希望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那就是小翠意外懷孕。
這是李希望萬萬沒有想到了，除了第一次情急之下，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外，每一次，李希望都會做好一切措施，纔敢盡興。
“有了。”半年後，小翠沏來一杯熱氣騰騰地茶水時附在李希望耳邊悄聲地說。
一直靜坐着的李希望嚇了一跳，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結果，他的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個比拳大的番薯。
接下來的近一個月，深夜的牛社再也不像半年前充滿柔情蜜意，而是充斥着無奈、傷心、焦慮。
“這可怎辦呢？你一個單身女人，突然又有了。”這是李希望每晚重複最多的話。小翠每天除了靜聽外，還是靜聽。當初，是口口聲聲地說過：“不要負責。”
這樣的話，只是情急之下的一種堂而皇之的遮蔽衣。有哪位女人把自己的身體交付出去的時候，想要的答案是男人的不負責。
“我說了，不用你負責，就不用你負責。”彼此煎熬了一個星期後，靜默中的小翠說出一句話。
“打掉吧。”
“誰來照顧洋洋，去哪打掉？”小翠眼中噙着淚水，聲音透出無比的悲哀。
“那……”
小翠還沒等李希望把話說完，走出牛社。丟下失魂落魄的李希望。
三天後，李漢三手舞足蹈地跑到牛社裡，咧開嘴巴高興地說：“小翠答應嫁給我了。”
李希望當時聽了，也像羅家三兄弟那樣，咧開嘴巴，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很想像羅家三兄弟那樣，假惺惺地說幾句祝福的話，但話到嘴邊，牙齒就是張不開。
李希望的耳朵裡只聽見他的上牙和下牙互磕了一下，發出咯吱的聲音，讓他的身體有點發麻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樣的發麻是緣於誰，是李漢三成了他的替罪羊，還是有過肌膚之親，談不上感情，也談不上愛情的小翠。
自從李山洞走後，他那頭比狗還忠實，比子孫還孝順的母牛被李希望牽着入社。它是年老，但體不衰。西伯利亞野牛一眼就相中了李山洞這頭雜交的內蒙古母牛。
無論母牛走到哪，西伯利亞野牛就跟着走到哪。有幾次，西伯利亞野牛竟趁內蒙古野牛不注意，擡起兩隻前蹄，想趁其不備爬跨上母牛的後背，但從來沒有得逞過。
西伯利亞野牛剛把兩隻前蹄擡起來，還沒等前蹄挨着母牛的後背，內蒙古母牛逛奔了起來。
母牛一逛奔，引來了安心吃草的牛兒也莫名地惶恐了起來，四處奔跑。
李漢三手拿一條鞭子，牽住西伯利亞野牛鼻子的繮繩，往它的身上就是狠抽一鞭，這一鞭，力度可不輕，一條比手指還粗的痕突兀地呈在牛背上。一直四處拈花若草的西伯利亞野牛才得已安份。
李漢三又揚起手中的牛鞭，不過只是比劃一下而已，這已經已經讓西伯利亞野牛嚇得抖抖瑟瑟的。西伯利亞野牛不是怕李漢三這個人，而是怕李漢三手上仿牛虻的模具，鞭子一抽，掛在鞭子梢把處牛虻模仿具便發出嗡嗡地叫聲。
西伯利亞野牛怕的也是這種聲音，這個牛虻模仿具也是李希望掛上去的。
李漢三第一次教訓西伯利亞野牛可不是這樣的情景。第一次野牛挨鞭子抽的時候，還差點把李漢三給甩出田園村，也正是這一甩，把他一走路起來就得歪着的脖子給甩正常了。
野牛顧名思義，就是不受人管教的牛，再加上這頭牛又是處於年輕力盛，拈花惹草，惹事生非的青少年階段。它也有這樣的資本，所有的公牛當中，就數它的頭上那對鋒利的犄角最獨特，最漂亮。
西伯利亞可以說是牛社裡的惡霸，同時又是田園村牛羣的君王。這樣的稱呼和待遇可不是上天恩賜的，而是用實力說話的。可以說草原上所有的公牛都是被西伯利亞野牛征服過，且征服得服服帖帖的。
爲了能更好的飼養它，李希望每晚都要求李漢三往它的牛槽着倒着跟別的牛不同類的牛飼料——玉米加鮮嫩的青草。
牛吃草，就像人吃飯，是動物本能，但西伯利亞野牛就是不動嘴巴啃草。
它每天跟着牛羣來到草地，對於自己啃草填飽肚子這樣最基本的本能，壓根不屑。它每天不是跟這頭母牛調調情，就是那頭母牛親親耳朵，要不然就是跟哪頭公牛抖抖武。
那一天的情景，李漢三還心有餘懼。那天是端午節，家家戶戶飄散着糯米加艾葉那特有的香味。田園村還有一個習俗，端午節那天洗龍公水澡，說是龍公水澡，只是一種傳承下來的民風民俗。
水還是跟平時洗澡用的水，但手裡比平時多了一個鹹鴨蛋。洗澡的時候，把鹹鴨蛋從頭上一直滾到腳底，不留一小片餘地，滾鹹鴨蛋的時候，嘴裡還要念上一段歌謠，這樣才能顯靈。
“滾呀滾，滾得全身乾乾淨淨，滾得沒病沒災，滾得沒蚊蟲叮咬。”這樣的歌謠聽起來有點拗口，但卻又是村民的一種心靈的慰藉。
李漢三拿了一個糉子，坐在江邊，愣是出神。
別人綁糉子是爲了紀念詩人屈原，李漢三沒讀過書，也沒上過學，對於屈原，一無所知。他的腦海裡只有母親的形象，這形象也是模糊的。
他記得母親也是在這一天離開的，母親是爲了救他才離開的。這麼些年過去了，在成長中經歷了很多事，唯獨母親陷入河裡的那一瞬間的畫面永遠定格在他的腦海裡。
李漢三每當一憶起這樣的畫面，心就隱隱作痛。
此時的南渡江水跟那時的南渡江水有所不同，記憶中的南渡江雖不能說是清澈見底，但還算乾淨。
不像現在的南渡江水，水還是依舊地流，但隨着工業發達，人們的環境意識不高，江水已變成了陣陣發臭的溝水。風一吹，沒有了水的清香氣味，卻有了一股別樣的氣味。
小的時候，一到端午節，這條如白銀帶的南渡江總是備受歡迎，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總是相約來到江邊。大人洗被子，小孩泡在江水裡洗澡。
李漢三小的時候，也在其行列中。那一天，李漢三兩口把還帶熱度的糉子吃完，撲通一下跳進江水裡，就在他洗得盡興的時候，一隻羅非魚在他的腳底游來游去，爲了捉住這隻羅非魚，忘了大人的告誡，不能往深水區遊……
李漢三不願回憶太多，每次回憶都是零星的，不是他沒腦子記，而是每一次的回憶總是令他感窒息。他把腳放在涼涼的江水裡浸泡着。突然，一陣哭喊聲把他地悠閒打破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