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勇邊聽邊頻頻點頭,孔順明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這時又再一次聽到李希望這樣說,他確信,李希望說的話是正確的。爲什麼他在仕途上老是停滯不進,就是缺少機會,缺少這樣難熬的機會。
他想到了,毛**如果不是生在亂世當中,也不會走上鬧革命這一條道,也不會成就一代偉人,一想到這,他的嘴角里浮出一抹笑意。
李三勇就是這麼一個人,好大喜功的人。但他還不滿足,他還想知道更多。
“接下來怎麼做?”李三勇再一次地拿起水壺,爲李希望的杯子裡添加檸檬汁水。
李希望從古至今論道着無用的道理,說到得意之處,全忘了一個星期前在家裡早就設計好的語調、語速。他的語速隨着說得動情而不停的加快着,一直閒着的雙手也忍不住揮舞了起來,口中的唾液星子從他的嘴裡橫飛出來,濺在李三勇的臉上,有幾滴還飛濺到了李三勇的嘴脣上。
唾液四濺的場面一點兒也不消減李三勇傾聽的興趣,李三勇反而是越聽越着迷,一邊聽,一邊不停的點着頭,表示同意、讚賞,嘴裡有時還忍不住附上一句“嗯”來應答。
李三勇在傾聽時候,腦海裡時不時浮出以前羅家三兄弟的平時像哈巴狗過於忠實而呈現出平庸的形像;同時腦海裡又展現了李希望給他描繪未來宏圖偉業的景象。
李希望之所以今天能坐在李三勇的面前侃侃而談,不是他即興發揮,也不是他今天去開會,受到某個高人的指點,而是他在半個月前鬍子林傍晚時分坐桑塔納離開的時候對李三勇那意味深長的話後,他就利用一切獨處的機會靜思深想。
他今天滔滔不絕的演說可是他醞釀了一個多星期的,他獨自在家裡拿着破得只剩下半塊鏡子的梳妝鏡試說過。
也獨自跑到渾濁得見不到影的小河邊,把臉貼到水面上,照着水裡壓根看不清的影子對着試演過,因過於太投入,還摔進河裡,滾了一身的污泥才得以從河裡爬出來。
爲此,李紅波看見了,還納悶地問:“怎麼滾得像泥人?”
“爬到河裡捉泥鰍。”
爲此,李紅波還愛憐地說:“現在離小孩子出世還很早,你就爲我着想了。”
田園村有一種傳說,快臨產的孕婦吃了泥鰍生產時就不那麼疼,這樣的說法是李紅波從張蘭停那裡聽來的,李希望沒有聽說過。
李希望只是嗯嗯地應着,既不解釋,也不反對。
李三勇高興是高興了,他又有點後悔,後悔今天不去參加會議,如果他今天去參加會議,得益是他而不是李希望,他太想知道了,這位看似有點吊兒郎當,有點愚笨,有點不着邊際的年輕人,一下子變得這麼有成見,肯定有高人指點,他肯定地想着。
“今天開會,都有哪些領導參加?”李三勇端起茶壺,張開嘴巴,咬住茶壺嘴,喝起茶來,邊喝邊漫不經心地問。
李希望瞟了一眼李三勇,就這一眼,他就深深地知道李三勇的真正意圖在哪?
“那個多了,不過整個會議都是孔部長在講話,孔部長講話的內容振聾發聵,他說我們中國正在走向繁榮富強的道路上,以前的農民意識不強,現在農民的意識不同了……”
李三勇聽着似曾類似又有點不同的內容,就是李希望不說,他也能體會得孔順明開會一貫的腔調和語氣。
“中午跟誰在一起吃飯?”李三勇沒有心思再聽下去,打斷了李希望的話。
“跟胡主任,中間孔部長也來,坐了一小會兒,跟我喝了兩杯酒,就走了。”
李三勇一聽,更是腸子都悔青的感覺,跟領導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可是他當了這麼多年領導以來,夢寐以求的事,但從來沒有實現過的。
李希望區區的一小毛孩,第一次去開會,且是頂替他的名額的,就這麼幸運。
不過,李希望再怎麼吹大炮來撐起他的臉面,讓李三勇對他刮目相看,他還是顧及到了李三勇的感覺,他瞥見李三勇一直平靜的表情因聽到與領導在一起吃飯這事,變得鐵青。
他立馬轉移話題繼續說:“在會上,孔部長沒有點到你的名,跟我喝酒後,還是提到了你,說是你是位有擔當的領導。”
“我說,那是,田園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勞,胡主任又接過話題。胡主任說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對待朋友上,還是村民上,都是仁盡義盡,啥事都是寧可犧牲他個人的利益,也絕不佔任何人的一點兒便宜,這在當今物慾橫流的社會上很難尋得的好領導。”
李希望捏造這些謊言時,學着鬍子林在田園村收公購糧時說話時的腔調,聽得李三勇的心都有點酥化掉的感覺,他覺得他就是那樣的人。特別是經過從來不在他面前說好話的人的嘴裡說出來,真實程度的色彩又比他親耳聽到還要真實。
李希望自從回來說得這麼多,剛喝進的檸檬汁讓他在解渴後,有了飢餓難耐的感覺,舔舔嘴脣,肚子咕嚕咕嚕地響着。
李希望是去開會,但沒有他口中描述那樣美好,他是頂替李三勇是去開會,也是第一次去開會,他不懂開會的規矩,與別的領導更不熟,他一個人騎着嘉陵摩托車來到鎮委大門口。
在家裡,他騎的嘉陵摩托車不算落伍,一騎到鎮裡,特別是騎到領導雲集的地方,無論他的穿着,還是他用來代步的交通工具都顯得與別人的轎車,摩托車格格不入,這種格格不入透露出了一種寒酸。
轎車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別克、福特、凱迪拉克、像一隻只巨龜似的把不算太寬敞的**排得滿滿的。最次的就是鬍子林那輛紅色的桑塔娜。
當然也有摩托車,但摩托車都是中外合資的,五羊本田,新大洲本田,濟南鈴木,豪爵鈴木。
像李希望這輛不知轉賣了多少個人纔到他手中的嘉陵摩托車,雖然表面也被油漆上一層新的油漆,一眼看上去也是挺新的,但一開起來,從排氣管裡發出的煙比糖廠的煙囪冒的煙還要濃,發出的聲音也是嗚嗚——,比火車還要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