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望不僅在外形上追求時尚,他的內心也像所有這個青春期的少年一樣,對新鮮事物一時的興趣從而產生狂熱的迷戀,這樣的迷戀也是曇花一現。
他們不滿足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們想天天花樣翻新的活着,每一天睡醒後,想的是玩什麼最刺激,刺激的事物莫過騎快車,沒要命地騎快車。
李希望愛飈車,不,準確地說,是以李友明爲首的那一羣青少年愛飈車,所以他也跟着飈車。如果把李友明比作一條章魚,那麼李希望就是八條腿中的最短那一條。
但不影響李友明對他的使喚,他對李友明的使喚也是一呼百應,雖然執行起來,結果有點背道而馳,但李友明有事沒事總愛使喚李希望。
每次使喚後,李希望帶來的答案,與李友明所期望的答案總有點出入,不盡他意。因此,常遭到李友明的責罵。但李希望對於這樣的責罵,表面都是用笑笑來回應這樣的責罵,心裡着實窩火。
他的窩火還沒到三分鐘,又忘得一乾二淨。因爲李友明好像比他更健忘似的,明知道李希望的悟性不好,圍在他身邊的人就有七八個,但他就愛叫李希望,好像他的腦海裡也只有李希望的名字似的。
要說飈車,他們這羣把自己打扮得像潮流,又不像潮流的青少年,飈的也不是什麼車,就是家裡的自行車。
李友明騎的是一輛沒有杆的黑色26寸上海自行車,這在當時,最受歡迎的自行車,也是最流行的自行車,其他人也有騎着26寸的新款自行車,只是牌子不同。
唯獨李希望騎着李山洞結婚時買的那輛28寸鳳凰牌雙杆自行車。剛開始,李希望心裡很不情願的,但也着實找不到第二輛自行車,在李友明再三半嘲弄半威嚇的催促下,還是推出了這輛古老得有點接近絕跡的自行車出來。
李山洞對於李希望推車去外面的理由,深信不疑。他對李山洞撒了謊說:“去同學家玩。”李山洞也沒有過於問。
李希望雖然有16歲,但他個子矮,騎在28寸雙杆自行車上,顯得有點吃力,兩隻腳不能夠很好的放在腳踏板上,只能用腳尖。
他坐在墊子上,踩左邊的腳踏板時,身子得扭斜到自行車的左邊,屁股跟顛斜到左邊。踩右邊時,也得像左邊那樣。別人騎車都是上半身穩穩的,只有兩隻腳在腳踏板上踩動,而李希望騎車卻是全身都在動。而且車高,人矮,終究不協調。
唯一值得炫耀的是,就是遇到了下坡路,李希望乾脆把雙腳高蹺到自行車杆子上。手握住車頭,自行車快速的滑下來。別人也想,但車子太矮,腿太長,只能把兩隻長腿向外擴張着。
“哈哈……”以李友明爲首的七八個青少年一看到李希望騎着那輛過時的舊自行車,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希望原本就有點羞怯的心理經過一笑,反而變得豁然開朗了許多。李希望很賣力地騎在他們你追我趕,你超我我超你的自行車後面。
飈車,原本就是一種危險的遊戲,何況是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不知死的恐懼,不懂殘廢的痛苦,沒有體會好好活着的美好,所以他們是以最大的力氣拼命踩着自行車前進。有的甚至爲了展示自己的車技好,騎着騎着,鬆開握住車把手的雙手高舉了起來。
所幸的是,無論縣城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田園村依然還是保留以前大多的原貌,再加上中午,村民大都在家裡休息,或是看電視。行人稀少,車輛也少。
電視雖還沒達每家每戶都有,但每隔三間屋子,總會有一戶人家有,羅雨軒的茶店裡又恢復了當初的原樣,依然是男人主宰的天地。
騎自行車沒有發生重大的事故,但摔倒是常有的事,摔破流血也是常有的事。李希望也想騎快,無奈車大,人矮,只能乾着急。
他開始焦急拼命地踩,但無論他多麼努力地拼命踩,車子依然以蝸牛似的速度一樣前進,漸漸地他急不來,也急不得,反而心安理得地在一羣自行車後面當最墊底的一位。
正因爲他的墊底,他在整個飈車的過程中,沒有摔過一次。同伴們摔得臉青鼻腫的時候,他卻一根汗毛都沒有掉過。
有了他墊底,這羣飈車的青年仔心裡倒有了一些的安慰。反正無論怎麼騎,都不會成爲最慢的那一位。所以每次飈車,只要李希望不願飈,就有人不想飈,有了一位反對聲,就有第二位的反對。
因此,每次飈車提倡帶頭的永遠是李友明,有其他個別人響應,那也沒用,唯有李希望響應,這樣的倡議就成了實際行動。
如果李希望不響應,李友明倡議的飈車就成一句空頭話。所以李希望是不想飈也得飈,不願飈也得飈,看似是不重要的人物,實際是最重要的人物。因爲有了他墊底,所有飈車的人就找到了輸的藉口。
李希望對於大家存在心裡的想法,一點兒也不知道,對於他在這個飈車的隊伍裡存在的作用更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天天飈車,每次都是他被人嘲弄;也知道天天飈車,所有嘲弄的人都力挺他參加。
他在這個集體裡感受到兄弟們的熱情,感受兄弟們的對他的好。
李希望天天飈車都是慢悠悠地跟在後面,大多數的時候,他只知道他們的騎車的方向,連影子也覓不到。
等他覓到見前面你追我趕的身影時,已經是有人發生了事故,要麼是摔傷,要麼是自行車壞了,要麼是撞到了大樹杆,要麼是騎得太快,發生相互衝撞。流血,骨折是常有的事。
墊底,是李希望飈車的任務,但還有另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跑腿,救死扶傷就成了李希望的責任,他就好比戰爭年代,那個揹着藥箱跟在戰士們後的醫生,哪個受傷治哪個。
李希望沒有背藥箱,但他是跑腿的。他叫的不是別人,是村裡唯一一位救死扶傷的女醫生和護士——李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