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海捨不得買豬蹄和着一起蒸,只是用水來煮,第一天捂住鼻子喝下去,非旦沒有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還拉了一宿的肚子。
張蘭停便嘮叨開來:“吝嗇鬼,買個豬蹄都嫌貴,還說什麼買豬蹄浪費時間……”她忘了她口袋裡的錢都是誰給的,李山海對於這樣的責罵,除了摸摸腦袋,嘿嘿地笑兩聲迴應外,沒有任何的反駁。
與李山海一起拉肚子的還有李三勇,李三勇是吃得太多,他的婆娘一下子把整塊膏放入大碗裡與一個大豬蹄蒸。
在李紅波的診療室裡,李三勇與李山海相遇了,李山海比李三勇來得早點兒,手背上掛着一根細小的白色管子。
李三勇剛踏進門的時候,看到了李山海那一刻,愣了一下,想轉身,腳步已經跨進了診療室裡。
但李三勇對李紅波說拉肚子的理由,說是睡覺時忘了蓋被子,一時着涼,鬧肚子。
李山海則實話實說,說是吃了老管的膏藥而導致的。李三勇聽了,嘿嘿地乾笑兩聲。
好漢不敵三泡屎,何況李三勇年過五旬,又一下子吃得過多,拉了一整晚,人都有點虛脫。他在李紅波的診療室裡輸了兩天液體,情況好多了。
李希望自從鎮裡開會回來後,李三勇對李希望另眼相看,一直被李三勇排斥的李希望變得更加的忙了。
村委會裡日夜開着燈,李希望除了吃飯、洗澡回家外,幾乎呆在村委會裡,有時連睡覺他都是坐在村委會的椅子上,頭靠在椅背上,打個盹,算是休息。
李三勇臉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雙腳架在另一張椅子上,半微閉着眼睛。
鐺鐺鐺,每連敲三次的空檔,羅牛軍會敞開他如公鴨嗓子的嗓門:“今晚8點在村委會前開會,每家每戶派一個代表出來,不來,後果自負。”
因爲他人是走在路上,眼睛和心始終在路邊的家禽的身上,特別是那些喜歡往雜草叢中藏匿的母雞,母鴨、母鵝,總是能引起他極大的興致。
不經意間,他看到了一隻母雞往沒過膝蓋高雜草堆中鑽,環顧四周,丟下手中的銅鑼,弓着身子跟着母雞鑽進雜草堆中。
誰知,非旦沒尋得他想要的東西,還一腳踩中了一隻年老全身黃皮的癩哈蟆,爲此在晚上還做了一個讓他驚懼的夢,嚇得流了一身汗。從此以後,再也不敢想在路邊撿便宜了。
因爲過於關注想有不勞而獲的喜悅,時不時踩到路邊的土墩上,身體總會不平衡地搖晃或前傾。拿在他手中的銅鑼幾次欲從他的手中飛出去。還沒等站直身體,又猛敲手中的鑼,嘴裡一直罵着:“死土墩。”
村委會其實是由兩間土屋子合併在一起,追溯起這兩間屋子的主人,還是李希望祖輩的,當年李希望的祖爺爺可是村裡的地主。
當然從李希望祖爺爺手中搶出房子歸公的不是李三勇,但李三勇也參與其中,並且在大會上狠踢了李希望祖爺爺的屁股。不過,那時的李三勇只是個流着鼻涕的十一、二歲跟在一羣大人後面瞎喊瞎鬧的小孩。
在村委會的廣場上開會,村民不是第一次,現在的村委會廣場變得冷冷清清,以前在人民公社沒有解散前,可是門庭若市。每天早上六點鐘,除了刮颱風外,沒有節假日,天天聚集着村裡的男女老少。
李三勇負責每天擰開村裡唯一臺播音機,放着《社會主義好》《東方紅》……全村男女老少,都要揮舞着手中的紅巾,咧開嘴巴,跳起來,唱起來。
那熱鬧的場面猶如一江春水,去而不回。以前熱鬧的村委會廣場早已隨着公社的解散變得淒涼的一片,偶爾也開會,但曾經的熱鬧稀稀拉拉。
高過沒膝的雜草在水泥縫隙間傲然兀立,平坦的水泥地面也隨着時間變得凹凸不平,經過幾場大雨地衝刷,地勢又有點偏低,以前載歌載舞的地方堆積着幾堆枯枝敗葉。平坦的水泥地面四處散佈着幾堆狗屎。
村委會裡面是由六張桌子拼湊而成的長方形,長方形上面鋪着一塊印着幾朵大紅的牡丹塑料油布,四周擺放着五張長凳椅子。桌子上堆放着凌亂的報紙。
羅牛山拿着一把試電刀,一會兒跳上桌子,往這個插頭試試,一會兒跳下桌子,站在地面上,往那個插頭試試。李漢三和羅牛伍合搬着一張四腳桌子,緊跟在羅牛山的後面。
一個沒有一半屁股,走路一高一低;一個走路就歪着腦袋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
自己丑自己不難受,別人醜自己看不慣。羅牛伍與李漢三對立地站在一張桌子的兩邊,他們倆並沒有因爲各都存在自身的缺點,而停止嘲笑別人的缺點,反而是彼此看不慣對方的缺點。
“往這邊走,歪腦。”
“搬桌子,抖什麼抖?”
啪,被他們擡高離地面有十釐米高的桌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們倆隔着桌子對罵了起來。
“搬過來。”羅牛山站在東邊牆角的地方,朝站在離他有十米之遠因互相不滿而指責,漲得臉紅氣得脖子粗的羅牛伍和李漢三命令道。
李三勇眯着眼睛躺在斜躺在靠椅上,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你們倆別吵了,半斤四兩,都一個樣。”
羅牛山忍住不笑,看着兩個歪瓜裂棗又互相揭底的羅牛伍和李漢三說:“再吵,罰你們一個只准坐,一個只准走路。”
李希望沒有學過寫毛筆字,但他天生就是寫毛筆字的料。他沒有像李三勇那樣,寫之前不分晝夜練了兩天兩夜。
他刷刷地揮毫,毛筆所到之處,一個個黑色正楷的字體在白紙上呈現出來。不出五分鐘,一張寬10米,長15米的白紙寫着大小一致的宣佈公告。
“貼到外面去。”李三勇點頭欣賞着,嘴裡不忘吩咐道。
李希望小跑出去,在以前刷過計劃生育標語的牆壁上,拿起一把蘸着濃糊的刷子往黑白參雜的牆壁上下左右地刷成了一長方形的形狀,又小跑的跑進村委會,雙手拿起剛纔寫好還散發着濃臭的墨汁味海報貼在牆壁上。
“多寫幾張,多貼幾個地方,把宣傳做到位,喚起農民的意識。讓他們明白,交公糧是人人有責的事,是一種爲國家作貢獻的行爲,這種光榮的事一定讓全村的村民提高覺悟。”李三勇雙手插着腰,剛開始說時,聲音還大點兒,後來聲音越來越弱,他的喘氣聲比說出話的聲音還要大。
李希望“哎”地一聲,又拿起毛筆,刷刷分別在三張面積相同,但比上一張小的白紙上寫着三條宣傳標語。
“一斤不缺,一兩不欠。”“你們的糧食,就是國家的安康。”“一人餓,國家不倒;國家倒,全家餓。”
李希望寫完,撂下毛筆,抓起桌子上面的一瓶濃糊,拿起一把粘着濃糊的刷子,往彎如牛軛的龍眼樹杆上下地刷了兩下,把一條標語貼上去,貼完用手在標語上面按了按,動作輕快又麻利。
又在別處分別貼了兩張,一張貼在李山海家的牆壁上,另一張貼在李山洞家的牆壁上。
寫宣傳標語和貼宣傳標都是李希望一個人來完成,不像以前漆個大字,還一行四五個人浩浩蕩蕩,羅牛伍爲此還丟了半塊屁股。
他之所以選擇這兩家來貼宣傳標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李山海的家與學校毗鄰,路過李山海家的這條路經常有人走。李山洞家是最南端,每個種田歸來的農民第一眼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