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勁瘦的後背上一條條青紫的印記,弄月看得皺眉。
“還說沒用力,這臭老頭估計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每個三五日,這些淤青是散不開的。”弄月頗爲心疼,從腰間的布袋裡拿出藥膏,輕輕替他抹上。
微微的刺痛很快就被清涼所取代,慕吟風趴在牀榻上閉眼輕笑道:“這就是你的閨房,你的牀,連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我看臭老頭下手不僅是輕了,還打錯地方了,他該打你的嘴纔是,整日每一句正經的話,就該讓它消停幾日。”弄月沒好氣說道。
慕吟風慵懶說道:“那可不成,這樣豈不是委屈了夫人你,你不就最喜歡咬它嗎?要是真是被打壞了,你還不是要心疼。”
弄月滿臉黑線,這廝說話越來越不正經了,真是什麼都敢說。
本是輕輕塗抹的手用力在他背上的傷痕處按壓。
“嘶……”慕吟風不察,呲牙輕呼。
弄月淡聲道:“哦,不小心手重了,但這樣淤青散得快些,要不我繼續試試,讓你早些好起來。”
“別別別,還是讓它慢慢消散的好。”慕吟風趕忙從枕中轉頭往她看去,生怕她真的動手。
懲治的手段還是有的,只是她也不忍心再對他下手。
“爺爺很疼你,其實他心裡是對我有氣,讓他打幾下能讓他舒心的話,我也是樂意的。”見弄月沒動作,慕吟風又將頭轉過趴靠在枕上,輕聲與她閒談。
弄月笑而不語,手上繼續替他抹藥,他背上的傷可不算輕。
祁鳳遙與柳如霜大婚這一天,弄月終於得見傳說中的青玄剛取代蕭東籬坐上太子之位的蕭東寒。
看上去是個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貴公子,待人溫和有禮,難怪這麼快就能籠絡到不少王公大臣。
新人入洞房也就沒什麼可看的了,祁鳳遙的那些朋友幾乎都是一本正經的雅士,幾乎沒怎麼鬧騰就開始不勝酒力,作爲新郎的祁鳳遙卻還精神滿滿,弄月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兄長當初交友時可就是想好了會有這一日。
“稍後咱們去屋頂看看我哥和嫂嫂的戰況如何?”弄月忽然提議道。
在花園裡涼亭內坐在她身旁的可不止慕吟風一人,還有躲避那些個祁鳳遙好友搭訕的楚映月。
她的話一出,讓身旁的兩人俱是一陣無語。
弄月笑道:“我估計我哥他從蕭東籬那裡學到的東西今夜該派上用場了。”
“要是你這話被鳳遙哥聽到,他都會後悔那日陪着你瞎胡鬧。”楚映月面色微紅,這件事情她有聽祁鳳遙提過,當初他們三人在賓悅客棧的屋頂,觀摩了火鳳與蕭東籬的事情。
弄月瞟眼見慕吟風面色沉下,隨即收斂了許多。
“你們別這麼說,那日我可是什麼都沒看,那時候尋兒尚在腹中,我怎麼會讓他學壞呢,但師兄和我哥從頭看到尾,估計是學了許多,日後師兄成親,我再帶你們一起去檢驗。”
楚映月羞澀扶額,她真的什麼都沒聽到,她的師兄怎麼也被妹妹給帶壞了,平日裡那樣正經的一個人。
慕吟風抿脣不說話。
觀摩洞房這件事最後也只是說說而已,看到慕吟風一直繃着個臉,其實弄月也沒那個膽去,不小心提起上一次的事,又惹他不快了,夜裡遭殃的可是她自己。
弄月暗想果然是不能心虛的,一心虛就什麼架勢都沒有了,就只能任人宰割,眼下她就是。
夜深了,三人在亭中坐了一刻鐘左右便回房歇息,楚映月是歇息了,可是弄月不能,此刻她正奮力抵抗。
當然是徒勞的。
整個人被翻趴在牀上,弄月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錯了還不行嗎?”
“你錯哪兒了?”覆於她身上的人,氣息不勻地問道。
弄月只覺背上又涼又癢,無由打了個寒顫。
“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小肚雞腸,我不過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又沒真的要去看,況且不是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今日你又翻臉,都折騰了大半夜了,還不讓我歇下,你想折騰死我啊。”
話音剛落下,肩上又是微微一痛,讓昏昏欲睡的弄月又張開眼,她惱道:“你屬狗的啊,屢教不改。”
“唔,不小心下口重了。”慕吟風沿着她的肩一路往下,學着她曾經說過的話。
弄月氣急,忽然又有了力氣,奮力翻轉過身子與身上之人面對。
“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以爲我怕你了。”她咬牙道。
黑眸中水潤異常,添了幾分迷濛之感,慕吟風就這麼一直盯着她看,不言語,也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中。
弄月被看得發毛,手上扯過錦被想要遮掩自己,這樣坦誠相對,她還是不太習慣。
慕吟風大手一揮便將她手中的錦被奪過,扔到牀尾處。
“你還想怎麼樣?”弄月羞憤瞪眼。
“我沒想怎麼樣,就是想讓你陪着我,不許睡而已。”慕吟風挑眉。
弄月無語,這廝耍起賴來就跟個孩子似的,不按常理出牌。
“你想怎樣就怎樣,來吧。”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此算來,今夜她都捱了幾刀了,也不差這一次,她只想趕快睡覺,沒工夫與他糾纏,於是乎,她將手攤開閉上眼作死魚狀躺着一動不動。
慕吟風眼中劃過笑意,
慕吟風眼中劃過笑意,卻奮力忍着,壓下身子往櫻脣襲去。
忽然,意外發生了。
弄月只覺心中忽然涌起嘔心之感,迅速擡手便將身上的推開,趴到牀邊乾嘔起來。
“嘔……”
慕吟風愣了愣,突發狀況讓他也傻眼,被她大力一推,整個人翻倒在大牀裡側,聽到她不斷的乾嘔聲纔回神,趕忙抓起手邊的錦被搭到她身上,不斷給她輕拍着後背。
“是我不好,你身子才復原,我不該折騰你的。”他自責道歉。
乾嘔了許久還是吐不出來,弄月眼含淚花平躺在牀上。
慕吟風趕忙給她拉好被子,披衣下牀去給她倒水。
“來,漱漱口。”
弄月已經是脫力狀態,只能依靠着他。
片刻後,嘔心之感消散不少,弄月蒼白着臉靠在慕吟風懷中,眼眸輕閉就要睡過去,迷糊問道:“我們重逢有多久了?”
“兩個多月了。”慕吟風輕撫着她的發,平靜地回答。
他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哦,你別吵我,讓我睡一覺。”弄月徹底合上眼,在他懷裡蹭了蹭找到舒適的位置後沉沉睡去。
慕吟風面色平靜,聲音卻已不復清潤,他輕聲應道:“你睡,我不吵你。”
有人好眠,有人一夜無眠。
第二日,弄月有孕的消息再次讓祁王府炸開鍋,原因是一大早慕吟風就讓人將府醫給請來了,得到確認之後,一家人都是無比歡騰。
老祁王笑得合不攏嘴,高興道:“昨日雙喜臨門不說,如今我已有了一個曾孫,馬上又要添一個曾孫女,四世同堂的福氣無人可及,要是能讓我與尋兒見上一面就好了。”
“爺爺,你要見曾孫也不着急,哥哥嫂嫂明年準能讓您抱上。”
弄月走到老祁王身旁,指着剛敬完茶的一對新人說道:“哥哥和嫂嫂昨日成親,很快也會有喜訊傳出,您吶,想抱多少曾孫都行,只要催促他們就行。”
徐錦心無奈搖頭,自己這女兒真是個野性子,祁林軒則是含笑不語,女兒這性子看起來也有他這個做父親的絲絲影子。
柳如霜則是羞紅了臉,被祁鳳遙牽着也垂着頭,不敢再看衆人。
“嗯哼,月兒你可別在爺爺面前挑唆,若是他忽然又想抱倆兒了,我和你嫂子豈不是累慘了。”祁鳳遙愛撫地拍拍妻子的手,又轉向自己的妹妹,
弄月撇嘴,看到含笑的楚映月之後,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先放過自己的兄長。
“我說哥啊,你上回不是說有一長隊的好兒郎給姐姐挑選,不會就是昨日那些個歪瓜裂棗吧?你眼光也忒獨特了些,他們哪兒配得上我出水芙蓉般的姐姐。”
楚映月沒想到會扯到自己身上,一時無語。
祁鳳遙不以爲意道:“好的多的是,可是我不能給景旭拆臺不是,好歹我和他也是自小就相識的,但相比之下當然是妹妹的幸福重要,只要映月一句話,要什麼樣的男子,我都替她給找來。”
“鳳遙哥,你也跟着弄月欺負我。”楚映月羞澀捂臉。
引得衆人大笑,就連老祁王也不住地點頭。
他笑道:“鳳遙說得對,咱們的映月丫頭這般標誌,要什麼樣的兒郎沒有,只要她願意,老頭子立馬就去給她招婿。”
“祁爺爺,您也笑話我。”楚映月上前,站在老祁王身邊。
老祁王說道:“現在就只剩下你啦,爺爺要給你選個好的,就留在青玄陪着爺爺。”
“這樣的話還是算了。”弄月頗爲嫌棄地說:“整日被你老頭子呼來喝去,日子也是作孽了些,我還是將姐姐帶回去,讓明叔做主。”
“你爺爺真有這麼差嗎?”老祁王不高興地問。
弄月白眼道:“一直都很差,喜怒無常,經常動手打人,你說差不差。”
“哼,你這是在責怪我前幾日動手打了吟風小子呢,別以爲你爹孃也瞞着我,我就不知道這兩年來你都在外面做了什麼,你能活着回來讓我打,這還是命好。”老祁王聽出她的話中之意,面色沉下。
慕吟風面色凝重從外面進來,跨進門時便掛上微笑。
祁林軒站起身說道:“吟風、鳳遙,你們與我到書房一趟,我有事找你們商量。”
“你們忙正事兒要緊,去吧。”
老祁王擺手,讓行禮告退的慕吟風不必多禮。
三日後,弄月、慕吟風、楚映月三人便啓程離去,縱然有千般不捨,徐錦心還是要放女兒離去。
“吟風,一路上好好照顧她們姐妹倆,記得讓人給我送信。”祁鳳遙也是滿臉不捨地看着兩個妹妹。
慕吟風點頭道:“我會的。”
離別的畫面總是讓人傷懷,老祁王也沒有了往日活力,依舊拄着柺杖站在當初迎接他們的地方,靜靜地看着。
弄月上前給了老人一個擁抱。
“爺爺,下一次我帶着尋兒來看您。”
老祁王面上一喜,拍拍她的肩說道,“說話要算話,你爺爺我這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還能活多久,你可要讓爺爺滿足了心願。”
“您胡說什麼呢,我都說了,您這身體保證能長命百歲。”弄月不高興噘嘴。
“好好好,就如你所說,爺爺要長命百歲,但你也不能讓我等太久不是,尋兒自打出生起就沒見過我
就沒見過我這個太爺爺,我可是想得緊。”老祁王難得服軟。
弄月點頭保證:“您很快就能見到尋兒的。”
“好,我等着呢,你們快走吧。”老祁王微笑着開始趕人。
弄月點頭,轉身往馬車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揮揮手。
“爺爺、爹孃、哥哥嫂嫂,你們保重。”
幾人俱是含笑對着她擺手。
三人轉身上了馬車後,非夜駕着車很快消失在大道拐角處。
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總算是到了京都,弄月卻被折騰得夠嗆,以前她從不認爲自己這般脆弱,但因爲懷有身孕的緣故,她幾乎是一路吐到京城的,看得楚映月與慕吟風心驚。
終於到家了,弄月卻是蒼白着臉,靠在慕吟風懷中動也不動。
慕吟風抱着她下了車後,吩咐非夜將楚映月送回去。
“吟風,好好照顧弄月,有什麼事就派人到侍郎府找我。”楚映月掀開車簾,擔憂地望着他懷中的弄月。
慕吟風點頭:“嗯,我會照顧好她的。”
看着他們走進了敬親王府中,楚映月纔對非夜說道:“我們走吧。”
非夜得令,又快速揚鞭,駕車往侍郎府而去。
蘇玉如自收到消息說他們要回來並且弄月還懷有身孕時就一直喜憂不定,一直擔心路途的顛簸會讓弄月吃不消,早早便將宮中最好的婦科聖手御醫請到府中候着,見兒子抱着弄月回來,都來不及詢問,就讓人趕緊將御醫帶到遊園去。
御醫診脈過後,蘇玉如纔開口。
“怎麼樣?”
年過半百的老御醫,摸着山羊鬍須回道:“王妃且安心,郡王妃腹中胎兒安穩,只是疲累所致才如此的,臥牀歇息幾日便無大礙。”
“那就好。”蘇玉如安心點頭。
慕吟風守在牀邊,心疼地看了睡着的弄月許久才起身出了房門。
蘇玉如親自送御醫出了遊園,剛要轉身回去,就見兒子從房中出來,輕輕將門關上。
“母妃,讓弄月先睡一會兒,這一路上將她累壞了,咱們到外邊說話。”慕吟風上前,扶着蘇玉如往外走去。
弄月無事,蘇玉如自然也就心安,面上都是喜色。
她笑道:“弄月真是好樣的,每次回來都能給我帶來喜訊,還好尋兒一早就被你父王和乘風給帶進宮去了,不會擾到她歇息。”
“嗯,今夜還是讓乘風帶着尋兒,明日一早我再去將他接來。”慕吟風輕笑點頭。
蘇玉如贊同:“也好,這段時日都是由乘風帶着尋兒,叔侄二人感情極好,一會兒不見,尋兒都嚷着要找小叔,乘風更是歡喜,整日帶着他出去到處遊玩,一來二去,叔侄倆都玩野了。”
“如此也好,弄月還擔心尋兒會累着您,由乘風帶着他倒也正合適。”慕吟風笑道。
蘇玉如笑了笑,忽然想到了正事。
“景旭被冊封爲太子的事你應該是知道了,一個月前,景旭與景離一回京,陛下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冊封聖旨,再過十日便舉行冊封大典。”
“嗯,我真是因爲此事才趕着回來的,父王在心中所言提及陛下還有意讓定國公之女做太子妃可是真的?”慕吟風蹙眉詢問。
蘇玉如點頭嘆息:“已經不是有意,今日一早聖旨已下達旭王府和定國公府,而景旭已經接旨,今日和定國公之女同時進宮去謝恩。”
慕吟風若有所思,不再言語。
聖心難測,一朝聖旨降下又是震驚整個京都,並非是旭王冊封爲太子之事,而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忽然冒出來的定國公之女讓人吃驚。
旭王前一次的指婚最後無疾而終,這一回又是聖旨指婚,卻不再是旭王,而是成了太子。定國公之女何雲檀很快也被人將底細翻出來。
不翻不知道,一翻嚇一跳,原來定國公何靖年輕時也曾馳騁沙場數十載,其長子年紀輕輕便已是京城禁衛軍的統領,掌管禁衛軍,虎父無犬子大抵如此。
太子與定國公之女的親事不說門當戶對,但也可以說是順理成章。
“景旭三日後就成親,爲何這麼匆忙?”弄月一大早醒來,就聽見這麼個重大消息,她從牀上驚坐而起。
慕吟風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兒子放到牀邊站好,纔將弄月扶着躺回牀上。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
“娘。”慕梓尋已然自己蹬了鞋子,自己往牀上爬去,就在快要爬到自己母親身上時卻被父親揪着後領給拎到牀裡側。
弄月瞪眼道:“你這般將他拎來拎去會勒到他的。”
“喔,下次我注意。”慕吟風毫無歉意。
弄月又瞪他一眼,將一臉委屈的兒子摟到懷中輕哄。
傍晚時分,大雨傾盆而下,一直到了天黑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急,落到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侍郎府外,慕景旭已站了一個多時辰,就這麼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終於等到了侍郎府的大門打開。
“你回去吧,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無法挽回,你與何家小姐的事已成定局,而我爹已經答應了師兄的提親。”
楚映月手手執油紙傘,一步一步往他走來。
------題外話------
本來想明天上傳的,想想還是傳了吧,花花有存稿就是忍不住想一次就更新完,嗚嗚…據說這是病,得治…
還有下一章,大結局下,今天也會更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