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弦挑眉示意她繼續,很有興趣聽下去的樣子。
弄月攤手道:“沒了,事情就是這樣。”
“你話只說了一半。”泠弦很是不友好地瞥了她一眼,算是對她說話只說一半的警告,她暗地裡做了太多事,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被矇在鼓裡。
妙舞見慣了這樣的場景,狀似掩笑低頭,垂眸掩蓋住自己的失落,默默退了出去,自己的存在不就是在公子需要的時候出現嗎?只要眼前這個獨特的女子在,即使是鬥嘴,公子也是心裡在笑。
“咦?妙舞美人爲何走了?我還想多個人分享我的豐功偉績呢。”弄月心情愉悅,眼裡都是滿滿的笑意,看上去是真的捨不得妙舞離去似的。
泠弦推着她往亭子裡走去,邊走邊問:“見到孩子就這麼滿足?”
“那當然,等以後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爲人母的心情了。”弄月故意放慢腳步,讓他用力推着她走,想了想又了悟似的說道:“方纔說錯了,你是男子,即使是有了孩子也不能體會這種爲人母的感受,最多體驗一下爲人父的喜悅,這個你若是得空的話,可以去向慕吟風取經,他好歹做爹做娘也快兩年了。”
泠弦倏然收回手,差點讓她摔倒。
“你想摔死我啊。”弄月不滿瞪他。
泠弦淡聲道:“摔死你那都是輕的,你還真放心將孩子交到這麼個不負責的父親手中,做爹做娘,你還真是相信他,還真以爲表面上看到的都是真的?說你蠢,我都覺得自己天真。”
弄月微愣,上前扯着他的胳膊,已沒了說笑的心情。
“你這話是何意?慕吟風是不是對尋兒不好?”
“你自己有眼睛,自己去看便知,若是從我口中得知,你指不定以爲是我無中生有編排他,尋兒是他的骨肉,他如何對待也輪不到我來評說,你相信他是你的事,不信他也與我沒多大關係。”泠弦抽回自己的衣袖,往亭子走去的腳也收了回來,從交叉的青石小路走開,進了屋內。
弄月無辜撇嘴,這傢伙爲何又炸毛了,自己好像也沒說到什麼不該說的話纔是,還有就是他方纔說了一半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教訓她說話說一半,他自己也不是這樣。
看來她是有必要夜探敬親王府了,她也想知曉,在她不在之時,他們父子倆是如何相處的,泠弦不會無緣無故說那樣的話,一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匆匆來了一趟牡丹園後,弄月又轉身去了離王府,但她等到天黑也不見景離回來,正當她又準備去侍郎府時,卻無意中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蕭東籬,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會在夜裡的深巷中瞧見。
弄月反應極快,迅速往暗處一隱,悄然聽着不遠處的人說話。
“太子哥哥,你總算來了,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我好擔心你。”蕭毓秀撲到蕭東籬的懷中,帶着哭腔問他。
蕭東籬壓低聲音說道:“秀兒別哭,哥哥很快就能帶你回家了,你再替哥哥辦件事,只要這件事成,哥哥就能拿回青玄,咱們就能給母后報仇了。”
邪魅帶着陰寒的聲音讓弄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蕭東籬怎麼變成這樣了,來不及細想,弄月繼續伸長耳朵偷聽。
“秀兒,你找機會將慕吟風的兒子給弄出來,他對我要做的這件大事起着關鍵作用,掌控了他,慕吟風就只能乖乖任我們擺佈,屆時一切都不是問題了,秀兒就是大功臣。”蕭東籬繼續輕哄。
蕭毓秀爲難道:“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接近那個孩子,你是知道的,敬親王府我根本就進不去,他們根本不待見我。”
“這個你不必擔心,再過幾日就是春獵,慕吟風會去,而他也會時刻將那個孩子帶在身邊,我會想辦法引開他,你找機會悄悄將孩子抱走便是,所以這次春獵,你無論如何也要說服旭王帶着你去。”蕭東籬四處觀望,小心翼翼觀察着周圍,沒有異常後,他才繼續說道:“你別怕,我做的這些事是萬無一失的,很快你就會做回那個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再沒人敢讓你受委屈。”
蕭毓秀應了句後便撲在蕭東籬懷中低聲抽泣,蕭東籬要離去之時,更是依依不捨地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看了這麼一出兄妹情深的好戲,弄月腳下一點,便悄悄跟上蕭東籬,一直隨着他來到了一座破廟中,在這裡她還見到了火鳳,也是一個久違的故人。
她瞧二人的面色與說話時的語氣,心中已能肯定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這兩個人真的一起修煉那邪乎的蠱術。
看來火鳳的用了這麼久的時間,終於將魂歸蠱給養好了,不過這也正是弄月想要見到的,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火鳳將魂歸用在這個蕭東籬心中最難對付的慕吟風身上了呢,這麼好看的戲,她怎能錯過。
瞧着蕭東籬與火鳳二人‘情意綿綿’地相擁進了破敗佛像後的暗道,不用想,弄月也知道他們是要做什麼,她可沒祁鳳遙那樣的閒情逸致看活春宮,腳下輕點樹枝,很快便隱沒在夜色中,一刻鐘後,她又回到了離王府,正好等到了剛從侍郎府回來的景離。
“看來逸郡王在王府周圍放的那些個暗衛在你眼裡都只是擺設,你在我府中可謂是來去自如啊。”景離見到她,開口便是打趣。
弄月笑道:“師兄好久不見。”
:“師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景離向她敞開懷抱。
弄月毫不客氣,張開雙臂就如小時候那樣,撲進他的懷中。
“師兄,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委屈說道。
景離輕拍着她的肩,心疼地感慨道:“又消瘦了許多,放心,師兄會給你討回公道的,火鳳她蹦躂不了多久了。”
“師兄,方纔我見到蕭東籬,跟蹤他到了一座破廟中,還見到了火鳳,他們真的一起修煉蠱術,這次春獵他們打算對尋兒下手,目的是逼慕吟風就範。”弄月從他懷中出來,仰頭對他說着自己不久前的見聞。
景離摸摸她的頭,安撫道:“你放心,有爲兄在,不會讓尋兒出事的。”
弄月搖頭,“不,師兄,我想讓你配合他們,這件事蕭東籬一定會來找你幫忙,你還是如上回一樣,假裝被他們說動,他們要的是慕吟風,不會對尋兒如何的,我也會在暗處看着,這個你放心。”
“你這丫頭,每回都做這麼冒險的事,不過爲兄信你,你連自己的命都贏回來了,自然也能再贏一局。”景離親暱捏着弄月的鼻尖,滿是信任的笑意。
弄月摸着自己唱空城計的肚子,可憐兮兮地啊望着景離,景離會意一笑,揚聲吩咐,讓人給送吃的。
看着滿桌子的菜,弄月不斷嚥着口水,這一次卻是有禮貌的道了句謝。
“謝謝師兄,就屬你對我最好了。”她還不忘拍馬屁。
景離給她碗裡夾了菜,笑道:“快吃,看你都瘦成竹竿了,來我這裡就放開胃口的吃,想吃什麼,我都讓廚房給你做。”
弄月拿起碗筷,開始狼吞虎嚥,同時還不忘點評一番,甚是說出自己的喜好,除了肉還是肉。
“喔……師兄,這個雞腿味道不錯,下次我來,你要多給我備些。”
“喔,這個肘子也不錯,下次我也要。”
“這個……”
景離無言,一直笑着點頭,她每說一樣,他都應承下次還讓人給她做,看着她鼓鼓的腮幫,他好笑又無奈。
“你慢些吃,小心噎到,不夠我再讓人送來就是。”
弄月將口中的美食嚥下後,才說道:“師兄你是不知道,我整整吃了一年多的素,和尚的日子真不是我這等俗人能過的,就不能喝也就罷了,還不能吃肉,整日豆腐白菜,我都快瘋了,虧得姐姐還毫無怨言地陪着我一起受罪,我都心疼她。”
“那是因爲你身子的緣故,無樹大師不讓你沾葷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如今你身子痊癒了,想吃什麼都可以,不過你說映月陪着你,這個我信,但鳳遙也不是一直陪着你嗎,你爲何不心疼他?”景離又給她碗中夾了根青菜。
弄月嫌棄地看着碗中的青菜,撇着嘴將青菜扒到一邊,直接用手抓起盤中的肘子,不顧形象,邊啃邊答道:“我哥是什麼人,最多也就是我快沒氣那幾日,他嚇得吃不下大魚大肉,勉強喝了點清粥外,其他時候,他可不會像姐姐那樣委屈自己,每日都到城中大吃一頓纔會回到寺中,我都看見他滿嘴的油漬了。”
景離被她的樣子逗樂,又聽她不住編排祁鳳遙,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這的確是像他會做的事。”
弄月不住點頭,滿腔心思全在手中的肘子上。
而此時遠在千里之外,正在趕往青玄途中的祁鳳遙,躺在某家客棧房中的牀榻上,睡夢中驚醒,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定是妹妹想我了。”他咕噥一聲後,繼續沉沉睡去,這一路馬不停蹄,他快累死了,從來都是沾牀就睡,天明就匆匆趕路。
他急着趕回去給父母報平安,妹妹痊癒了,這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喜訊,當然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他必須及時趕回去,否則就該讓別人將他的準媳婦兒給撬走了,事關終身大事,馬虎不得。
又是一年春獵,鳳鳴山風光秀美,山川依舊,只是物是人非。
慕景旭在自己帳中覺得悶得慌,就跑到慕吟風的帳中來與同樣悶燥的慕梓尋玩耍,慕吟風接到暗衛來報,說發現火鳳與蕭東籬的蹤跡,就在鳳鳴山附近,隨即囑咐了慕景旭幾句,便將慕梓尋交託給他照顧後匆匆離去。
慕景旭正抱着慕梓尋出營帳去時,就遇上了景離。
“六哥要帶着尋兒出去玩耍?”景離上前,伸出手指輕輕撥弄慕梓尋胖乎乎的小手。
“七弟爲何沒與三哥和乘風一道出去狩獵,大好春日,豈不辜負了這一趟遠行?”慕景旭將懷中見人就笑的慕梓尋放到地上,拉着他的小手,讓他自己行走。
景離隨着他一起,慢慢走着。
“我與六哥一樣,對殺生沒多大心思,本想向父皇告假的,誰知他不準允,我也只能跟着來了,一個人在帳中也着實無趣,就前來吟風這裡看看尋兒。”
慕景旭不疑有他,牽着慕梓尋往樹林深處走去,與其說是他牽着慕梓尋,還不如說是慕梓尋拖着他,小傢伙看見漫山遍野的綠色,異常興奮,恨不能擺脫慕景旭的手,獨自奔跑。
兩大一小,三人漸漸往樹林深處走去,暗夜皺眉跟在遠處,揚聲提醒道:“主子,荒郊野外,猛獸衆多,不宜再前行了。”
景離眸光閃了閃,看了眼暗夜,對慕景旭說道,“六哥這隨身護衛倒是個穩重的,對周圍的
,對周圍的一草一木都觀察得細緻入微,我也覺着深山老林不太安全,我們還是回去……”
他話未落,便迅速出手點住了慕景旭的穴道,將慕梓尋抱起。
“離王殿下,你要做……”暗夜大驚,剛提氣,身子便軟了下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景離揚聲道:“毓秀公主,你可以出來了。”
自前方的大樹後走出一道橙色身影,正是蕭毓秀,她先是怯生生地看了看四周,見並沒有其他人時,她才壯着膽子走了出來。
慕景旭不能言語,也不能動彈,只能恨恨瞪着兩人,他萬萬想不到景離會與蕭毓秀是一夥的,或許也和蕭東籬脫不開干係。
“喲,旭王殿下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毓秀真是該好好感謝你呢,你心眼這麼好,我去求你一下,你就真的答應帶我來了,今日能成功抓住逸郡王的兒子,你也是功不可沒,不如你也如離王一樣,投入我太子哥哥的陣營,日後他也好助你一臂之力,早登大寶。”蕭毓秀膽子打了起來,圍着不能動彈的慕景旭轉了一圈,開始‘好心’遊說。
慕景旭用殺人的目光回敬給她,正當蕭毓秀還要開口時,被景離冷冷打斷。
“公主可比忘了師兄的正事,時間緊迫,快將孩子抱走,我來帶走旭王,我們到山頂與師兄他們會合。”
蕭毓秀在他目光威懾下,訕訕閉上嘴,接過他懷中慕梓尋,但小傢伙甚是不願讓她抱,一直動來動去,向不能動的慕景旭伸手。
慕景旭見蕭毓秀已抱着慕梓尋離去,急得額角都冒汗,奈何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
忽然身上又被景離一點,他恢復了自由,剛要破口大罵就聽景離小聲在他耳邊說道,“六哥稍安勿躁,一切都在弄月的計劃之中,你跟着我走便是,再信我一次。”
“弄月回來了?”慕景旭驚訝時也還有理智,故意壓低了聲音問。
景離自腰間抽出一把短劍抵在他身後,狀似威脅他前行,邊走邊看着四周,小聲答道:“此事容後再說,六哥信我便是。”
“哼,若不是吟風說他信你,我還真不敢跟你走呢。”慕景旭輕哼。
景離低聲道:“沒想道他竟早已看破一切,看來弄月這一次要失算了。”
慕景旭不屑地哼哼,背在身後的手卻是對着景離勾了勾食指,景離不解問道:“什麼?”
“過一會兒將你的短劍借我一用,我非得刺蕭東籬幾劍出出氣。”慕景旭咬着牙,嘴脣不動,哼出了這麼一句話。
景離嘴角微抽,不着痕跡拍拍他的後背,算是應承。
“這小子,不是說是早產嗎,敬親王府給他吃的是什麼,竟然這麼沉。”蕭毓秀抱着慕梓尋走了片刻便氣喘吁吁,不住地不願。
此時慕梓尋不知爲何竟也乖順起來,緊緊纏着蕭毓秀的手臂不放,就是要讓她抱,慕景旭與景離在蕭毓秀身後不着痕跡,低頭悶笑。
慕景旭心道尋兒這小子可是人精,不得不承認確實是與他母親更爲相像,就連這機靈勁兒也是如出一轍,長大後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有那樣一雙父母,怎麼可能是個普通的孩子。
山頂上亂石林立,而亂石後竟然別有洞天,一座莊嚴的古墓立於眼前,不同於上次所見的頹敗陰森,而是給人一種尊貴的感覺,而這座古墓是完好的,且是完全密封的,衆人皆站在墓前。
身着紅袍的蕭東籬撫着自己耳後的一縷發,走上前從蕭毓秀手中將慕梓尋接過,輕聲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蕭毓秀便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山頂。
在景離與慕景旭二人中轉了一圈,蕭東籬邪魅地說道:“師弟果然好本事,這麼輕易就能將這孩子與旭王劫來。”
慕景旭見到眼前這兩個紅影時,暗暗吃驚,只是一年多沒見,怎麼蕭東籬也變得和火鳳一樣妖里妖氣的。
景離沉聲道:“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何談日後從葉衡手中奪回祁靈,上一次你們騙我,害了小師妹性命,今日你們最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你們要對付的人是慕吟風,不許傷害這孩子,他是小師妹用命換來的,我不容許他有任何的閃失。”
“我又何嘗不後悔,那日我並不知曉會害了月兒性命,如今看着孩子的面容,倒有四五分是隨了月兒的,我怎忍心害他。”
蕭東籬原本英朗的面上此刻盡顯邪魅的妖嬈,提起弄月竟然有種泫然欲泣的陰柔,看得慕景旭與景離一陣惡寒。
眼前這些男子,一個個都將勁敵放在心上,就連她死了也還在維護她,火鳳再也聽不下去,帶着嫵媚風情,走到蕭東籬身旁,旁若無人地靠在他肩上,媚眼盯着蕭東籬懷裡不驚不怕鼓着清澈大眼的慕梓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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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還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