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石板路上映着皎潔的月光,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一雙人影拉得很長,熙攘與紛擾之間緩緩前行。
“今日你與泠弦可是約好的?”弄月想着方纔的事,暗衛與紅裝巾幗女子配合得天衣無縫,也只有在兩人事先部署好的情況下才能做到這般,可另她意外的是,前一刻慕吟風與她才因泠弦爭執,下一刻兩個男子竟能和平聯盟,斟酌了許久她還是問了出來。
慕吟風的手緊了緊,不點頭也不搖頭。
弄月等了半晌依然不見他有開口的意思便停下步子,目光緊盯着他。
“慕吟風,此時此刻你在我跟前裝什麼深沉,我的問題很簡單,你只用回答是與不是便可沒必要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慕吟風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終於開口說道:“弄月,或許你的父母和哥哥真的還活着,只是他們都改名換姓了你才一直找不到他們。”
答非所問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弄月的腦中炸響,一開始自己心中的僥倖在這一刻得到落實,驚喜的同時又急切的想要確定。
“你說他們還活着?”
“他們現在真的在青玄國嗎?”
“你是如何知曉的?”
一連三個問題透出她緊張而期待的心情,可她面上卻是極力掩飾,想要努力保持平靜,卻連手都是顫抖的。
慕吟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輕聲說道:“你彆着急,我們已到寧城,再過半月便能行到邊境,到時你親自去確認不是更好嗎?我得到的消息是說他們在青玄國,但畢竟過了這麼多年,我也不能確定那封信是否出自鳳遙之手。”
“信?什麼信?”弄月驚詫。
慕吟風自懷中拿出一張薄薄的信箋,遞到她手中。
薄到透明的紙箋,卻讓她不堪負重一般,顫着手接下,一句一字的看下去。
‘故友吟風,見字如面,一別十數載心中從未忘懷,當年之事事出突然,於半途中與吾妹失散,苦苦尋找多年終有所獲,驚聞你二人已締結姻緣,欣喜之餘亦心憂,你信守兒時之諾,吾感激在心,但亦有叵測之人慾利用血緣親情引妹前來,意在於牽制於你,萬不可輕信,吾妹孤苦十數載是爲兄之責,本該儘早與她團聚,奈何身陷囹圄,若是日後能擺脫困境,吾自當親自前去與她團聚……’
弄月將手中的信看完,心緒逐漸平靜,她那時才四歲,根本無法辨別這封信是否出自楚鳳遙之手,就連慕吟風也不能確定,她又怎麼能判定。
無論真假,對她來說都是個好消息,至少是有家人的消息,可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讓慕吟風千萬阻止她,不能輕信別人,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待在慕吟風身邊,這的確像是楚鳳遙會說的話,而且……
忽然想到什麼,弄月快步走進了一家酒館。
慕吟風在她甩開他的手往酒樓疾步走去時稍有疑惑,隨即快步跟上。
一直在他們身後一段距離的三人也是疑惑不解。
慕景旭想了想對身後二人說道:“你們仔細守着,別讓那些紅頭蒼蠅靠近,我進去瞧瞧,若有事我會招呼你們的。”
“是!”兄弟倆領命。
慕景旭剛走進酒館時就見慕吟風拎着一個小酒罈跟着弄月上走了出來,見二人臉上皆是凝重,想來是棘手的事,他也沒問,只是站在門前等着他們出來。
“景旭,我們去去就來,你與暗夜先行回去。”
走到門邊,慕吟風停下步子對站在門外一臉費解的慕景旭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語落便再次移步追上已離去的弄月。
慕景旭看着離去的兩人,心中疑惑更甚,但既然慕吟風讓他先行回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也不再多問,走到暗夜跟前說道:“走吧,今兒又是你我主僕二人相依相偎了,人家非夜被他家主子與夫人領走了,你我二人可憐吶,孤零零的踏着月色,人家主僕三人卻是嫌我們礙眼。”
“罷了罷了,我們是有自知之明的,回吧,這街上也忒無趣了。”
暗夜被他的‘相依相偎’再次驚到,這回不僅僅是眼抽,就連冷峻的面上也是一臉嫌棄,或許是他常年沒多少表情的臉上忽然有了這麼豐富的表情,引起了自家主子的注意。
“連你也嫌棄我?”
“暗夜我可告訴你,你可別喜新厭舊,我知道你小子心裡羨慕着呢,你羨慕非夜能時時刻刻跟着那樣的主子,我就知道你也看上吟風那張招桃花的臉了。”
慕景旭如同被附身了一般喋喋不休。
暗夜冒着黑線,一陣無語。
自從自家主子身體好轉後仿若變了個人似的,活潑了許多,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子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非夜站在巷子中,擡首望向高牆上的主子。
慕吟風將酒罈打開用右手提着,左手接過弄月手中的信箋,右手微動便將酒潑在信箋上,非夜看着迎頭而來的瓊漿玉液,迅速往一邊躲開,再慢一步,他就該是被澆個正着。
弄月站在高牆上,看着慕吟風動作,只見他將被酒浸透的信箋打開舉到頭頂,對月望去。
“弄月,你說的沒錯,這信箋在浸了竹葉青之後在月下真的能顯字。”
“你看!”
慕吟風一臉欣喜,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她。
弄月接過看了一眼後,點頭道:“確實是出自我哥之手,這種特殊的紙張只有我娘會做,年幼時我記得我經常與她一起做這個,她對我說的最多的便是‘月下酒微醺’這幾個字,那時我不理解,她便示範了一次給我看,紙上的墨是摻雜了特殊的花汁,無色無味,只有這個方法才能顯現。”
她此時出奇的平靜,看清內容後,她沉思了片刻,後又接着說道:“他們該是被人監視了,纔想出這個法子,對方之所以讓他們送出這封信是想通過它將我引過來,他不會想到我娘有這等技藝。”
“後面這些纔是鳳遙要對我們說的話,青玄國國主年邁體弱,朝堂上分爲兩派,以太子爲首的主戰派暗中做了不少事,而以丞相爲首的主和派卻極力阻止,看來他們是站在主和一邊,若是我猜的不錯,自從蕭東籬回宮後,便一直在削弱主丞相一派的勢力。”慕吟風掌中凝力,便將手中被酒浸溼的信箋化爲紙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