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旭身上的往生蠱毒不若慕吟風身上的紫陌紅塵那般難解,只要有了碧落草一切就簡單許多。
慕吟風見她將絲絹取下後將木匣扔到事先準備好且盛了半盆清水的銀盆中,又從懷中取出一個藍色瓷瓶,將瓶中的藥粉倒了些許在水中。
“你是懷疑火麒在碧落草上動了手腳?”慕吟風走近仔細看着水中的變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這纔開口問她。
弄月看了眼輪椅上一臉平靜的慕景旭,搖頭道:“我也不能確定,火麒或許不會,但若旁人在暗中動了手腳也不是不無可能的,以你這般心思縝密,三年前不也是中了招,還是敗在火鳳那種有頭無腦的女人手中,如今可是關乎景旭的生命,我不能大意。”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被她毫不留情的打擊,慕吟風失笑,也只有她總是這般肆無忌憚的嘲笑他了。
慕景旭推着輪椅來到他們身旁,看了眼地上的銀盆,正準備說話,就見盆裡的水變成了紅色,還有一股腥臭味飄出。
“爲何會這樣?”他不解的看着弄月,希望她能給他解惑。
弄月撇嘴道:“事實證明我是對的,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匣子與碧落草上皆是塗了一層銷魂花汁,銷魂花的毒無色無味,一般人很難辨別,一般沾上之人三日沒有解藥便只有死路一條,若是被中了往生蠱毒的人沾上便是立即斃命。”
她指着顏色變淡的水繼續說道:“方纔我在水中撒了些百草粉,銷魂花汁遇到百草粉會變紅且伴隨着腥臭味兒,百草費能解銷魂花之毒,這個方法沒幾個人知道,我也只是猜測,沒想到竟會猜中。”
“看來有人爲了我這條命也是煞費苦心呢,只是幕後之人沒想到會遇上你這個神醫,在你面前用毒不就是班門弄斧,可笑至極。”
慕景旭說完,仰頭對兩人笑道:“多謝你們爲景旭費心費力,今生能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景旭足矣。”
弄月笑道:“別這麼肉麻兮兮的,我既將你當朋友,自然不會讓你有事,如今碧落花已到手,你身上的往生蠱毒不足爲懼。”
慕景旭點頭,沉思了片刻將目光轉向一直不言語的慕吟風身上。
“吟風可是有什麼想法?”
慕吟風說道:“今日我與弄月來旭王府的真正目的除了身邊的人外,該是無人知曉,你解毒的事先不要聲張,看看對方下一步會有何動作。”
“你我二人差點英年早逝,受了這麼多年的罪,總要回報給對方一些纔是,俗語云‘來而不往非禮也’這禮尚往來我要是不懂,還真有些說不過去。”
此時的慕景旭話語中蘊含着一種輕快灑脫之意,在輪椅上坐了三年內心壓抑着多少情緒,往生蠱毒一朝得解,他也將得到新生,對於那些害過他的人,他則能輕易原諒。
弄月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本是天之驕子卻偏偏要承受這麼多不幸,樹大招風一點都沒錯,站在他們的位置便註定了此生的明爭暗鬥,永遠不知道還有多少陰謀算計在等着,前路茫茫,無休止的爭鬥何時是個頭。
“時辰差不多了,將這碧落草熬成湯藥服下,往生蠱毒便解了,但是你的腿要恢復像以前一樣還需要些時日,你必須每日堅持練習行走,我仔細瞧過你的腿並無大礙,要站起來也只是短時間內的問題。”弄月將水中的碧落草拿出,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無誤後便隨手遞給了慕景旭。
慕景旭有些好笑,溼噠噠的一株碧落草拿在手中,水漬順着手掌滴下印在他的衣袍上,匯成一個圓,他從懷中摸出錦帕擦了一下衣袍上的水漬,顯然被始作俑者鄙視了。
弄月說道:“我是想讓你感受一下將自己的命握在手裡是何種感覺,你還有心思打理無關緊要的袍子,我是該說你們這些錦衣玉食的王爺們什麼好呢,窮講究?”
慕吟風一陣低笑,果然是風水輪流轉,人人有份。
“你還好意思笑,五十步笑百步,你們都是一路貨色,如軟柿子一般任人揉捏,命運被人玩弄的感覺是不是很過癮啊?”
她話頭一轉,英明神武的逸郡王再一次領悟到了樂極生悲的道理,反正今日他是徹底得罪了她,無論笑與不笑都是要被她修理的。
這回換做旭王低笑了,他手中的碧落草被暗夜拿走,他拿着錦帕一邊擦手一邊悶頭低笑,這已經是第幾次看慕吟風吃癟了?自小到大,在慕吟風面前他從未佔過上風,如今看了多次笑話,心裡平衡了許多。
慕吟風訕笑道:“無論以前受了多少罪,那都是值得的,我甚至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就是要讓我等着你來救,如今有夫人在,往後便是刀山火海又能奈我何。”
旭王殿下雞皮疙瘩掉一地,這不近女色之人說起甜言蜜語來,那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眼前這位徹底顛覆他在自己眼中的形象,原來不食人間煙火的逸郡王並非真的毫無雜念,也有七情六慾的。
弄月沒好氣的說:“沒臉沒皮,可知羞恥二字如何寫?”
見慕吟風訕訕的住了口,她擺手道:“今日就到這裡吧,餘下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我還有事就不與你們胡鬧了。”
弄月走了幾步,發現慕吟風還是跟在身後,停下轉過身說道:“我再說一次,不要跟着我,前頭的事我不與你計較,這後面你還想怎麼樣?我們有過約法三章的,你若是干涉到我,我有的是辦法治你。”
“如今你獨身在外不安全,我只是想保護你,並沒有其他意思。”慕吟風上前想要靠近她,被她用手止住。
她蹙眉道:“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還是假裝不明白?我並非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走到哪兒都需要人護着,若真是這樣的話,這十三年來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慕吟風,你的那些擔心對我來說是多餘的,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屋子裡一片寂靜,靜的有些凝重。
弄月抿了抿嘴,轉身離去。
“吟風,楚家當年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弄月她……她或許只是不習慣怎麼樣去依賴你,畢竟十三年前她才四歲,這些年的漂泊無依讓她習慣了孤獨,如今忽然多了個你,總需要時間讓她適應。”
眼前這位失落的男子,是他的兄弟兼好友,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慕吟風是何等的超然世外,如今也會在他身上感受失落與痛心的情緒,心裡很是不忍,又不能替他分擔,只能適當的勸慰。
他如失了力氣一般,拖着沉重的步子到椅子上坐下。
“她這十三年過於辛苦與孤寂,我不願她往後的十三年或是三十年也在孤獨中掙扎,她是楚弄月,是我的妻子,這一生一世,讓她開懷快樂是我的責任,也只能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原來已經這麼霸道了呢。
慕景旭長嘆了一口氣,情到至深而不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