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絆絆,幾次差點摔倒,最後還是堅強地撲到了父親懷中,慕梓尋一直咯咯笑個不停,胖乎乎的小手揮舞着。
小小的人兒抱在懷中,香香軟軟的,慕吟風滿足地閉上眼蹭着兒子的小臉,他不知道自己以往是怎麼了,一年多了,他是頭一回這麼抱着兒子,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充實。
這是他們的孩子,是她留給他的寶貝,他怎麼能對他們的孩子出手。
“尋兒,是爹對不起你。”慕吟風啞聲呢喃。
慕梓尋不明白他的話,孩子天性使然,敏感異常,像是被自己父親情緒感染,他也漸漸安靜下來,不再笑,動也不動,安安靜靜地揪着父親的衣袍,依偎在這個讓他覺得溫暖可靠的懷中。
蘇玉如含着淚花看着眼前的父子倆,及心酸又欣慰,守得雲開見月明,她以爲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他的兒子要渾渾噩噩過一生一世。
還好,她的孫子是個小人精,沒什麼能切斷父子親情。
非夜默默退了出,垂着的頭也掩蓋住了他的失態,紅着的眼眶是他動容的證據,他是真的替主子與小主子感到高興,真希望夫人也趕快回來。
“母妃,我們出去,讓他們父子倆單獨待一會兒。”慕乘風含笑,扶着默默拭淚的蘇玉如往屋外走。
有驚無險的一場風波就這麼過去,敬親王府中暖意融融,而吉雲寺的後山血池之中,弄月卻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她與祁鳳遙本是說好天明之時便到泠弦的牡丹園的,可是還沒等祁鳳遙歇下,她身上的毒再次發作,也幸虧祁鳳遙不放心又來看她,才發現她咬着牙縮在牀榻上,面上慘白毫無血色,渾身已被汗水浸溼,怎麼呼喊都沒反應,這是花下眠發作的症狀。
祁鳳遙心急到手足無措,在淞南的提醒下才急匆匆抱着弄月上了馬車,趕回了吉雲寺,離淵神醫不在,他只能去求無樹大師。
無樹大師是得道高僧,雖說醫術不似離淵神醫那般精湛,到底也不是一般常人能及的,否則當年也不會替慕吟風續了多年的命。
“大師,我妹妹情況如何?”
看着血池中的弄月已平靜下來,祁鳳遙鬆了口氣,輕聲問剛剛收針的無樹大師。
雪白的眉須相觸在一起,慈祥的面容上是濃濃的憂色,無樹大師搖頭嘆息:“月丫頭身上的毒提前發作,吉凶難料,若是此時離淵在的話,或許提前替她行鍼,最後一次放血施救,只要將月兒身上最後的毒血放盡,憑藉堅韌的心性撐過去,醒來便是脫胎換骨。”
祁鳳遙聽完就急匆匆往外跑,他必須要儘快將離淵找回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弄月就快要撐不下去了,他必須救她。
“你小子見鬼似的樣子,是要上哪兒去?”離淵剛攀上最後一道石階,差點就被狂奔的祁鳳遙撞到,他一把將祁鳳遙的手臂給扯住。
祁鳳遙大喜,雙手拽住離淵的胳膊,“前輩,你總算是回來。”
“說過多少次,別總前輩前輩的叫,按輩分,老頭子我可是和你外祖母是一輩的,你和月兒那個臭丫頭一個德行,開口喚我一聲爺爺也不爲過的,哼。”離淵氣悶,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弄月喚他師父也就算了,祁鳳遙這小子也總是前輩長前輩短的叫喚。
祁鳳遙此時哪還敢與他頂嘴,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他能救妹妹的命,叫什麼他都願意。
“離淵爺爺,你快去看看月兒,她毒發了。”
離淵本來還未祁鳳遙的這聲爺爺舒心一笑,聽到後半句時,立即變了臉色,甩袖疾走,微怒道:“怎麼不早說,差點誤了大事。”
祁鳳遙腳下生風,快速跟上離淵的腳步,匆匆進了血池密洞中。
當初慕吟風來尋多次都是一無所獲,原因就是,弄月並非是在後山這個露天的血池療毒,而是在後山一角的這個密洞裡,密洞有暗門,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而這個地方吉雲寺內也只有方丈與無樹大師知曉。
歲月悠然而過,轉眼又是兩月過去。
楚映月自回侍郎府後,得空都會到敬親王府去看慕梓尋,當然每次都帶着她的小弟楚暨陽,楚暨陽是足月出生,本來該是比慕梓尋大了三個多月,只是慕梓尋早產,提前了兩月,如此就只比楚暨陽小了一個多月,舅甥兩人玩在一起很是投緣。
“映月姐,鳳遙哥他最近可有給你傳消息,嫂子她到底如何了?”
慕乘風忙完手頭上的事後,便來到院中,他知道大多數時候,楚映月都是帶着兩個孩子在這裡玩耍,於是他也來到這裡,與楚映月閒談,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關心弄月,這兩月來,任他如何派人打聽,都是一無所獲,失望而歸。
楚映月淡笑道:“這個乘風你應該去問你哥纔是,侍郎府如今可是在他的掌控下,就是飛進一隻蒼蠅,恐怕他也是知道的,若是有弄月的消息,他應該是第一個知曉的。”
慕乘風訕訕一笑,他當然知道自己兄長派了人一直嚴密保護侍郎府,但保護的另外一層意思,還不是暗中監視。
“嘿嘿,好姐姐,我哥他也是爲了保護音姨與暨陽,聽非夜說,最近好像發現火鳳與蕭東籬的蹤跡,就在京城,所以我哥才特別小心,上一次音姨被擄走,嫂子接着又出了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如今他是絲毫不敢鬆懈。”慕乘風想起非
鬆懈。”慕乘風想起非夜曾向他提過自己兄長這麼做的初衷,又怕楚映月誤會,他趕忙向楚映月解釋。
楚映月點頭,“嗯,我知道你哥的心意,他能爲我們家做這麼多事,我心裡也是感激的,但鳳遙哥確實不曾聯繫過我,對於弄月的事,我也是一無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沒有壞消息傳來,弄月她就沒事。”
慕乘風鬆了口氣,不再多問,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兩個小人兒身上,“映月姐,我瞧着尋兒竟是要比暨陽壯實一些,絲毫看不出尋兒是早產。”
“是啊,尋兒雖是早產,但在母體中並未有所損傷,弄月將毒全都控制在自己體內,而尋兒出生後,王妃一直悉心照料,自然也就將他養好了,但暨陽就差一些,他雖是足月,但音姨在懷他之時中過毒,弄月也說過這孩子出生後可能會有些體弱,偏偏那時候弄月出事,音姨自責懊悔,整日鬱鬱寡歡,暨陽也是好不容易纔保住的,還是弄月求了師叔幾次,讓他暗中來看音姨的情況,憑着師叔的本事才艱難將暨陽保了下來。”楚映月也看向兩個孩子,慕梓尋已回簡單開口發音,而楚暨陽卻還不能,連站穩都還有些吃力。
原來是這樣,慕乘風對當時發生的事知道的甚少,音書中毒一事,他也是後來才聽聞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嫂子將唯一一顆能壓制花下眠的淨髓丹給了音書,她自己卻只能聽天由命,那時候,他對自己嫂子的崇敬簡直到了極致,他忽然很羨慕自己的兄長能娶到向嫂子這樣的女子。
“乘風,你哥他還是整日將自己關在房中練功嗎?”
楚映月常來敬親王府,但從未遇到過慕吟風,無論她來得早或是來得晚,都只能在蘇玉如那裡找到慕梓尋。
慕乘風無奈嘆氣,經過那次的事件之後,兄長對尋兒是親近了許多,夜裡慕吟風也是親自帶着尋兒入睡的,但是從來都是天剛明,便讓非夜將尋兒送到母妃身邊,他自己卻是閉門不出,整日修煉心法。
“嗯,哥整日將自己悶在房中,任誰去勸都沒用,父王來過兩次之後也不再管他了,我更是說不上話,哥他武功修爲本就極高了,現在還整日鑽研這些,整個人像是入了魔怔一樣。”慕乘風望着笑得無憂無慮的慕梓尋,接着說道:“尋兒除了到了晚上會嚷着要找父親之外,白日裡倒也很乖。”
楚映月凝眸,“你哥修煉的落葉飛花我曾聽師父提過,這種心法極難練成,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六親不認,平日裡你還是要多注意他一些。”
她的話讓慕乘風不由的想到了那日在遊園中發生的事,後背陣陣發涼,會不會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映月姐,那你知道修煉落葉飛花走火入魔會是何種樣子嗎?”他試探地問。
楚映月問道:“你可是發現有你哥他有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沒有,我只是好奇隨口問問。”慕乘風忙不迭搖頭,他不能讓她知道當時發生的事,否則她很可能直接將尋兒給帶走了,到時候自己兄長可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楚映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而後說道:“這個師父沒細說,但總歸是走火入魔,不能同一般人一樣,修煉時要心無雜念,平心靜氣,但這次回來,我感覺你哥身上多了幾分戾氣,定是與他修煉時心有雜念所致,你若是發現不對的地方,可別瞞着我,我不想讓尋兒受到任何的傷害,就算是你哥也不行。”
“沒事,映月姐你別多心,哥他很疼尋兒的,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慕乘風口是心非地保證着。
楚映月放下心,“嗯,那就好,尋兒這孩子是弄月的命,我不容他有絲毫的閃失,關心則亂,方纔是我多心了。”
聽她這麼說,慕乘風心虛地移開目光,暗道還好自己機靈,若是真讓她知曉那日的事,保不準就真的立刻帶着尋兒走了,又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映月帶着楚暨陽從敬親王府出來時,正巧碰上了前來尋她的景離。
“師兄,你怎會來這裡?”她不解望着景離,自從弄月出事後,他從未踏足過這裡。
景離笑道:“我來找你。”
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景離走近一些,壓低聲音道:“弄月讓鳳遙來找我,讓我來此處尋你,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
楚映月還未來得及點頭應聲,只覺懷中一空,楚暨陽被景離接了過去。
“喲,這小傢伙還挺沉。”景離低頭笑看着懷中睜着大眼的楚暨陽。
楚映月跟着景離的步調,笑應道:“你是沒見到尋兒,那小子可比暨陽壯實許多,整個人都肉嘟嘟的,如今都會說話,能跑了呢。”
“是嗎?看來我這個做舅舅又做叔叔的太失職了,找個機會得去混個熟臉,否則那小子長大了不認我可就慘了。”景離將懷中的楚暨陽高高掂起,引得他歡喜地咯咯直笑。
兩大一小,三人就這麼開心地走着,沒想到和慕景旭毓秀公主二人狹路相逢,四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站着,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
慕景旭袖下雙手倏然五指併攏,緊握成拳,努力控制着情緒一言不發。
“六哥每日帶着毓秀公主在京中游玩,連朝中的政務也撒手不管,父皇就全丟給我,如今看到六哥這樣,臣弟也是羨慕得緊,也學六哥忙裡偷閒一會兒,沒曾想竟會碰上,真是
碰上,真是緣分吶。”景離仿若對着詭異的氣氛毫無所覺,長指逗弄着楚暨陽的小臉,一邊又與慕景旭說着話。
慕景旭鬆開緊握的手,朗然笑應道:“七弟辛苦,你也知道哥哥我就只喜愛這些風花雪月之事,對朝堂上那些事着實提不起興趣,以後就有勞七弟爲哥哥我多擔待一些。”
話雖是對着景離說的,但目光一刻不離楚映月,他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麼反應,但是讓他失望了,楚映月什麼反應都沒有,安靜站在一邊,事不關己。
“六哥說哪裡話,父皇可不會一直讓你這麼逍遙快活的,最近可是連宣王兄都向父皇進言,讓父皇早立儲君,他要退隱做閒散王爺。”景離似是說笑,又是極爲認真,看了眼楚映月又若無其事地逗着楚暨陽。
慕景旭面色微變,下意識往楚映月看去,她還是沒什麼反應。
兄弟間的暗潮洶涌,你來我往,看似沒什麼,但就連一旁被忽視許久的毓秀公主也感覺到異樣,她自小刁蠻任性,那是因爲在青玄時,她有個會替她謀算的幕後,有一個極權的太子哥哥,可是一朝風雲暗變,她成了一顆棋子,她已懂得察言觀色。被她的父皇厭棄,送到這裡來和親,如同貨物一樣被人挑來減去,最終被眼前這個與旭王有着相似容貌的七皇子拒婚兩次,想必都是爲了他身邊的這個女子。
她也知道,這個叫楚映月的女子,同樣是旭王心心念的人。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離王,真是緣分使然,想必這位就是楚侍郎家的千金楚小姐了,看二位帶着這孩子,倒像是一家三口似的,羨煞旁人。”毓秀公主得體笑道。
景離溫潤笑着不言語,他也不想說,接受就好。
楚映月蹙眉道:“毓秀公主可真是會說話,我與離王本就師出同門,自小一起長大,常在一起遊玩也實屬正常,怎從公主口中出來就變了味,容我再指正一點,離王抱着的是我的親弟弟,公主方纔所言是極爲不妥的。”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毓秀公主刷白了小臉,泫然欲泣揪着慕景旭的衣袖,好不委屈。
楚映月扶額,她最是應付不來這種嬌滴滴的公主,於是扯了扯只打算看好戲的景離的衣袖,“師兄,我們該走了,再不走就該被扣上對和親公主不敬的罪名了,上次我從天牢中好不容易纔出來,可不想這麼快就進去。”
聽她主動提起當初的事,景離微愣之後,忍俊不禁安撫道:“上次是我不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往後也只有別人進天牢的份兒。”
兩人的一唱一和在慕景旭眼中就成了打情罵俏,情意綿綿,在他面前就這樣,當他是死得嗎?
但還沒等他開口,楚映月便扯着景離揚長而去,直接將他忽視得徹底。
“呀,六哥、公主,你們見諒啊,映月她就是這樣,前些日子惱了我,今日我好不容易纔求得她原諒,自然是要捨命陪君子,於我而言,她纔是最重要的,你們二位繼續風花雪月,我也要花前月下去了。”走了進步,景離忽然又停下,轉身笑看着身後的二人說了這麼幾句話。
真是說謊都不臉紅了,楚映月還是頭一回瞧見這個樣子的景離,忍不住竟是笑出了聲,她也沒回頭,扯着他的衣袖繼續朝前走去。
“師兄,行啊你,纔來京中一年而已,何時這般能說會道了,趕緊的,時辰不早了,我們還得遊湖呢。”
慕景旭咬牙看着兩人離去,楚映月的笑聲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迴盪,她在他身邊從來沒這麼笑過。
將衣袖從毓秀公主手中抽出,慕景旭沉着臉說道:“公主請回,本王說過與你不順路的,本王有事,先行一步。”
在慕景旭剛要與她擦肩而過之時,她忽然開口問道:“你就是爲了楚映月才一次又一次拒絕本公主的邀約是嗎?”
她再難忍受被人一次又一次忽視,終於說出了心底的話。
“就是爲了這個不懂規矩,目無王法的女子,你竟然甘願放棄我堂堂一國公主,你可要想清楚,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一個粗野的江湖女子而已,她有什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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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文文《重生之魔女惑世》作者:萬家小爺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
我紫影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各處風景,見過無數人,卻只愛上了你。
我白冰顏最大的幸福,就是無論喜怒哀樂,時空轉換,都被你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