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只是片刻呆愣,弄月便平靜下來,眼前的情況即使不用言明也知道白日裡那一場突然的刺殺是有人刻意爲之。換而言之,幕後謀劃之人就是要讓她與夏青鸞互換嫁入敬親王府。不曾想她李代桃僵想要混入宣王府,卻被別人擺了一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是誰又能肯定黃雀後面不是站着個獵人呢。
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有可能是宣王,畢竟有侍郎府與相府比起來,差的可不止一點,如果能得到夏相的支持,他必定如虎添翼,可他到侍郎府提親時的神情也不像僞裝,難道還有別人也想換親?忽然靈光一閃,她怎麼忘了,逸郡王是個病秧子,夏相如何會甘願將女兒白白犧牲。
弄月的心思百轉千回,這或許是一個機會,如今她已入敬親王府,近水樓臺,比起嫁入宣王府此時她更方便接近慕宏,查明當年的真相。而且她也不用勞費心力去與宣王周旋關於婚後不能圓房的事情。
想通這些,她心情愉悅的揚了揚嘴角,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身上。
這一看竟失了神,如畫的眉眼,精緻的面龐在燭光中更顯蒼白,黑亮的眸中有着多種不知名的情緒,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慕吟風很快從震驚中醒過來,見她神情變了又變,最後又將視線落於他的身上,凝視了他許久,他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疑惑。
任她打量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餓壞了吧?”
此時她無心留意他的關懷,問道:“我們是否見過?”
慕吟風一愣後,笑問道:“何出此言?”
弄月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心裡暗罵自己就這點出息,竟會被男色迷了眼。
“總感覺在何處見過你,一時又想不起。”
慕吟風溫雅的笑着,竟然掙扎着從輪椅上站起來。
看他吃力的樣子,弄月於心不忍,提起裙襬兩步跨到他身旁,助他一臂之力。
“謝謝!”他依然笑得如沐春風,可她還是看清了他額頭上的細汗。
她皺眉問:“你好端端的站起來幹嘛?”
“我想給你取下鳳冠,那個東西太沉,你都頂了一天了,定是累壞了。只是我已太久不曾行走,如今着實費力了些。”
慕吟風扶着她,慢步走到牀邊,示意她坐下。
“你不用在意這些的,我自己也可以將它拿下來。”
弄月並未坐下,而是自己擡手往頭上摸去,卻被慕吟風一把捉住。他的手握住她的細腕,明明是夏季,他的手卻是冰涼的。
“我們已經是夫妻,這些本就該我來做。”
聽他這樣說,她只好輕輕在牀沿坐下,隨他的意。
“如今的情況你該是明白的,我並非是你要娶的夏相千金,今日在迎親途中出了點意外,花轎擡錯了,你的新娘子此刻已經被擡進宣王府。或許你此時去阻止還來得及,只要還沒……”
他拿着鳳冠的手一頓,截住她的話。
“我爲何要去阻止?雖不是我親自去迎的親,可與我拜堂的卻是你,如今你纔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或許也是不願嫁與我的,可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委屈你了。”
唉?他這是認命了?這下換她疑惑了,這廝被換了新娘子竟能如此豁達,真乃奇聞也。她將錯就錯是因爲有企圖,可他這樣卻讓她不解了。
收到她不解的目光,他將手中的的鳳冠輕輕放於一旁的小櫃上,笑問道:“怎麼了?”
弄月回以微笑,打趣道:“夏青鸞可是京中第一名媛啊,多少青年才俊求而不得,你倒想得開,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你都不覺得可惜?”
“我只追尋我心中所想,別人的心思我可管不着,她是才女也好,仙女也罷,同我都沒多大幹系,往後我只負責管好你就行。”他不緊不慢的回答她。
弄月見他一臉‘隨遇而安不用強求’的樣子,噗嗤笑了出來。
“哈哈~真有意思,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朋友?夫妻間做朋友也只有她想得出來。慕吟風無奈扶額:“你餓了一整日,先用膳吧。”
這纔是剛認識,弄月也不好得意忘形,硬生生壓住奔向美味佳餚的衝動,很是友好的扶着腿腳不便的他,一步一步往圓桌走去。
“你餓了太久,不宜太快進食,先喝些清粥。”
弄月拿起筷子還沒動手,面前就多了個白瓷小碗,裡面盛了小半碗白粥。
“謝謝!你這人還挺細心的,往後誰家女子嫁給你……”
說到一半,弄月打住,嘿嘿一笑道:“我和你商量個事唄。”
“但說無妨。”他在一個空碗中夾了許多菜,輕輕移到她面前。
她實在是餓得慌,隨意吃着,含糊不清的說:“這花轎反正已經擡錯了,你和我便將錯就錯的演下去,往後你有什麼不滿意或是有意中人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和離,或是給我一紙休書也行。”
慕吟風聞言,眼神一黯,平靜的說道:“你何時離開都可以,王府不會爲難你的,至於往後……我這副身子,或許已經沒有往後了。”
弄月一怔,她只顧着自己,竟忘了替他診診脈。快速扒了幾口白飯便將碗放下,示意他伸出手。
“將手伸出來,我替你看看。”
慕吟風笑道:“不着急,你先用膳,稍後再說。”
弄月秀眉一皺,“讓你伸你就伸,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他不怒反笑,笑意讓俊顏更顯光芒。
探上他的脈搏,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竟然是你!我說怎麼會對你有種熟悉感呢,難怪你對我會醫術一點也不意外,方纔爲我問你,你何不說?”她沒好氣瞪他一眼。
慕吟風心情大好,笑容越加燦爛。
“我這不是怕你餓壞了了嗎。”
弄月收回手,在原地打着轉,很是苦惱的樣子。
慕吟風看在眼裡,出言安慰道:“治不了也沒關係,你已讓我多活了三年,我很知足了。”
“誰說我治不了,三年前我是有急事要辦,紫陌紅塵之毒解起來又需要一定時間,我纔給你開了方子。當時想着,看你出身非富即貴,定能找到其他醫者解了此毒,哪成想到今日都還未解,是我疏忽了。”她滿臉自責的看着他。
慕吟風呆愣愣的看着她。
弄月尷尬的笑笑:“呵呵~對不起啊,當日我真是有急事,要是今日不是陰差陽錯的來了敬親王府,還真可能害了你的性命。”
“這本就不是你的責任,你無需道歉。”他又恢復了微笑。
這回弄月從他的眸中看到了生機,猶如久旱的土地終於找到了水源,正等着煥發生機。
“據我所知,紫陌紅塵之毒早已絕跡,爲何這失傳已久的霸道之毒竟會出現在你身上,到底是什麼人心思如此歹毒。你中毒已經七年了,那就是說你還在是少年時便得罪了人?也不能這麼說,該是說敬親王府得罪了什麼人?”她淡定的分析着。
慕吟風淡笑道:“皇族中人,哪個能過得安生,總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或許是年少無知,無意中擋了誰的路,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非拔不可,哪成想我命不該絕,遇上了你這個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