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旭意外的問道:“楚小姐竟然知道是我?”
“此次出征,陛下已聖旨告告天下,由逸郡王擔任主帥,而旭王慕景旭則是此次的監軍……”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不該直呼其名,楚映月瞬間收聲,有些尷尬的望着慕景旭。
“王爺別見怪,方纔是映月越矩失禮。”她輕聲致歉。
慕景旭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替她掖了掖被角。
“楚小姐不必拘束,你既是楚侍郎之女,又是弄月的姐姐,我自當精心照顧,且不說弄月與我的交情,就是吟風這邊也越不過去,你無須見外,也別王爺長王爺短的,與弄月一般,無人之時可直呼我的名字,聽着親切些,王爺都是外人的稱呼。”
楚映月也算是在江湖中長大,骨子裡也如弄月一般,自然也不喜這些繁雜的禮節稱呼,聽他這麼說,也就欣然接受。
“王……六公子喚我映月便可。”剛要喚出的王爺二字被她嚥了回去,不是太熟又不能喚他景旭,太過親暱,又不能直呼其名,忽然憶起醒來時侍候丫鬟曾稱呼他爲六公子,也只能跟着這般喚他。
慕景旭淺笑,算是默認她對他的稱呼。
“六公子可否讓映月與逸郡王見上一面,有些話必須當面說清楚,本以爲此生沒機會了,不曾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我大難不死。”她連說話都帶着喘息,呼吸困難的樣子。
慕景旭看在眼裡,暗自嘆息,強勢地將她扶着躺好,纔開口道:“我知曉你要與他說什麼。”
他竟然知道?楚映月疑惑的望着他。
“你與他,或是說弄月與他之間的事,他們也不曾瞞我,俱是如實相告,弄月代你出嫁本打算是進宣王府的,只是發生了意外,進了敬親王府。”他知曉她的疑惑,便爲她解答。
“或許你認爲他二人後來是因父皇再下賜婚聖旨才硬綁在一起,其實不是這樣的,弄月在敬親王府過得很好。”
楚映月問道:“既然過得很好,她爲何又來到了青玄?”
“她爲何會這樣不顧一切的離開,映月心中想必比我清楚,她的父母和哥哥就在青玄,據我所知青玄的太子蕭東籬是你和弄月的師兄,他該不會瞞着你纔是。”見她一臉茫然,慕景旭試探的說。
楚映月驚呼道:“你是說我伯父伯母與堂哥還活着?”
看來她還真是不知道,慕景旭在牀沿坐下。
“我只能告訴你,當初的第二道賜婚聖旨是吟風自己去向父皇求的,他二人後來也是兩情相悅,恩愛非常,只是後來不知怎地,弄月便離開了吟風,來到青玄便不再回去,直到這次吟風受傷中毒,她才又來到軍營替他解毒。”
楚映月靜靜聽完,眼眸中有動容,或許說是欣慰,水光浮動,最後過了許久才平復了情緒,她啞聲說道:“真好……月兒她終是有福的。”
慕景旭凝視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捏住長袍,動了動,最終五指微曲靜靜的搭在膝上。
“我雖不知當初你姐妹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弄月與吟風是自小便認識的,當時你與弄月都還年幼,可能記不住,但弄月的哥哥與吟風卻是自小相熟,我聽吟風說過,他與弄月自小就有婚約,三年前在寧城姻緣湖旁,弄月無意間也救過他性命。”
他話語裡帶着的暖意讓楚映月感動,他說了這麼多,是想讓她不再多想,讓她知曉眼下弄月與慕吟風的幸福,讓她明白當時的代嫁也是良緣天定。
她感激一笑:“多謝六公子。”
“也不知逸郡王的傷勢如何,弄月她如今可還在軍營,我們姐妹二人許久不曾見面,甚是想念,我想去見見她。”
慕景旭搖頭道:“三日前,他們夫妻二人說是有事要辦,只給我留下一封信便不見蹤跡,就是我在關山崖下遇到你那天,若是弄月在,你也不用受這麼多罪,說不定早就醒來了。”
“走了?”她聞言一驚。
慕景旭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肩,不讓她亂動。
“你彆着急,吟風每隔幾日就會給我傳信,你若是有話,我可替你傳信給他們,眼下你安心靜養便是,其餘的事不用擔憂,交給我來辦就好,待你傷好後,我送你回京,想必楚侍郎也甚是想念你。”
提起父親,楚映月眼眶一熱,心中羞愧,母親早逝,自小與父親相依爲命,後來她與弄月去了流雲山,更是與父親聚少離多,後來爲了私情,竟然狠心離父親而去,爲了一個心中只會爲大局着想的男人,放下親情遠走他鄉,換來的是什麼,是差點命喪黃泉,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兩行清淚落下,她隨手抹去,偏頭問道:“能否勞煩六公子代我執筆?我有急事要告知弄月,有可能還與他們此行有關,事關重大,我怕再拖幾日會出事。”
慕景旭正色道:“你不妨與我直說,稍後我便傳信給吟風。”
楚映月平躺着,微微點頭,幽幽開始敘說。
慕景旭靜坐在牀邊,平靜的聽着,在她講完後一言不發,站起身走到窗前默立片刻才又重回牀邊,輕聲問道:“蕭東籬意圖與祁靈結盟,而後大舉進攻我朝?”
“嗯,大師兄派去的密使與祁靈丞相的談話內容是我親耳聽到的,後來丞相又攝政長公主密談了許久,第二日長公主便讓使臣前往青玄替她的兒子初陽郡王向太子的嫡親妹妹毓秀公主求親。”楚映月點頭道。
慕景旭本想問她爲何會在祁靈,還能聽到這麼機密的事,可見她一臉倦怠,眉眼間泛着濃濃的憂傷,便也就不再開口問。
他道:“蕭東籬野心不小,他想通過兩國聯姻,有了姻親這層關係,他便有了後援,而如今天下皆知祁靈的大權是掌握在攝政長公主手中,長公主成爲女皇是朝夕之事,屆時初陽郡王必是太子的不二之選,而他的妹妹就成了太子妃,他也真敢想。”
楚映月目光無神,渙散的盯着眼前的男子看。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面貌,行事作風卻是天差地遠。
景離,她的師兄,也是她心儀多年的男子,如今已是祁靈的初陽郡王,說是郡王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是這樣的高度,讓她與他越走越遠。
或許是她從未正在瞭解過景離那個人,她心裡的二師兄一直是那個對她與弄月百般照顧,事事都讓着她們的少年,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什麼事是一塵不變的。
“怎麼了,可是有何處不適?”見她怔怔的樣子,慕景旭不由自主的伸手探上她的額頭,另一隻手又試試自己的,有微微發熱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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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責道:“大夫說你重傷,隨時有可能發燒,果然是真的,是我考慮不周擾你休養,讓你費神說了這麼多話。”
楚映月呆呆的看着他,一時半會兒也分清眼前的人是誰了。
曾幾何時,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也是頂着這樣一張臉,面上也是朗朗如日般溫暖人心,待她溫柔呵護。
這種溫暖的感覺消失了有多久了呢?
她已經記不清了。
“你且忍耐片刻,我這就讓人去將大夫找來。”慕景旭見她目光迷離,昏昏欲睡的樣子在加上蒼白中而透着不正常紅暈的小臉,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剛站起身,手便被緊緊握住,他怔住。
溫熱細膩的觸感是他從未有過的,或許是受慕吟風影響,雖身爲皇子,他卻是潔身自恃的,很少與女子有接觸,更別說是肌膚相親,到了年紀宮裡給他安排的女人也被他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後來又在輪椅上坐了三年,也就無人再想着給他屋裡塞人。
“你別走……師兄……爲何……”
她的聲音飄忽,慕景旭根本聽不清,又不想掙開手,他只得揚聲讓屋外守着的暗夜去將大夫找來。
在牀沿坐下,聽她口中喃喃低語,他湊近想要聽清。
“弄月……對不起……”
“師兄……”
“師兄……別離開……”
斷斷續續的話語,他只聽請最後一句話。
他輕嘆一聲,回握住緊抓他手指的那隻手,柔聲道:“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不會離開。”
大夫診治過後,開了張藥方,暗夜離去讓人去抓藥。
慕景旭負手站在窗邊,時不時用手撫上自己的面龐,心中苦笑,一張相似的面孔竟能有這樣的效果。
那時候弄月與他一見如故多半也是因爲這張臉,不可否認即使不是這張臉,因着慕吟風的關係,她也不會袖手旁觀,可多少還是有些因素在裡面的。
如今又一個因這張臉對他放下戒備,甚至是有些依賴的女子,他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悲,總之較之於弄月,他對楚映月的心情更是複雜了許多。
這些陌生的情愫是他所不懂的。
來到書案前,將她方纔所說的那些寫下,整整三頁信箋,最後一頁是寫給弄月的,是他替楚映月寫的。
“暗夜,這兩日非夜可有與你聯繫?”
暗夜走進屋中,心道您終於想起要問正事了,自三日前的英雄救美,主子您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非夜兩日前傳過一次信,郡王與郡王妃一切安好,他們正往南疆而去。”暗夜恭敬答道。
慕景旭看了眼牀上昏睡的女子,示意暗夜跟着他出去。
來到屋外的院子裡,他才問道:“非夜可有說他們去南疆是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