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因爲我喜歡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直接驚呆了御花園內的大部分人,就連向來波瀾不驚的蒼帝眼裡都忍不住劃過一絲詫異。
不少膽子小的千金小姐下意識就驚叫了起來,只是被蒼帝暗含凌厲的目光一掃,雙手連忙捂住嘴巴,縮了縮脖子,提心吊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東看看,西望望,生怕有什麼東西突然冒出來,如砸碎那隻酒杯般砸到自己的身上。
段天昊微微眯起雙眼,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若有所思。
單從零零散散的碎片,根本就看不出什麼痕跡,可能夠在還沒現身之前,就將酒杯敲碎的人,想必身手也很高強。
莫不是……
他猛地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盯着御龍殿的殿門,置於膝上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堯王爺,您這是怎麼了?”旁邊一道含笑聲響起,緊接着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將他前望的視線盡數抵擋住,“您臉色似乎有點不正常,可需要微臣給您請下御醫?”
段天昊連忙收斂心緒,轉而將視線移到說話那人的臉上,維持着一貫的溫潤如玉,“舒侍郎操心得太多了。本王的身子一向很好,不勞你費心。”
舒旭聳聳肩,身子微微前傾着,眼神落在那些碎片上,倒像是自說自話,“堯王爺,你這說得可不是很對。身子好不好,只是你個人的感覺而已。該看的,還是不能耽擱的。這不,方纔微臣入席時,還看到有人去找御醫呢!瞧那匆匆忙忙的架勢,敢情又有哪位貴人身體不舒服了。”
段天昊緊緊擰起了眉宇,心中暗暗有了一番思量。
這舒旭,不該是無聊之人,定然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些不着邊際的事情,莫不是另有企圖?
想了想,他呵呵一笑,“舒侍郎是否大驚小怪了?宮中那麼多主子,隨便哪個主子的身子有點毛病,也都會讓人去請御醫的。依本王看來,這根本就不值一提。”
舒旭靜靜的看着他,見他也正對上自己的視線,繼續道:“堯王爺說的沒有錯。宮中那麼多主子,隨便哪個出了點毛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奇就奇在,那前去請御醫的人並非皇宮裡的宮人,而是身穿黑衣的侍衛。堯王爺不妨來分析下,這貴人到底是哪一位主子呢?”
身穿黑衣的侍衛?
段天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心中不斷起伏起異樣的思緒。
今日到場的人,能夠光明正大有黑衣侍衛跟隨在側的,除了某個無法無天的女人,他還真是找不出第二個。
此前在雲粹宮時,他就察覺出她的狀況不是很好,本想着讓自己的侍衛去請御醫,可後來想想,終究覺得不妥,便也作罷。
更何況,以那個女人倔強不饒人的性子,縱使他讓人請去了御醫,到頭來估計也不會領情的。
如今,她卻不得不求助御醫,這是否說明,情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很多?
他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似乎已經忘記了身旁還坐着一個舒旭,此刻流露在臉上的複雜情緒,也被舒旭盡收眼底。
待舒旭轉過臉後,段天昊才斂起臉上外露的神情,用眼角餘光掃過自斟自飲的舒旭,心頭驀地泛起一抹冷笑。
這個舒旭,倒是個不容小覷的人。不過,他又怎麼會是個好想與的?既然對方想看到要看的東西,他何不成人之美?
就在這時,他又聽到舒旭驚訝的“咦”了一身,疑惑道:“堯王爺,微臣有一疑問,不知能否請您解答一番?”
“舒侍郎乃父皇欽命的刑部侍郎,最擅長的莫過於解答疑難問題。本王相信,憑藉你聰明的頭腦和不凡的辦事能力,定然能夠找出答案的。”
言下之意,便是拒絕解答他所謂的問題了。
舒旭卻也不惱,脣角揚起,那弧度淺淡流暢,彎得恰到好處,一雙眼睛如漆黑夜空裡點綴閃爍的星辰,說不出的璀璨奪目。
他容貌不算出衆,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端正。可無形之中透露出來的迷人氣質,卻也讓人忍不住將視線投到他的身上,甚至只要對上那雙眼睛,整個人的心魂就會被它吸附,跟隨着他的意識而去。
聽到段天昊的拒絕,他也不見任何不悅,似乎這樣的結果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就在段天昊以爲,他會識趣的跳過這個話題,不再提起時,他卻執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和段天昊各自斟了一杯酒,朝着段天昊舉杯,脣角依舊銜着那一抹勾人心魂的微笑,“堯王爺,微臣很好奇,堯王妃怎麼沒出席此次的宮宴?”
“啪——”
段天昊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清涼的酒液溼了他一手,酒香清冽迅速的飄向四面八方,將衆人的注意力也吸引到了他這一桌上。
“昊兒,你這是在做什麼?”蒼帝看了看明顯失態的小兒子,擰眉不悅的叱道。
這個兒子,何時變得這麼不穩重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環境,居然讓人看了笑話!
“皇上,昊兒尋常不是這樣的。只怕其中有點誤會啊!”柳皇后心裡暗暗焦急,在旁看到蒼帝流露出來的不悅,連忙爲自己的兒子辯解開脫。
蒼帝對此不予理會,只是盯着段天昊,等着他的解釋。
段天昊握住溼了的手心,起身回道:“啓稟父皇,兒臣正與舒侍郎相談甚歡,相談甚歡,一時激動難以自控,這纔不小心弄碎了手中的酒杯。請父皇恕罪。”
蒼帝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待看到碎了兩處的酒杯,朝宮人不悅叱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清理掉這些碎片?還有,小李子,你去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搞的鬼,竟敢把映雪公主的酒杯打碎了?到底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一國之君都發話了,御龍殿內的宮人連忙奔跑忙碌起來。不一會兒,碎片皆被處理乾淨,也給段天昊和佘映雪換上了新的酒杯。
只是這次,已經沒有多少人去關注佘映雪是否還要再飲下那杯酒。
見狀,佘映雪忽然渾身放鬆,頹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三皇兄,是你做的手腳?”想了許久,她忽然悄悄湊到佘煜霖身旁,低聲問了起來。
原本她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備,因爲身懷有孕,對酒和茶一類的飲品皆是敬而遠之的。若是腹中的胎兒出了什麼意外,她也決計不會委屈自己。
到時候,她會做出什麼事情,就連她自己都無法說得清楚。
不過,如今看來,似乎也有人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而能有如此身手的人,莫不是……
她心中一動,隨之漫天的喜悅涌上心頭,霍然回首,同樣看向御龍殿的殿門,臉上泛起的紅光,將她本就漂亮的容貌襯得越發奪目動人。
佘煜霖脣線抿起,對她近乎固執的想法感到不可理喻,隨之出言打擊她,“不用看了。肯定不會是你所想的那個人。不過,你也該慶幸,有人敢爲你駁了蒼帝的面子……”
駁了蒼帝的面子!
不知怎的,他腦海裡竟然現出一張張揚肆意的笑臉,心中一動,隨之在御龍殿內找尋了一番,直到確認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盤桓在他腦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多。
“三皇兄,你何必如此嘲諷映雪?”佘映雪斜睨着他,蜿蜒的眉線如靜靜流淌的河水,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會觸及鵝卵石蕩起層層漣漪,“方纔,若非你不知輕重的針對蒼帝,映雪也不會看不過去,想要爲咱們東樑國討回一點顏面。如今倒好,你居然還來指責映雪,若是讓父皇知道了,該有多寒心呢!”
一直以來,佘映雪對這個皇兄,都持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自從那次她被顧惜若玩弄了一番後,兩人之間的分歧就越來越大,乃至於現在看到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都忍不住想要打擊他。
佘煜霖哪裡會甘心被她斥罵,鄙夷的看了看她,反脣相譏,“七妹妹,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沒必要裝傻充愣當好人。方纔你爲什麼會與蒼帝對上,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又要我把你那點陰暗的小心思點破?話說得好聽,並沒有什麼錯,可你也得看看,如今跟你說話的人是誰。我是你隨便就能糊弄的麼?”
佘映雪緊緊咬住下脣,圓瞪着雙眼,儘管生氣,卻也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動人之美。
可因着兩人之間緊張而異常的氣氛,縱有其他的少年因爲她絢爛奪目的容光所吸引,也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往這個方向張望。
佘煜霖不想把事情鬧大,環顧了一圈,擋回了那些意圖窺探真相的目光,便也小聲警告道:“七妹妹,不是我要提醒你,而是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你可別忘記這一點。再者,我怎麼做,自有我的打算,你若是不想惹禍上身,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若真是引起旁人的誤會,就怕到時連我都保不住你。”
說完,他就不再言語。
其實,佘煜霖之所以會跟佘映雪說這些話,並不是真心想要爲她着想。
這些日子他也想通了,自己在做什麼決定時,只要這個麻煩的女人不會突然站出來阻撓他,她喜歡怎麼折騰,那也是她的事情。
他沒有義務去爲她的行爲買單。
更何況,今日這宮宴一旦結束,佘映雪的歸屬也會定下來,到時候,他還可以回到東樑國,繼續做他的三皇子。
他且忍着吧。 www ¤ttκá n ¤Сo
佘映雪尚且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偶爾瞥過他那深沉的模樣時,心裡莫名的會有股無着落感,彷彿她隨時都有可能會被人賣掉一樣。
這感覺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毫無道理,驚得她心神巨震,不自覺的抓緊了手中的錦帕,努力的緩解這般怖人的思緒。
段天昊優雅落座後,舒旭還特意遞給他一方帕子,挑挑眉,調侃道:“堯王爺,微臣只是隨口問問,您又何必這麼大的反應?”
單純是隨口問問麼?
段天昊垂下眼瞼,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錦帕,眸光剎那間變得冷冽冰寒。腦子裡似是有什麼洶涌而出,欲要掙脫以前的束縛,換得一個萬里晴空。
他死死的盯着舒旭,那一刻,溫潤如玉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滿腹的疑問和滿臉的深沉。
“舒侍郎,你可真是觀察入微啊!這偌大的御龍殿內,有那麼多的千金小姐後院貴婦,誰沒注意到,偏偏注意到了本王的王妃。可真是不可思議!”他笑,脣角微微揚起,奈何眼裡卻沒有任何的波瀾,“看來,本王還是低估了你!”
他的確低估了舒旭。
算起來,舒旭也是從他麾下走出去的“能人”!當初,將此人推薦給他那父皇時,單純是看中了對方的能力,並沒有想過會衍生出那麼多問題。
到了今日,他才恍然發覺,似乎自己向來就沒將此人放在心上,以至於錯過了那麼多的信息。
他記得,東樑國使臣抵達蒼京的那一日,使團隊伍遭到了刺殺,其中有人當場身亡,而眼前坐着的舒旭便是當中的一個。
雖不知道,他那六哥爲何會對舒旭痛下殺手,可點點滴滴的痕跡也充分說明,這個舒旭很有問題。只恨他當時不懂得事情的關鍵,兼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與六哥的較量上,並沒有多加深究。
而今,卻是悔不當初啊!
聽舒旭剛纔的問話,似乎知道蘇紫煙的去向,莫不是那事兒還與此人有關?
他想了想,半晌後,突然朝舒旭舉起酒杯,“舒侍郎,今日可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回去後,可得與你把酒言歡共談人間樂事了。”
舒旭無所謂的笑笑,同樣舉起酒杯,與之相碰,清脆的器皿聲縈繞在側,襯得他的聲音更顯溫醇,“堯王爺客氣了。其實,此刻微臣更感興趣的是,爲何那公公出去查看了那麼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你說,可別半路出現了什麼意外啊!”
經他這麼一提醒,段天昊頓時也意識到了此事的異常,扭頭看向蒼帝,卻也見他滿臉不悅,思索再三,還是起身道:“父皇,小李子出去那麼久,卻是半點消息都沒傳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能出什麼問題?昊兒,你是糊塗了,還是覺得皇宮的守衛已經差到隨意皆可出現問題的地步了?”蒼帝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聽到段天昊這麼問,火氣都往他身上發泄了,“來人。再去看看,到底是誰如此大膽……”
“不用看了。我一向很大膽,這一點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懶懶散散的聲音打斷了蒼帝的話,這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以至於御龍殿內聽到這聲音的人,紛紛臉色微變,那模樣,就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樣。
忽然,殿門處光線一暗,一道纖瘦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硃紅色雕花殿門大敞着,顧惜若雙手抱胸,閒適的斜倚着門框,彎成一彎柔韌而又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瞧着衆人。她似乎並沒有立即走入殿內的打算,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裡光芒緩緩流淌,淡淡掃視過一圈,便將御龍殿內的基本情景盡收於眼底。
微風穿堂而過,捲起殿門處垂掛在銀鉤上的珠簾,細碎悅耳的碰撞聲縈繞在整個御龍殿內。她如墨的黑髮盡數披散在身後,鬢邊垂落兩綹青絲,在風中輕舞,簾幕晃動中,她的身影綽約有致,直把衆人看得癡了。
忽然,她笑了。
宛若夜半曇花悄然綻放,自有一股勾人心魄的美。那種美,渾然不似尋常官家女子的矜持和謹守規矩,也不同於皇家公主特持有的倨傲和尊貴,只帶着涼入骨髓的清冽和自然,配合那雙清亮的明眸,教人見之忘卻世間炎熱煩躁。
如果說,剛纔聽到顧惜若的聲音,讓御龍殿內的人心緒複雜,那麼此次見到她的氣韻風華,卻讓衆人直接陷入了呆滯當中。
偌大的御龍殿內,於這一瞬似乎全然停滯,衆人似乎忘記了如何動作,只怔怔的看着她,隱約中,還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
在場的衆人,都不是第一次見到顧惜若,可以往每一次見到她,不是慵懶得沒有任何形象,就是囂張跋扈得令人敬而遠之,哪裡見到過這樣無與倫比的一面?
舒旭第一時間從她所製造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環顧了一圈,看到殿內的其他人皆不能自已的盯着顧惜若,心中一動,手中的酒杯就摔到了地上,碎了。
“啪”的一聲,清脆如珠玉落地,也喚醒了蒼帝和段天昊等人的神智,有些失了態的,連忙趁着衆人都慌亂的時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兀自平復着顧惜若留給他們的震撼。
顧惜若見狀,瞅了眼舒旭,忽然就意味不明的笑了。
這個舒旭,可真是個妙人啊!
舒旭倒是沒想到她會衝自己嫣然一笑,不免愣了愣,待意識到她那雙眼睛裡潛伏着的某些訊息,他也心有所悟,拿起剛換上的新酒杯,朝着她遙遙舉起,隨之又仰頭飲下。
顧惜若沒繼續理會他,反正今日的交鋒肯定少不了他,又何必急在一時?
她隨意掃了眼殿內的情景,見情況也差不多了,便也站直了身子,搖搖晃晃的走進來,敷衍性的彎彎腰行行禮,有氣無力道:“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蒼帝聽到這慵懶的語調,又見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氣頓時不打一處來,開口便是問罪,“顧惜若,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弄碎映雪公主的酒杯。當真以爲朕不敢罰你麼?”
顧惜若揚起笑臉,正欲開口辯駁,卻被柳皇后搶了先,“皇上息怒!諶王妃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何況,您剛纔也看到了,小李子去請諶王妃,諶王妃不也是遲遲沒出現麼?若按照尋常人對您的尊重,得您傳召,自然是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想必,諶王妃也是這麼想的,只是路上有點事情耽擱了。諶王妃,你說,是這樣的吧?”
顧惜若脣角的笑意淡了一些,甚至還多了幾分鋒銳的譏諷。
她就那麼靜靜的盯着柳皇后,根本就不打算領他的情,“皇后娘娘的好意,我顧惜若心領了。不過呢,此次還真是沒別的事情,之所以遲遲不出現,是因爲……”
她忽然就頓了頓,意味不明的打量着柳皇后,竟是不再多言一句話。
“因爲什麼?”蒼帝可沒那麼好的耐心,直截了當的問道。
顧惜若雙指摩挲着下巴,笑吟吟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因爲我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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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咱們若若霸氣側漏啊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