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是個男孩兒?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顧惜若腦袋也暈暈的,無暇顧及段天諶是什麼神態,嘟着嘴咕噥了句什麼,便用被子矇住頭,往後一仰就睡了下去。
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段天諶一眼。
段天諶頗感訝異,見她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滿是疲憊之色,心頭一緊,連忙扭頭急道:“季先生,你快給若若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過纔剛醒來,怎麼又睡下去了?”
自然是沒睡夠了。還能怎麼着?
季曉瀾暗暗腹誹,卻到底拗不過段天諶的懇求,煞有介事的走上前,給顧惜若把把脈,過了片刻,才緩緩道:“王爺,你不必擔心。那解藥還是很有效的。王妃既然已經醒了過來,就不會再昏迷過去。接下來,只要好生休養,定會恢復如初的。”
段天諶猶且不放心道:“你可別忘記了,若若還懷着孩子……”
經他這麼一提醒,季曉瀾猛地拍起自己的額頭,像是突然記起顧惜若還懷着身孕的事實,又特意去把了一次脈,只是比之之前的漫不經心,此刻卻要顯得鄭重了許多。
當然,這份鄭重是對顧惜若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對顧惜若本人,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片刻後,他才一本正經道:“王爺放心,小世子安然無恙。說來也奇怪,儘管王妃前後兩次陷入昏迷之中,且全身冰冷,可從脈象來看,此番波折磨難並沒有波及小世子。想來,小世子也是個有福氣的!”
這麼說着,他那張老臉上也綻開了笑顏,許是受了未出生的“小世子”的感染,此刻看着正酣眠的顧惜若,也覺得順眼了很多。
“的確是個有福氣的……”段天諶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而後突然想起季曉瀾的稱呼,渾身一震,雙眸裡隱隱透露着難以名狀的欣喜,“季先生,你……你說什麼?若若懷了個男孩兒?”
季曉瀾微怔,他又不是宮裡那些專門給嬪妃看病的御醫,並沒有這般“奇妙”的本事。
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會當真了。
許是看出了他的無從啓齒,段天諶心中也瞭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爲輕鬆道:“季先生,我也就問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不管是女孩兒還是男孩兒,都是我和若若的孩兒,並沒有任何區別。”
更何況,他們還很年輕,以後還會有多少孩兒,誰又能說得準?
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在顧惜若懷孕兩個多月後,身份尊貴的諶王爺終於體會到了將爲人父的感覺,以至於心裡的激動情緒久久不能平息下去。
待意識回籠,看到季曉瀾好笑又無奈的神情時,不禁搖頭,轉身欲要往外走去,卻覺雙腿發軟,身形一晃,險些栽到在地上。
季曉瀾眼明手快的扶着他落座後,遞過一盞茶,這才語重心長道:“王爺,雖說王妃身體抱恙,還需靜養,可您也不能罔顧自己的身子啊!這幾日,你也辛苦了,還是趕緊去歇會兒吧。王妃這裡,自有老夫和青竹這幾個丫頭照看着,斷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
這話,他可是說得情真意切,自認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可段天諶聽了,卻是擺了擺手,深呼吸了一口氣,待感覺到腦袋裡的暈眩感減少了些許,才笑着道:“季先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再者,我亦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又怎麼會不懂得你所說的道理?只不過,若若一日沒醒過來,我心中的擔憂也無法徹底放下罷了。”
季曉瀾在旁頻頻點頭,臉上卻是佈滿了不贊同。
在他看來,他所認識的王爺,就應該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縱然天快要塌了,也能很快就尋到支撐天地的利器,翻手覆雨間便可顛倒乾坤力挽狂瀾。
可如今呢?
而眼前這個王爺,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模樣。他不會忘記,顧惜若昏迷的那段時間,王爺恍若失了魂般的失態,從中足可以看出顧惜若之於王爺的重要性。
認清了這一點,就算沒有段天諶的吩咐,他也會全力以赴去盡到爲人下屬爲醫者最大的本分。如今,他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王爺和王妃以及小世子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就算是爲了這個目的,他也會端正態度,不遺餘力的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
段天諶終究疲憊至極,也無心與他過嘴皮子,暗自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道:“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再堅持。不過王妃的安危要緊,在沒確定王妃能夠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我面前之前,還是得麻煩季先生費心照看了。”
季曉瀾忙不迭點頭,生怕點頭點得慢了,引來他多心的擔憂。
見狀,段天諶心頭懸着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他知道,只要季先生能夠摒棄對若若的成見,一心一意爲若若着想,照看好母子二人的健康,並非什麼難事。
如今這種情況,也是他樂意看到的,自然沒有理由再繼續堅持什麼。
卻見他走到牀前,給沉睡中的顧惜若掖了掖被角,也不顧季曉瀾仍在場,俯身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便戀戀不捨的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季曉瀾才緩緩轉過身來,耳後似乎紅紅的,看着牀上正酣眠的人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自顧笑了起來,擺擺手,徑自走出了內室。
距離除夕也越來越近,一應事項也亟待解決,蒼京的百姓經常見到裹着大氅的朝廷官員,風裡來雨裡去,形色裡皆是掩飾不住的匆匆忙忙。
這個除夕,註定是個難忘的日子。
段天諶越來也忙,除卻登基大典需要準備的一應事項,還有前段日子堆積成山的國家大事。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忽略剛醒來的小妻子,隔三岔五就把公務往王府裡搬,儘可能爭取出多點時間,來陪伴他的小妻子。
顧惜若的身子也慢慢恢復了過來,偶爾還能在王府花園裡溜溜。眼見自己的夫君這麼忙,平日裡除了命廚房準備好補養身子的藥膳食品外,還不時去書房,幫他看一些奏章。
段天諶見之歡喜,也願意將政事講給她聽,徵詢她的意見。
她本身就是個聰明的人,儘管靈魂穿越過來,看不慣這個世界的制度,可一旦正式並慢慢接受,她分析起時事並做起決定來,並沒有女子慣有的拖泥帶水手段綿柔。
爲此,她還經常感慨起自己這如小強般頑強的生命力和接受能力。
隨着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登基大典相關的事項已經準備妥當,只待段天諶穿上那明黃色的衣衫,便可君臨天下手握天下至尊之權。
而這段時間,無論是蒼京內外,還是各處邊境,皆平靜得如同死水,讓人心裡堵得慌。
顧惜若扶着青竹的手,緩步走在抄手遊廊之間,秀眉蹙起,暗自思考着現今的局勢。
醒過來後,她整個人就變得很沉默,彷彿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有現實中所熟知的一切人和事,可不知爲何,又一次經歷過之前的事情,竟有股恍如隔世的錯覺,也像是在夢裡花光了所有的力氣,醒過來時卻也委實疲憊至極。
如此異常,自然也落入了她的夫君眼裡。好幾次看到他欲言又止,她心中卻莫名堵得慌,想要說出夢中的事情,可轉念一想,還是默默吞嚥入喉。
她想,自己想要的,並非是誰的寬慰,而是自我的紓解和釋懷。
紓解了,釋懷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這麼想着,她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許,青竹等人不敢多加耽擱,同時也擔憂着她腹中的孩兒,一面邁大步子跟上他的腳步,又一面勸慰她仔細自己的身子,一時間,遊廊裡衣袂簌簌之聲不絕於耳。
約莫一盞茶後,一行人終於走到了書房門前,守在門外的侍衛見到顧惜若緩步走來,連忙躬身行禮,卻被她擡手阻止,“王爺書房裡還有誰?”
“回王妃,王爺正在與青淵侍衛談話。”
“談多久了?”
“將近一個時辰。”
顧惜若眉眼間籠上一層淡淡的愁緒,青淵那個人,她也曾見過幾次,也清楚他是除了青擎和青冥之外,唯一能夠讓段天諶放心的屬下。這段日子一直都沒見到他,便想着他被段天諶派出去執行公務了,怎麼會突然回來了?
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時候——除夕日的前兩天。
她心中莫名不安,扶着青竹的手,大步往前,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轉過書房中的檀木架子,卻正好看到低聲談論的兩人——他的夫君段天諶,和一身黑衣勁裝的青淵。
談論聲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她心生不悅,眸光凌厲的掃過青淵,捕捉到他渾身上下浸染的風塵僕僕和眉眼間的疲憊,便也驚疑道:“我打擾你們的談話了?”
“怎麼會?”段天諶起身走向她,越過躬身行禮的青淵,徑自走到桌案後的椅子上,待察覺到她的手是溫暖的,脣角輕勾道,“這個書房,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怎麼還會說出這種混帳話?”
當着青淵的面兒,他居然也敢這麼說,作爲王爺的優雅形象呢?
段天諶眼尖的瞅見她雙頰上浮現的兩朵紅暈,暗暗鬱悶自己的小妻子何時變得如此臉薄時,隨即揮退了青淵,攬着她的腰,讓她坐到自己的雙腿上,柔聲道:“若若,不是要你躺着好好休息麼?這大冷天的,怎麼還四處亂跑了?”
聽他這麼問起,顧惜若也拋卻了剛纔的羞赧,一臉嚴肅的問道:“段某人,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召見青淵?之前我可沒有看見他,是不是又被你派到哪裡去了?”
段天諶眸光微閃,卻是笑道:“召見青淵,自然是有要事。否則,你怎麼捨得你一個人待在冷冷的被窩裡?”
這人……
也不知怎麼的,自從她連續昏迷了兩次,又醒過來後,總覺得不僅自己變了不少,就連面前這個男人的臉皮也越發厚了起來。
她穩了穩心神,刻意忽略掉某人的調侃,鍥而不捨的追問,“你別給我岔開話題!老實說,你突然把青淵叫回來,到底是爲什麼?”
有什麼事兒,非得在天黑之後說?
段天諶有些訝異於她的窮追不捨,眸光閃了閃,繼而問道:“若若,你別亂想。哪有什麼要緊的事兒,不過是我說出來糊弄你的。你的感覺那麼敏銳,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窺出些許端倪,我都要自認不如了,哪裡能瞞得住你什麼?”
說着,他擡手,揉了揉她紅潤的小臉蛋兒,“乖,不要胡思亂想啊!”
“是麼?”顧惜若不確定的看着他,眼裡滿是驚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