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是秦霄賢養的一隻狗子,皺皺巴巴的神情,終日愁眉苦臉的看着卻招人樂。
當時說是養一隻沒伴兒就多養了一隻,整個書院也就咱秦爺有這閒心了;後來那隻叫奶球的狗狗帶進了書院整日陪着,秦夫人怕孩子整日看着奶球會想起一些傷心事來,這就把八寶也送去書院了。
那都是好久的事兒了,提多了也傷人心;最主要是咱們芳少爺有位小祖宗喜歡狗子啊,從前去書院探望總是抱着好些吃食喂狗,當兒子寵着一般。
如今老秦不在了,大夥兒也都忙着,狗子就送回秦府了;這小祖宗還是時常變着法帶狗子出來玩兒。
孫九芳抱起八寶走出了屋門,那黃昏餘暉正好打在他臉上,刺得他眼睛一酸。
“芳芳!”
聽到開門聲響,那院子里正無聊地踢石子的一身穿鵝絨黃披風的姑娘驚喜地跳了起來。
“閉嘴!”他嘴角的笑一下就收了,蹙眉佯裝生氣地兇了一句。
芳什麼芳,那是能亂叫的嗎?叫芳爺!
不是…這芳爺也不怎麼中聽啊。這念頭一起來他就懊惱地掐斷在腦海了;幸虧也沒說出來,否則多沒面兒啊。
“又生我氣…”姑娘委屈巴巴地垂着腦袋,扣着衣角兒嘟囔着。
他一樂,卻忍着把到嗓子眼兒的笑給嚥了回去;道:“怎麼又把八寶給偷出來了?”
“我哪有偷!”姑娘反駁,一擡頭看見他這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又慫氣得不行。
低聲叨唸着:“還不是怕你有煩心事,又不敢進去打擾才讓八寶翻窗進去…”
噗嗤!
這一下,孫九芳是真沒忍住了;擡起右手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腦門,道:“這翻窗進屋不是你老幹的事兒嗎你?”
真是被她給氣笑了。
“嘻嘻~”姑娘揉揉腦門,笑得傻氣:“那你不生我氣啦。”
芳芳只要願意理她,願意對她笑,願意欺負她,那就是不生氣;誰說她傻,她鬼精着呢。
孫九芳真是被這孩子氣得話給逗得無奈,可真往心裡去了又忍不住有幾分感動。
有人與你非親非故卻把你這麼放心上,哪能不感動;不止,他連心都動了。
“董山乙你這一天天閒着無聊是吧?”
他嘴角上揚,最溫柔的語氣說最虧心的話。
“胡說!”姑娘叉腰反駁:“我是命中缺你,來保命的!”
董家小姐,董屺,乳名小朝。
董孫兩家是世交,兩個孩子從小就一塊兒玩,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小時候一塊兒玩,後來一起識字,小朝頭一回寫字寫得不好,看着像是山乙,其實是董屺;音同“啓”。
可以是“豈有此理”,有時他也覺得是“飄香婍泥妝樓側”。
後來兩人長大,這事兒也一直沒淡下去;孫九芳總笑話她是穿山甲的媳婦兒,叫穿山乙。
小朝是打小讓他給嫌棄慣了,這臉皮子早就厚如城牆,半點不往心裡去。
只是從小愛纏着他,逗他開心;屺的寓意是山無草木,他的名字是九芳。這九芳九芳,是久芳啊,可不就是命中缺他嗎?
他耳根一燙,仍舊蹙着眉心擺出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道:“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說的什麼話!”
“這有什麼?”小朝眨巴着眼睛與他對視,坦坦蕩蕩且理直氣壯:“我以後是要嫁給你的,連孩子也要跟你姓。”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去你的!”
咱們芳芳這一下子打耳根紅到了脖頸,一把就把臂彎裡的八寶給塞進了小朝懷裡,甩甩袖:“趕緊給人送回去!”
說着轉身就走。
“誒!芳芳!”小朝追着。
他孫九芳的才智,要是真討厭人家姑娘纏着,有一百種一千種辦法讓人知難而退;可他沒有。
這可不是狗皮膏藥穿山乙,這是他的香甜蜜糖膩如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