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默然了半晌,霍然立起身來,緩緩的踱着步。場中的賓客的注意力依然專注於那名與阮夢兒齊名的名伶何巧巧身上——這熱舞中女子眉目裡洋溢的風情與誘惑,就彷彿是春日裡正在盛放吐蕊的一朵鮮花。實在燦麗得令人側目。
然而寶玉看着她曼妙的身姿,心中卻忽然無聲的漣漪起一陣心痛,就好似多情的風突如其來的拂過無情的水面:
“若是由蘇小小來跳這支舞的話,那種身姿,那種容貌,那種風情…又應該是怎樣的一種別樣綺麗啊…”
然而與此同時,寶玉的腦海裡卻理智的判斷出,蘇小小留給自己便籤上的話當所言無虛——無論是誰若要騙人,絕對不會說出第二天便能立即應證出真僞的謊言的!
何巧巧一曲舞罷,雖然佳人已去,餘影尚歷歷在目,頓時贏得滿堂彩聲,這女子歌喉略遜,卻能憑藉高絕舞技脫穎而出,擠身於京中名媛之列,自然有其過人之處。阮夢兒卻不失時機的偎依到了寶玉的身旁,似一隻溫柔的貓一般輕輕捏搓着他的肩膀,使人深刻的生出一種急於呵護的溫憐之意。
——當然,至於選取什麼方式來呵護於她,那便要因人的喜好而異了。
寶玉擁着她,卻猛然覺得對懷中的溫香軟玉有些味同嚼蠟。按下心中這種前所未有的奇特感覺,他還是溫柔的道:
“你可是有些擔憂今晚奪不了魁?你且放心,蘇小小方纔已經走了,不會出場。”
說到蘇小小這三個字的時候,寶玉的心中忽然又像被什麼極尖細的東西針了一下,立時傳遞過來一陣很銳利的疼痛。這類不經意的彷彿是提醒着什麼般的一擊,實在是寶玉所防不勝防的——事實上,對於男女情愛間的挫折幾乎茫然若一張白紙的寶玉來說,便是想防也無從防起。
阮夢兒卻未覺察到身旁男子那驚鴻一掠一般的皺眉。聞了寶玉之言頓時轉愁爲喜,她心中的隱憂既去,自然寬懷下來,全身心都放在取悅身旁男子上。寶玉略一寧定,便回過神來,看着懷中小鳥依人,溫柔美貌的阮夢兒,心中不禁浮起一絲歉意,指着廳中桌上熱氣騰騰的白味湯鍋微笑道:
“阿阮,去給我燙幾個四喜丸子來好嗎?”
阮夢兒溫順起身行去,一面回首好奇道:
“是這個珍珠丸子嗎?怎的平白的給它添了個四喜的名兒?”
寶玉笑道:
“你可別小看了這小小的一個肉丸,它一共要經歷四大工序,首先得將精選出來的秋蟹洗淨去硬殼、雜物,與苤菜根一齊舂細,灑上少許清水並加鹽、蛋清拌勻,用手搓成姆指大小的肉丸子。然後投入三十年老酒裡以去異味,接着在上面滾上精製的糯米粉,下鍋略炸,最後於其上淋上新櫻桃**,待那粉紅色完全吸收後方纔算是大功告成,乃能擺上桌面。有意於此佳餚的賓客,先得於見其色而目喜,再嗅其香而鼻喜,食其味而舌喜,最後思其妙而心喜。四喜之名因得於此,不過那製作此點的煩瑣過程,也實在令得料理的廚師頗費心力。”
阮夢兒見寶玉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述做法,心中甜蜜非常,喜孜孜的去火鍋裡燙了幾個寶玉最喜歡的這四喜圓子,仔細吹去熱氣,自己再嚐了嚐溫度,覺得正好,方纔坐在寶**上,在湊上香脣,丁香暗吐將美食度將給他,這樣的香豔旖旎,柔膩體貼,當真令旁邊的人豔羨非常,混忘了寶玉吉凶未卜的前途,只恨不得立時同他對換個身份。
俗話說,人非草木,阮夢兒這般癡纏上來,寶玉只覺擁着她的兩人肌膚相接處豐若有肌,柔似無骨,雙脣相交的空間裡,一根嫩滑的丁香小舌不住將鮮美的蝦肉遞送入自己的口中,兩舌交纏滑饒。當真是美食與美色兼而得之。
寶玉手漸漸下滑到了阮夢兒的細腰處,這女子忽然略略急促的喘息了起來,她芳香的鼻息噴在寶玉的面上,有一種蕩人心魄的麻癢。而她伏在寶玉懷中那曖昧的姿勢,纖弱得叫人愛憐,隨着阮夢兒的膩聲顫慄**,他的心中猛然起了一陣蹂躪的迫切狂熱衝動,他用手大力的**,換來的卻是一陣叫人心搖神馳的呻吟。
寶玉狂亂的吻着懷中的女子,吮吸着她嫩滑的肌膚,他的動作是那麼的猛烈,以至於阮夢兒也低低喘息呻吟了起來——雖然她知道這呻吟無疑會更加強烈的刺激身上男子的**——但她卻還是呻吟着。也只是呻吟着,與之相反的,她肢體的行動上無疑卻在迎合着這個溫柔起來若花落,狂野時似寒風的男子。她的深心裡只覺得他是難以捉摸的,無法把握的。自己彷彿只有在容納了他進入體內以後,才真正的得到了他,擁有了他。至於以後的事,阮夢兒沒有去想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想。
終於,寶玉抱緊了身上的女體,阮夢兒蹙緊了秀眉,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她感到今天晚上的寶玉似乎比起平日有些粗暴。在進入的時候那種生澀無疑令她感受到了不適。然而她還是默默的承受着,迎合着。以女性獨特的溫柔滿足着身上男子那霸道的縱橫馳騁。
而此時,旁邊的下人自然早已知趣的退了出去。客隨主便,既然寶玉已帶頭將阮夢兒弄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漓,呻吟不斷,那麼他們自然也就放下素日裡的森嚴家教,徹底的放縱一回,場中在寶玉的刻意安排之下,乃是女多男少之局面,一時間倒也不虞尋不到合適的對象。在這種衆目睽睽的混亂的場面下,卻分外給這些沉醉於聲色犬馬,昏昏度日的世家子弟以新奇,強烈的刺激。
——而在場女子那一聲聲似痛苦實歡悅的那此起彼伏的**,便成了發酵**最好的催化劑。
阮夢兒忽然緊咬下脣,整個嬌軀不住的痙攣了起來,一雙跨坐在寶玉身上的修長**猛然挺得筆直,她的修飾得十分精緻,塗上了鳳仙花油的指甲扣入了寶玉背後的衣衫裡,深達入肉,眼裡一片水汪汪的迷惘,顯然已被寶玉引領到了**的峰顛。寶玉一面恣意的撫摩着她白玉一般的小蠻腰,埋首在她柔順烏黑的發中,一面喘息着一面貪婪的呼吸着她的香氣。快意不住的自兩人緊密接觸之處傳來,體會着那緊窄的抽搐,細聆着耳旁如哭泣一般的迷亂呻吟。寶玉的心中卻忽然大煞風景的掠過了一個本以爲已漸忘的無聲句子:
“蘇…小小。”
…
該來的總是要來,正如要去的留也留不住一樣。
在這場哪怕在數年後還爲京師圈中貴族子弟所津津樂道的狂歡盛宴完結後不到四個時辰後。那張牽動了不知道多少人緊繃心絃的聖旨終於如蘇小小透露的情報那般姍姍而至。
同上一次相比,這張聖旨的內容卻要豐富得多,也要公式化得多。宣讀那太監駢五文六的尖聲慷慨激昂了整整小半個時辰,這才停止對跪在地上的寶玉,典韋等人耳膜的轟炸。
實際上,寶玉心裡明鏡也似的,這張聖旨中所有堆砌的詞藻其實只是爲了表達一個意思:
“宣賈寶玉馬上進宮陛見!”
寶玉三叩首,躬身接過了聖旨,一切做得都完美得哪怕是最苛刻的人也不能從中挑剔出些什麼不是來。他的手穩定,乾淨,乾燥。混身上下流露有一種不卑不亢的穩重。此時吳用早已將上下一切打點妥帖,那太監以及隨同來的侍衛,無一不收到一份重重的厚禮。而這些人自然也知道寶玉身後有陳閣老與軍中元老支持,心滿意足下,自然笑逐顏開,並無絲毫矜持刁難之意……
一路上,寶玉卻對於朝堂上的那些甚至可以干係到自己生死的事務完全拋開不談。相反他卻對前來傳旨的那名太監王恥所滔滔不絕的日常生活很感興趣。例如:某某殿上值日太監又受罰了,御廚房中的廚子那日又領命徹夜值守以備傳喚,素日裡本來深受寵愛的貴妃又受冷落等等這些瑣事
——斯時清朝以太監爲鄙,太監之名越是卑賤,其擔任的職務也最爲緊要,這王恥能混上個這名字,也算得上是宮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在寶玉這名出手闊綽,前途難定的世家子弟面前一來要顯示自己能耐,二來也存了交接的心思,三來閒話的乃是自家事情,也不是什麼宮中機密,自然在寶玉的巧妙引誘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一和盤托出。
旁邊陪侍的吳用看似在閉目養神,不動聲色,其實腦子裡卻在將王恥所以吐露的這些宮內瑣事迅速分門別類,一一加以分析料理——實際上,要分析,判斷出一個人真實的心理狀況,莫過於從他的日常瑣事來着手!這樣得出的答案,纔是最接近於真實的!
比如,若是在皇帝身邊陪侍的太監頻頻受罰,則可以推斷出皇帝心情煩躁。御廚房的廚子徹夜值守則表明了皇帝飲食無度,食慾不振。而寵愛的妃子受到冷落固然有可能是她言語欠當而失去寵愛,更有可能是皇帝心中有事懸而未決,無心女色!
當王恥得意洋洋的說到皇上今日早朝前還誇獎自己做事勤勉,賞了他雙月俸時。寶玉表面上還是和氣而從容的笑着,眼神卻迅快的與對面的吳用相觸了一下。雙方就在這一下乍驚的對望中達成了共識!
——皇帝已經在關於北方戰役裡關於寶玉問題的處理上,
——下定了決心!
午門下馬,寶玉一行於四名身着禁宮服色小黃門的引領下,在長長長長的階路上前行着——行走的速度因爲路途的遙闊而被無形的烘托得緩慢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巍峨森嚴的宮殿彩飾,寬闊得邊際幾乎都隱約在晨曦的朦朧的廣場,宏大壯麗的建築,無一不在訴說着這綿延傳承長達幾千年的帝王的威嚴。更以一種沉積隱晦的方式堅決的壓伏着睹者的剽悍銳氣!
——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
雖然已經在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這一刻的到來,但是真正到了身臨其境之時,寶玉卻還是免不了的有些緊張心跳。
然而他腳下卻行得極穩,極沉。
每跨出一步的距離都與上一步毫釐不差。連呼吸也勻細棉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能夠安穩恬淡,寧定人心的氣質。以至於隨在他身後的吳用,典韋等人都不由自主的隨着他的節奏前行着,分享着他的心平氣和起來。
前方便是金臠大殿。
廣漠的廣場上浮蕩着一種敬畏着的寂靜,兩排長得似乎看不見盡頭的當值禁軍濤分逐裂的自中軸線上整齊的分裂出一條通往宏偉的勤政殿的道路。此時朝陽冉冉升起,耀得殿上的琉璃瓦金碧輝煌,連帶映照給寶玉的白衣上也鍍了上一層明麗的金邊。
此時遙遙的傳來一聲傳召聲:
“宣…金陵聚賢莊團練使賈寶玉…覲見!”
寶玉從容的回望了滿面憂色的典韋與吳用一眼,忽然微笑着道:
“看來今天的天氣一定很好。”
他的笑容溫熱,但聞其言外之意,竟是流淌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桀驁瀟灑,睥睨不羈的強烈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