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出倉促,寶玉與安胖子卻都是處變不驚,前者用含着笑意的眼睛靜觀其變,後者卻皺着眉頭押了一口湯皺眉搖頭道:
“唉,當真難以下嚥啊!”
那黑大漢額頭上青筋暴起,終於大跨步到兩人面前怒喝道:
“你這死胖子好沒幹休,白吃白喝盡說些渾話,我做的這菜哪裡難吃了!”
安胖子一雙細細長長的小眼睛略斜了斜,漫不經心的夾起一片回鍋肉抖了抖,以一種很有些老師教訓學生的口吻道:
“旁的暫且不說,單是這道川味回鍋肉便有四大弊端,你可聽清楚了。”
面前這腰圍白圍巾的大漢臉色都紫漲了,鼻孔中呼哧呼哧的出氣聲清晰可聞,也不說話,捏着菜刀的手上青筋已然漲起。確實寶玉前來搭話道:
“哦?還有這等事,願聞其詳。”
安胖子輕輕的甩了甩筷子上的那片且厚且闊的肉片,皺着眉頭道:
“肉切得太厚,難以入味熬透,此乃一弊,選材不當,此乃其二弊,炒制的原料太差,此乃第三弊,配菜竟然選用蓮花白,此乃四弊!”
“真正精美的菜餚,有一處錯失尚且太多,何況還有這四大弊端?”
黑大漢卻絲毫沒有息怒的意思,喝道:
“你這傢伙光說不練,費費嘴皮子工夫算個啥!”
此時這邊的動靜已然驚動了不少人,見寶玉與安胖子在裡面享受小竈待遇。自然有人心中暗存不滿,頓時起鬨道:
“是啊,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只會說算啥!”
安胖子詭秘一笑,竟然帶了七分胸有成竹的模樣,寶玉心中驚奇,也不動聲色靜觀其變。見那死胖子將油光光的嘴一抹,攤開手苦笑道: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你要我做給你看。總得給我材料吧。”
那黑大漢只道他心下怯陣,故意作出姿態,喝道:
“後面廚房裡東西任你選。你今天要做不出來,不怕你老子是大將軍王爺,咱們就到總管那去評評理!”
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安胖子表面一副苦瓜臉地模樣跟着那漢字行入了內堂,寶玉卻清楚這安胖子定然早就胸有成竹,也不動聲色的跟了入去。
只見內間確是一個極寬敞的所在,原來內堂的空間幾乎比外面大上數倍。僅僅生着火的竈就達五口之多。各種盛放調味料的瓶子罐子密密麻麻的累疊了一架,一眼難辨其數量多少。只怕足足有數百種。寶玉信步走到另外一方,各種新鮮的時令蔬菜,稀罕肉類應有盡有,堆積如山。
安胖子也已圍上圍裙,看來還似模似樣的煞有其事,徑直走到了以後懸掛着地半片洗刷得白淨的豬肉身上取材。這廝將刀在碗底剛了數下。慢條斯理的片下一塊中越斤半地豬肋間肉。將其刷洗去血跡後,放入旁邊的一口鍋裡煮上。再自旁的作料中選取了一塊老薑,以刀排破後丟進鍋中,取其芳香辛烈之味以濾雜除腥。這胖子看着那驚疑不定的黑漢子笑道:
“回鍋肉首在取材。以這種肋間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最佳,層數越多越好,這口豬身上只有六層,憾甚,若是在平日裡至少也得八層以上。”
而周圍有數人已在竊竊爭論這場爭鬥孰勝孰負,想來之中有人惡習難改,竟當即設下了一個賭局來——安胖子是一賠三,那黑大漢是一賠一。
少頃水已沸,安胖子將煮得六成熟得肉撈起來,十根短粗得手指在肉上不住按壓擠揉,同時在上面淋上黃酒,生粉,醬汁,不住按摩,然後其撈出擱於菜板之上便開始動刀。只見他運刀如風,肉片如雪花般紛紛而落,其薄如紙,這手刀技頓時令得在場得諸人均目瞪口呆,未料到這看來養尊處優地胖子竟然還暗藏了這麼一手絕活。他身爲三皇子得核心人員,自然也小有勢力,頓時惹來旁邊一陣彩聲。
肉切完畢後,安明輝隨手取過一口乾淨鐵鍋,往內中傾入菜油,一面加熱一面晃動鍋耳,力求菜油能在緩緩加熱地過程中將整口鍋都過上一次。
在等待油熱得過程中,安胖子有忙忙得選取出十來根粗壯肥大得蒜苗,掐去萎葉,抹掉敗皮,切下根部。將葉莖離斷。而後將兩者分別切成兩釐米左右得段子,蒜苗分蒜青蒜白切好盛放於兩個寬大盤子中備用。百忙中還不忘擡頭道:
“正宗得川味回鍋肉,便應當是以辣椒或者蒜苗爲輔菜炒制,其他地頓失風味。”
隨後見鍋已熱,油已沸,頓時將切好得肉放下鍋中,頓時嘩啦一聲大響,此時安胖子神色凝重,眼中得神色若正面對着心儀得女子一般,手下翻炒攪拌不停,見肉呈金黃色,略微卷起若燈盞窩一般,馬上自旁拿起一個空盤子把炒好地五花肉盛出來之後,炒鍋留油燒熱再下蒜白於豆瓣醬爆香,立即只見旁人鼻翼**,紛紛深深吸氣,彷彿已嗅到那絕妙得味道,之後再倒入超過得五花肉翻炒一會兒以入味,待蒜苗莖,頭部分軟熟時將旁邊竈上鍋中滷料與之混合,起鍋時候再佐以少許砂糖。最後下蒜青,醬油調味出鍋。然後大大咧咧得將之端出來,往桌上一放,夾了一筷子細細咀嚼,搖頭晃腦得閉眼咀嚼一番後微微點頭,也不說話,只是看着那大漢,自負之意呼之欲出。
空氣裡迴盪着一種奇特得香氣,在一旁觀看的人看着那一張張寬大金黃得肥瘦各半得肉片,襯上青白相間得蒜苗莖節,當真是色香味具全,吃慣了大鍋菜得他們早已被惹得食指大動。那黑大漢難以置信得看着面前這細眉細眼的胖子,他心中也自知道,單看賣相自己做出來得菜就不知道差了多少。
寶玉笑嘻嘻得提了根凳子在安胖子旁邊坐下,伸筷便夾,一嘗之下果然覺得滿口生津,肥美鮮香,本已潛藏得食慾立即又遭引誘了出來。寶玉笑道:
“看不出你安胖子竟然還有這麼一手絕活兒,當真令人佩服。將來若是家道中落,去做個廚子也不至餓死。”
此話說的甚不客氣,豈知安明輝也不動怒,將圍裙撩起來擦了擦頭上得汗,苦笑搖頭。
旁人見本來天大的一件事情又被這兩人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壓下來,均掃興離去。唯有那黑漢子看着安明輝,嘴脣顫顫,欲言又止。
宗學中安排素來都是上午習文,下午練武,海易之弟海沁想來也未恢復過來,故未來一起參與。此處各項要求甚是嚴格。各種練習方式俱根據軍中嚴格執行,不要說安胖子等人,就是連寶玉這等慣了軍旅生涯之人也頗覺難過,不過女舍那邊下午卻甚是清閒,一部分女子閒來無事,便擠在旁邊空處指點笑談,三五成羣得竊竊私語,輕笑低語之聲不斷傳來。自是激得這些男子平添了十二分得動力。
下午卻是上中下三所宗學得學生一道授課,當真是熱鬧了不少,待跑步之時,,寶玉卻吸取了早間得經驗教訓,陪着氣喘呼呼得安胖子等缺乏運動得公子哥兒落在最後得梯隊上,遠遠得避開了載磊那頭蠻牛,此時人數衆多,只怕也有好幾百人在場中訓練,聲勢倒也着實浩大,一個時辰得習武課下來,人人都是筋疲力盡。待暫時休息得哨聲一響,俱尋了塊乾淨地方或坐或臥下來,大口喘息着。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雖然寶玉與那三皇子派系之間得矛盾甚大,此時既然同安明輝達成協議聯手共禦外侮,也就暫時將之前心中芥蒂放下。他們劇烈運動後,口中正是乾渴,雖然旁邊有涼茶供應,但周圍已擠滿了人,忽然見一名甚是美貌得女子有些羞澀得自屋子後面繞了過來,給安胖子遞上一杯熱氣騰騰得茶,然後紅着臉轉身就走,寶玉驚奇得睜大了眼睛,看着悠然品茶得安明輝笑道:
“好你擱死胖子,纔來了幾天,居然就騙了擱人來給你端茶送水了!”
旁邊一人笑道:
“賈二你卻有所不知,這卻是明輝得未過門得老婆,他們兩人得親事自小訂下,當真是青梅竹馬。”
說話這人乃是和親王府得小王爺,平日裡也最是隨和得,說話間陸續又來了好幾名女子給自己得意中人送來飲水。有個別膽大得還陪在愛郎身邊說着些體己話。寶玉笑道:
“原來還有這等好事,當真叫人是又羨又妒啊。”
說着搶過安明輝手上得杯子便大喝了一口,旁人都笑將起來,陪在那和小王爺身旁得女子看了看寶玉,伏在自己愛郎肩頭說了幾句話,和小王爺頓時開口笑道:
“賈二你這傢伙出盡了風頭,早已埋下伏筆,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得羨慕別人?”
寶玉聽他話中有話,心中大奇方欲詢問,卻見連個婀婀娜娜得身影漸漸行了過來,頓時心中一動,脣角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