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甩甩左手,坦然笑道:
“閣下好強的指力,最難得可貴的是還將指力藏於拳中,令我普一接招就上了個不大不小的當。”
他這般直言無諱,反而給人以堅韌不屈的感覺,而羅洪川卻不說話,傲然聳立原地,眼睛微微眯縫,直欲獵食中的飢餓猛獸,正在窺望着美味的獵物!一股堅剛而逼人的強烈氣勢至滔滔不絕的至他身上散發了出來。
“姓賈的,我知道你詭計多端,如今來了援兵,便在旁說這些風涼話,你看我怕是不怕你的這些狗腿子?”
說完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下脣,分外突兀出強烈的嗜血意味。嚇得小丫頭驚呼一聲藏回了旁邊吳清夕身後去。寶玉卻也絲毫不與其言違忤,目光閃動,微笑道:
“閣下神功蓋世,背後又有令尊撐腰,自然不會講大內侍衛放在眼裡了。”
聽得“大內侍衛”四字入耳,不要說這少教主羅洪川,就連飄然若神仙中人的柳夢的臉色也變了變,兩人身份尊貴,俱是教中高層,自然知道朝廷此時已對勢力龐大的大羅教心生猜忌,如今剛剛借殺赤老溫,救允祥這兩件大事與雍正的關係略微緩和。倘若真的公然與外出公幹的大內侍衛動手,無論戰勝或是落敗所引發的後果都是殊難預料的!
然則心中驚疑是一回事,兩人卻均是知曉這種想法決不能形諸於外墜了威風,柳夢輕輕挑了挑眉毛,清澈得能與湖水媲美的美目略盪漾起了波紋。
“原來賈公子的勢力竟已伸延到了宮中。能夠出動大內侍衛來保衛自身安全,權勢地位真是一日千里啊。”
寶玉何等心機。怎會聽不出她話語中的嫁禍之意,又知道大羅教耳目甚多,這話一旦傳入皇帝耳中,便是個可大可小的罪名,忙正色聲明道:
“柳姑娘,雖然在下曾經對你多有冒犯,但這樣明目張膽的陷害也實在有些過分了吧,在下區區一個白衣書生,又怎能調得動拱衛禁宮的大內侍衛。實不相瞞,我身邊的這位便是皇上的第十五公主,賜名淑文。四下裡隱伏着的侍衛兄弟們便是爲了保護她而來,可不關賈某什麼事。”
柳夢聞言,輕輕的“哦”了一聲,打量了小丫頭幾眼,輕笑道:
“雖然年紀尚幼,不過卻是個美人胚子,不過我聽說皇上最寵愛的還是淑德公主,你要以此爲進身之階,爲何反倒舍易求難?”
這卻是明明白白的譏刺了,可是她說話的時候,一反之前那凜然不容人接近的模樣,巧笑嫣然,以一種可以釀醇酒的眼波瞟向寶玉,如果眼波真的可以釀成美酒,那麼哪怕十個八個寶玉都要陷溺醉死其中。
小丫頭看了她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一種想將那對秋水也似的眼睛挖出來的衝動。
寶玉笑了笑,聳了聳肩,忽的灑然答非所問:
“已很像了。”
柳夢側首微笑到:
“像什麼?”
寶玉答到:
“像你師姐。”
柳夢一愣:
“什麼?蘇…那賤人?”
她險些將蘇小小三字脫口而出,旋即念起有外人在場,不能泄露教中機密,頓時改口。但是不屑之意,還是溢於言表。
寶玉笑了,笑的很灑脫:
“你開始那顛倒衆生的模樣,和她有什麼分別?”他又想了一想,加了一句:“其實,天下女人都一樣,都有點像,尤其是脫光了以後。”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抱着肘,嘴角旁掛着一抹輕鬆閒散的笑意,大概是要看看柳夢究竟怎麼個生氣法。
——畢竟,連小丫頭與吳清夕,聽了他的哪句話,面上都是一紅後旋即蒼白,這才念起寶玉頭上頂着地浪蕩名聲來。
柳夢咬了咬嘴脣,她留意到寶玉的眼神有不還好意的飄到了自己的胸前。
她有沒有生氣?
要是她生氣了,爲何又不說話?要是她沒有生氣,是不是就代表了在某種程度上的默許?
都沒有答案。
因爲來不及有答案。
羅洪川已生氣。
不止是生氣,更是狂怒,已將柳夢視爲禁臠的他怎容人褻瀆心中的愛侶!他也許對這青出於藍的聖女愛得不很深,以爲自己可以隨時離開她,甚至利用的價值要多過愛。
可是他絕對不能容忍,另外一個男人在他面前企圖染指柳夢。
連語言上的褻瀆也不可以。
這就是男人的尊嚴。
——羅洪川狂怒出手!
——這卻也是寶玉想要得到的效果!
寶玉此時擋在小丫頭與吳清夕的身前,含笑看着以奇快無比的速度飆突過來的羅洪川!周圍忽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嗽一聲!頓時有一片虛迷的光網灑出,映射着絢麗的陽光,幻彩若夢!
若羅洪川一意孤行地攻過來,勢必一頭撞上這奇幻迷濛一般的濛濛光網!
暗中窺視着的大內侍衛終於出手!
他們不能不出手!雖然這男子的一擊是對着寶玉而發,但是寶玉的身後便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他們不得不考慮:萬一寶玉接不下來這猛惡的一擊怎麼辦?萬一羅洪川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又怎麼辦?
——淑文公主的安危並不只是屬於她自身的,在這些大內侍衛的眼中,還與他們的妻小,家人的性命相密切重疊。
面對這由整整七名暗器高手聯手施爲的十彩迷幻壁障,羅洪川面上戾氣一閃而逝,他乃是天生桀驁不肯服輸之人,竟是大叫一聲,不退反進,若怒鷹掠起,一拳迎面直擊了上去!
眼見這羅洪川迅猛的去勢,寶玉卻皺起眉頭,微微的“咦”了一聲。
拳擊上了網。
璀璨奪目的星花飛揚,在陽光中四處點射,令人生起一種落華時的悽楚感覺。
耳畔傳來羅洪川的狂笑:
“大內侍衛好大的名頭,卻也不過是以多爲勝的傢伙罷了!”
聲音猶在耳畔,可是人一擊不中,便自遠揚,空氣裡血腥味尚存,只看見一條黑影遙遙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現身的那五名大內侍衛已然攜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小丫頭與吳清夕離開了這危機重重的是非之地。對於立在旁邊的那名看似嬌弱倦慵,神色間卻是清冷自若的白衣女子,這些人實在還比之前多着幾分忌憚。
於是便只剩下了寶玉與柳夢在這幽寂的湖邊兩兩相對,一時無語。
寶玉看着她背後黑髮腰身,雖然隔了衣衫,卻也能隱約的遊離出可握的細腰,絕代娉婷,她僅僅是站在那裡,變爲這湖光春色添上了清光如畫的色彩。寶玉讚歎也似的嘆了口氣,不僅讚道:
“往日讀書,看到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脣這兩句的時候,總認爲古人乃是粉飾過譽之詞,不意今日親眼目睹,現在才知道這兩句實在都寫的是意猶未盡。”
柳夢薤白的面頰頓時浮起一團紅暈,世間女子誰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柳夢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她在教中身居聖女之高位,尋常教衆見了她俱是膜拜不迭,連多看一眼也是莫大的褻瀆,就算心中有什麼念頭,哪裡敢形諸於外?而羅洪川雖然在追求於她,此人自幼便忙於修習武功,又哪裡知道這些討好女孩子的關竅?
寶玉見她不說話,將臉側向一旁,心中瞭然,行進了幾步,鼻中已嗅到一股蕩人心魄的幽香,涼絲絲的沁人心脾。寶玉一時難以自禁,便伸手出去抓住了那隻白似蓮瓣的纖纖素手。
肌膚相接,寶玉的感覺是冰涼,柳夢卻覺得一股灼熱直透入深心之中,數十年來尚是首次與男子肌膚相接的她,低低的**一聲,只覺得那灼熱若星星之火一般,瞬時便將渾身上下澆了個通透,本來一直固守的冰清決的心境立時破潰。
寶玉覺得掌中小手溫軟如棉,而鼻中嗅到的也是少女絲絲的體香,心神盪漾之下,手上加力,便將柳夢拉入自己的懷中,向她微微顫抖着的櫻脣上吻去。
雙脣相接,連相互之間的鼻息體溫也作着密不可分的融匯交流,那是一種距離縮短到了極致的密接感覺。彷彿能夠延續一生一世也似的,寶玉正自心神迷醉間,忽然覺得眼前白影晃動,然後臉上**辣的一痛,耳中也是嗡嗡作響。擡頭看時,懷中的家人已是若雲一般冉冉飄去。
看她離去的模樣,依然絲毫沒有了一貫的從容與輕靈,給寶玉的感覺卻是若一隻中箭驚慌遁去的小鹿。
寶玉撫着面上的五根痕印宛然的指痕,悵然若失的立了半晌後,這才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
與此同時,雍正的龍案上擺放着一份骯髒褶皺的戰報,上面赫然是以鮮血書就了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元人來襲!”
紫黑色的感和血跡配上那潦草的字跡,分外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