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若是今日弘曆能生離此處,他就真正的成爲了這大清山河的主宰,無論是誰,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同整個國家相抗衡。多睿除非是現在馬上拋開一切逃向國外,否則絕無生機。
問題是,他已經爲今日割捨了太多的東西,妻子,權位,他能拋得開放得下嗎?
他只能拼,
也只有拼。
血在迷離的雨中怒激,多睿在連殺八人後,同羅遠天對了一掌,緊跟着撞開典韋直撲弘曆,他此時身上已負傷不下十餘處,幾成一個血人,兀自苦戰不休。
狐王爲多睿擋下怒吼着追擊而來的典韋的連環三記虎殺以後,面色陡然發了白,臉肌一搐痛嘯一聲,整個人若大鳥一般騰起,在空中連續轉折了數下,忽的若鷹一般的瓚向寶玉。
這一下當真是電光石火,令人卒不及防。眼見得寶玉先受多睿重創在前,後又輸送真氣給羅遠天在後,實已算得上是油盡燈枯。一不小心衆人構築的聯合防禦露出破綻,被這狐王窺準了這致命的弱點趁虛而入。
頓時,場中人都面臨着一個兩難的抉擇。
救,
還是不救。
一旦選擇救寶玉,那麼弘曆的性命就難以在多睿那瘋狂的進襲下保全,將來每個人的功名前程會受到極大的挫折,但若不救,寶玉一旦有什麼三長兩短。似典韋,趙雲這等被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武將勢必抱憾終生!
正在寶玉看看已避不過去狐王這一擊地時候,突然,聽到一個人,說了,一,句,話:
“做人,當明得失,知進退。大勢已去尚且不肯放手,是爲不智,水窮山盡尚不思後路。是爲不明,不知進退,不明得失,枉你自號狐王!”
話說得很冷,
但語聲很強。
——就像長江大河,深深有力的注入海洋中。
一道白影飛掠而起。宛若飛射的驚鴻,貼緊了憤怒的狐王。
空中閃起一道道徇麗而淒寒的閃光。就彷彿是月光被鏡面連續反射後,在空中不停勾勒穿插那樣驚豔。寶玉的嘴角卻勾勒出一抹邪惡的微笑。他距離交戰中兩人的距離最近,那若驚鴻一般不斷掠起的閃光正是柳夢手中那柄纏金斷玉匕!
目睹此景的多睿眼都紅了,他一分神,左胸就中了洪霆地一記熊撲,一口逆血從口中噴出來,兀自嘶聲道: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明明以行雲勁封去了她渾身上下七十三處要穴,要想自解至少得等到十二個時辰之後,創教以來,此功從未失效,今日怎麼會…
寶玉拂了拂衣衫微笑道: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蘇小小與柳夢兩位聖女體內雖然還是以前所修習的內功,只是在我的襄助下,運行方式早已大相徑庭。你拿那過時地什麼行雲勁固然能封得住一時。卻封不住一世了。”
說到這裡,他語言聲倍加溫和的補充道:
“小小姑娘,狐王就交給你和柳聖女,至於我們尊貴的大聖女,自然有專人照顧,不勞兩位費心了。”
與狐王纏鬥的是柳夢。
蘇小小並未出手。
只是她不出手的效果,並不比出手差上多少,有她在一旁掠陣,狐王進退攻防間,都必須留下三分餘地,以免被她趁虛而入。
只是任誰面對着全力出手的柳夢銳利得咄咄逼人地攻勢,也不能只用七分力的。
全盛時候的狐王也不能。
何況他眼下還是強弩之末,身上五處創傷正流淌着鮮血,也流去着他地精力和戰志。
所以三招一過,他身上就再添兩道新創。
疲勞這東西,在鬥志高亢的時候它可以被忽略,可是當你處於劣勢之時,它就會加倍的跳出來表現自己的存在。所以在這等景況下,狐王很自然就想到了一個字:
逃。
而他無疑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
——在付出了一隻左手的代價之後。
望着狐王倉皇逃竄地佝僂身影,寶玉面上微笑不變,輕聲道:
“人人都說柳聖女豔若桃李,冷若冰霜,以我之見。這個冷字用得實在有些不當。”
柳夢冷冷的站在旁邊,她的神情就好似一柄鋒利的匕首,刺傷着一切敢接近她的人:
“你在胡說什麼。”
寶玉瀟灑的立了起來,貼近她的熒白如玉的小耳,以一種曖昧地方式悄聲道:
“你方纔明明有三次刺穿那老狐狸心臟機會的,但你都放棄了,另外,橫身擋在?的進襲路線上讓這老狐狸成功逃掉,似乎也是你的傑作吧。”
柳夢將目光投注向很遠的地方,那眼神飄渺得似天邊的雲霞一般。良久才淡淡道:
“他已經沒有了一隻手,還是風燭殘年,就算今日不死,又能再活幾年,從此再也對你構不成什麼威脅了,你就放過他不行嗎?”
寶玉笑了笑道:
“換一個理由。”
柳夢瞪着他忽然寒聲道:
“你少來這套,剛纔若不是我救你,你早死在狐王手下了,還有什麼臉面來和我談條件?”
寶玉忽然望着那方的戰團,失聲道:
“不好!”
原來狐王一逃,場中情勢立即大變,想多睿與狐王帶來的手下以傷疲之身戰到此時,已實屬不易。而今兩大巨頭之中一名也逃之夭夭,立即無論是在鬥志或是體力上都在瞬間崩潰了。
只有多睿還咬牙血戰典韋,焦大,趙雲,被救出的孟老,德仁五大高手,他身上雖被傷十餘處,幾成一個血人,卻還是奇招怪勢層出不窮,只是人人都知道,他不過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作着最後而徒勞的努力。
那是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哀,那也是一種憤懣的壯烈!
陡然,孟老所發的三十七枚暗器,一點不剩的打入了多睿的背後!中招的多睿渾身一頓,面上卻露出一種狂熱的神情。他竟然不躲不閃,舉起了左手對準了遠在十丈外的弘曆!
就這麼一停頓之間,典韋的虎嘯拳,德仁的少陽手,焦大的幽明爪,遊長老的袖中鏈一起打在了他的身上!
這五大高手的絕技齊發,就算多睿是鐵打的,也得變了形!
但是多睿左手中指就在這五招及體之時,借勢“波”的一聲標着一股血箭勁射了出去!
這一指去勢若簧,
但這世上任何一支箭都達不了這樣的高速。
這一指迅捷若電,
但任何一道閃電都沒有那樣喧囂的聲勢。
這一指突兀似光,
但任何一道光都沒有這樣凌厲的殺機!
這一指射出,立即有兩名侍衛擋在弘曆的身前,但這兩人的血肉之軀彷彿豆腐一般,被那一指一穿而出,頓時一個透明的血洞出現在他們的身體之上,緊接着纔是澎湃的鮮血涌出來。
弘曆雙目圓睜,眼睜睜的看着那一指破胸而過!
多睿同弘曆一起倒了下去。
全身筋骨盡碎的他,卻是面帶微笑,若非他內功深湛,早已氣絕。他卻還是在對着面色鐵青的寶玉笑,儘管一笑口中就源源不斷的涌出鮮血:
“我…早該殺了你的,不過現在你也討不了好去,沒有了弘曆,我看你怎麼“…,怎麼飛黃騰達!”
寶玉面色鐵青,深深的吸了口氣沒有說話,弘曆那方忽有人驚喜的叫道:
“是右邊,皇上只被傷了右胸,傷勢雖然重,應該性命無恙。”
寶玉眉頭剛展,躺在地上的多睿卻已辛苦的狂笑起來,他語聲微弱的猙獰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愛星覺羅家族的秘密嗎?他們血脈的子孫,都是天生異稟,心生於右,我那一指足可洞金裂石,喵正了他的心臟而去,你們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寶玉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連腰都彎了下去。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旁邊的人等心中都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不知道這兩名堪稱瑜亮的絕代雙嬌暗地裡在打什麼機鋒。
看着寶玉的大笑,多睿心中有一種向下墜落的恐慌感覺,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猛然彈起來抓住寶玉的胳膊吼道:
“你嚇傻了?笑什麼!”
寶玉以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望着他,嘆了口氣輕聲道:
“你知道什麼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多睿一陣劇烈的喘息,口中溢出大量的血沫,依然嘶聲道:
“你…,你胡說什麼!”
寶玉見他氣息渙散,不斷抽搐,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伸臂按住他的肩頭輸送過去一股真氣,在他耳旁輕聲道: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只因爲弘曆根本就不是雍正的親生兒子,他的心臟和我們都生在左邊。”
多睿怒目圓睜,身軀一挺一彈,大叫一聲,溘然而逝。事實上,他那一身傷勢無論換了是誰,也早死了一百次,能夠支持他撐到現在的,應該就是那不屈的意志。眼下徹底的敗了給寶玉,也算得上死得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