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得意滿的弘曆相比,允祥的心情卻跌落到了冰點。
遭受前後夾擊,實力大損,死傷慘重都是次要,實力可以再充實,死傷了能夠重招募,主要的是——
找不到太后!
找不到太后,就代表找不到玉璽。
小女不可一日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找不到玉璽的後果——
就意味着權力即將從手旁滑去,那就意味着三十年的隱忍謀略完全付諸於東流水,多年來的夢想即將毀於一旦。
但是現在他還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四下裡刀或者是箭射入肌骨的聲響提醒着這個王爺,一切都並沒有結束——至少,在身後猛攻不止的兩個侄還不知道玉璽已隨太后神秘的失蹤。他們的攻擊卻呈現出一種迴光返照的劇烈之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前來進攻的人死得越多,攻勢反而越猛烈!
人人眼裡都盯着那份皇權的象徵,玉璽,人人的心中都在沸騰了一個個熾熱的願望。一個個令他們怦然心動的夢想。
而允祥與其部下,就是擋在他們夢想前的一塊洋腳石。因此他們所能做的和所要做的,就是用力將這塊石頭搬開去。
允祥卻是有苦說不出。
準確的說,是就算說將出來,也絕對沒有人相信。
因此他只能咬着牙,苦戰。
——死戰。
好在此時太后的後殘餘勢力也被肅清,允祥再也不用在腹背受敵的劣境中苦苦掙扎,在他現了太后用以脫身的那個花園中的小門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立即親自帶人追趕了下去,他帶的人是精銳。既然是精銳,就一定不太多。
於是在那條通往宮外與弘曆所居的成夏軒的岔道上,允祥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人。
賈寶玉。
他微笑依然,還是獨自立在道路中央,恰好封住了去路,在他的身後,兩條長長的白石小道彷彿兩個不同的答案,延伸入了漸暗的霧藹中。
寶玉雖然只有一個人,可是他僅僅以單人之力,便止住了這支急急追趕的部隊的前行之勢!
“你……你怎會在這裡!”
就連允祥。也有些驚疑不定的說。他的問題恰好問出了他手下所有人的心聲,這個本來應該還在長街上被豐臺大營駐軍圍困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寶玉微微笑了笑,他沒有用語言來回答,而是舉起了一隻手,這個文質彬彬儒雅風流的青年手中提着的東西卻是血腥可怖,分外駭人!
那是一個血淋淋的級。
豐臺大營總兵的級,他在兩個時辰前。還是允祥的心腹,希望,而他現在只能用一雙死魚也似的翻白眼睛木然回望着這個主。不能再給他請安,叩頭了。
允祥乃至其手下的脊背上都冒出了一股寒意,而寶玉彷彿知道他們還有問題,搶先一步淡淡的答道:
“我和我的手下都抗了旨,他們至始至終,就在京師外不足四十里的地方等候我的命令。王爺你引以爲傲的精銳部隊,不過在我的部下手中堅持了一個時辰零兩刻罷了。”
這時候,猛然有兩條身影向後激飛而出。帶着飛濺的鮮血,跌在允祥的身前,抽搐了半晌,便一動也不動,那赫然是允祥手下精於暗殺的兩名高手。寶玉面不改色道:
“我可不會只唱空城計,在弘興,弘櫟的身後,是由賈詡率領一千七百名精銳士兵嚴陣以待,在你們的身前,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兩百三十六人把守住了各處要害部位。若有不怕死的。儘管衝過來。”
任誰也看得出來,他這絕非虛語恫嚇。允祥的兩名偷偷掩去想襲殺寶玉的部下已用他們的生命詮釋了“衝過去”的代價。寶玉望向擋在允祥身旁的納蘭,淡淡道:
“十三爺我是一定要殺的,其他人的命實在無關緊要,納蘭你此時若過來,我保你無事。”
納蘭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神情堅毅地擋在允祥的身前,將手中的劍握得緊。寶玉此時也不急於進攻,竟從身後拉出一張椅,坐了下來閉目養神,見他這般有恃無恐的模樣,一干人的心中是冷了下去。
——這說明賈寶玉根本就將他們視作了甕中之鱉,完全不怕夜長夢多!他手上握有的成算只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允祥鐵青着臉,冷聲道: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終究還是弘毅的人,只是你跟隨他,後也一定沒有好下場!”
寶玉平靜的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弘毅雖然雄大略,心胸卻是狹窄,猜忌心重。這種人不能容偏偏又得用,在他手上當然沒有什麼好下場。只是……”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支持他登上皇位。”
“那……”允祥的陰鬱的聲音裡還是充滿了疑惑:“你究竟將注壓在了誰的身上?”
寶玉搖頭,似是笑而不答,只是從他的詭秘笑容裡,還隱藏了許多難以捉摸的東西。這時候,後方又是一陣忙亂。只見弘櫟,弘興一干人等又追殺了過來。
但走得近了允祥現,他們不是追殺了過來,而是被逼着趕了過來,這些勇猛的士兵先在長街上惡鬥數個時辰,接着在此血戰連場,後要面對的是由李逵,典韋統帥的這些如狼似虎的生力軍,就算是鐵打的人,也難以禁受得住,在共同的強大壓力下,他們只得放棄前嫌,向後退卻,豈知又在這裡撞上了寶玉這塊鐵板!
前有強敵!
後有追兵!
這就是此時允祥,弘興,弘櫟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弘興手下的干城安明輝又受重傷!他被人從後方一刀斬在了背上,頓時血如泉涌!雖然經過了隨隊醫生精心搶救無性命之憂,卻也昏迷不醒,失去了指揮能力與作戰能力。
而斬出這一刀的人,卻是弘櫟手下的重將
——張遼!
他這一刀,又引了本就是人心惶惶互不信任的兩大陣營的一場血拼!這再次使得兩位阿哥手下本就爲數不多的精銳損失殆盡。
等到戰局在兩名深通事理的阿哥竭力約束後漸漸平靜下來後,有人想到引起這場紛爭的因頭。
——張遼張文遠。:;??只是他此時面沉如水已在寶玉身旁橫刀立馬,這個沉默寡言的將軍只用了一句話就堵住了任何人的任何質問:
“我一直都是公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弘櫟只覺得嘴裡有些苦。
“文遠,歡迎回來!”
接着從他們的後方傳來一個滾滾蕩蕩的聲音,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後方的視線中,這身影端坐馬上,似乎是被一座山那麼穩實的岩石堆砌而成的,沉甸甸的壓在他們的心上。
允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典韋!”
他的話被一陣陣密集的,‘哧哧”聲打斷了,眼見得形成了合圍的寶玉,已經對自己掌中的敵人起了猛烈的攻勢!
絕對不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戰機,絕對不給對手任何翻盤的機會!這就是寶玉素來的行事作風!
第一波弩箭攢射後,場中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的人。剩餘三分之二的人一咬牙,想鼓起餘勇,衝殺出一條血路。可惜他們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以逸待勞,上下齊心的寶玉嫡系部隊!
一鼓作氣,再鼓士氣就衰,三鼓士氣就竭了。此乃千古不變的至理,何況是這支臨時混合,雖然訓練有素卻早已筋疲力盡困頓無比的疲兵?
於是被強行頂回來的他們,再一次遭受了箭雨的洗禮,這一次攢射過後,還能站着的人就不多了,在亂箭齊下,弘興大叫一聲,一個躲避不及被一箭透胸,眼見得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弘櫟又驚又怒,喝道:
“賈寶玉,你竟然敢以下犯上,弒主自立!”
寶玉笑了笑道:
“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膽,你們若是放下武器,乖乖就縛,我自然將你等交由皇上落。”
允祥深吸了一口氣道:
“皇上?是誰?”
他話音未落,自他身後又傳來一個淡然的聲音:
“是我。”
一時間,人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去,裡面充滿了不甘,猶疑,難以置信。
“竟然……竟然是……你?”
說話的人一身滾龍紋金淡黃袍,頭戴九龍追日冠,掌心中平託了一方古樸尊貴的玉印,正是被每個人都忽略了,每個人都輕視了的弘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