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郭躍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而且管雋筠自忖丞相中是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正眼說瞎話的,否則得到的懲處比不說謊大多了。
“什麼圖畫,拿來我瞧瞧。”管雋筠撣撣衣襬,手裡團扇擱到一側:“要是不說呢,我也有法子要你們說。稚兒跟暉兒兩個淘氣孩子,方纔打碎了一對瓷花瓶。只怕碎磁瓦子還沒扔呢,叫人拿到前面溼地上。給我跪上這一夜,明兒再想想要說還是不要說。”說着轉臉看向身邊的小丫鬟:“時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了。”
貞娘已經趕着過來:“夫人,都預備妥當了。”
“夫人,奴才知道的真只有這些。夫人若要問人,那個小丫鬟她是比奴才知道的清楚得多。再說丞相去那間宅院着實不多,就是去了也是站站就走。”郭躍急於撇清這件事,那個跪磁瓦子的勾當,聽着就叫人膽寒,真要是做了還不一條小命被報銷了?
“我也不急,只是看看你們什麼時候想說再說就是。只是別叫我知道,你說的全是假話。你知道,我什麼都能容得下,唯獨這個說瞎話的事情,最好別做。”管雋筠搭着貞孃的手,捋了捋團扇的流蘇,緩緩離開。
看這架勢郭躍也知道今晚這一劫是躲不過了,貞娘帶來的兩個小廝跟在郭躍身後:“二總管,夫人的吩咐不能不聽。您別叫小的們爲難。”
“丞相回來了?”郭躍一直都在想,要是有人能夠解了自己的危難,只有是請神能夠把諸葛宸請回來。旁人說情一概無用,只有丞相能夠跟夫人解釋清楚,要是不是淌了這淌渾水,晚上被那個要錢的小丫頭尋稱上,怎麼會無端來着這個禍事。
“看樣子是快回來了,您也別急。等會兒要是丞相真回來了,我們肯定是把您這件事回稟丞相知道。只是做樣子也得要做,夫人的家法別說是您,就是丞相有時也是莫可奈何。”平時跟郭躍關係不壞,說話的時候多多少少會向着他。只是想到屁股上挨板子的滋味,幾個人都不敢擅自做主,真把他給放掉了。
管雋筠在遊廊上慢悠悠往前走,貞娘牽掛着那邊要被拉去跪磁瓦子的郭躍,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管雋筠一直都在說,要給她找個婆家不能再耽誤了,好容易看上了一個,若真是跪磁瓦子跪壞了,以後指望誰去。
“夫人。”在她走到正院門口的時候,躊躇再三的貞娘真的開口了:“那個……”
“急什麼,丞相只怕就回來了。”還是慢悠悠的口氣:“真要給他說情,等下到丞相面前跪着說情去。我這兒可是沒有私情可循,你知道的。”
“是。”貞娘早就知道凡事瞞不過她,這些事情她看的清楚。就因爲看得清楚,所以不願意涉足其間。離得相府遠些,知道的事情就少些。哪怕有時候丞相放浪形骸,只要她不知道,心裡還是會覺得丞相只是她一人的夫婿。自欺欺人,算是吧。
管雋筠嘴角微微一翹,自行推門進去。有時候小兒女的心性還是挺好的,尤其是看着他們前前後後的彆扭,好像自己也有一絲快樂。其實貞娘比自己大了好多,或者嫁人久了,又是兩個孩子的娘,心性也跟着穩重起來?
諸葛宸一眼就看見郭躍跪在地上,被手邊的羊角燈一照,倒吸了一口冷氣,細碎的磁瓦子墊在膝蓋下面。這是犯了什麼大事:“大晚上跪在這兒做什麼?”
郭躍將事由一五一十說出來,貞娘又趕着過來在諸葛宸面前跪下:“求丞相替總管在夫人面前說說,這樣子是要出人命的。”
諸葛宸驀地頭大,好端端到相府來要銀子。因爲這些時候事兒忙,根本就沒能夠顧上這件事。所以送去的銀子肯定晚了些,以前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只要是每月送去就行了。沒想到這次忘了,就惹下麻煩了。還弄到夤夜之間,進了相府要錢“夫人知道了?”諸葛宸不想女人知道這件事,會有無限麻煩在裡面。自家那個女人跟別人又不一樣,別人可以不聞不問。但是家裡這個,牽涉多了,一個是哥哥一個是男人,她不會袖手旁觀的。
“是。”郭躍擡起頭又低下:“夫人面前,沒人敢打誑語。”
諸葛宸好氣又好笑,真是皇帝說的那句:夫綱不振。不過她不是不通情理胡攪蠻纏,而是有些事情悶在心裡難受,不說出來真的追問起來,誰會不說?
“你先起來,她被關在小屋子就關上一夜好了。誰教給她的,銀子不到手就到相府來要。又不是欠她的,真是沒了章法。”諸葛宸揹着手:“行了,都下去吧。”
貞娘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不禮數規矩不規矩,已經跑過去扶起根本站不起來的郭躍:“沒事兒吧?等會兒叫人來看看,是不是傷筋動骨了?”
“沒事兒。”郭躍看了她一眼,黑夜裡居然可以看到臉上泛起的嬌紅:“你還是別在這兒了,等會要是夫人找你,找不着又該出事了。”
“不會有事的。”貞娘不肯鬆開手,緊緊扶掖着他:“我先扶你回去,你放心就是的。等會再叫大夫來給你看看,上點藥。這個磁瓦子看着沒什麼,等會兒要是敷藥把淤血散開,只怕就落下病了。”
郭躍不經意間觸碰到貞孃的手,好像是觸電一樣,猛地抽回手。貞娘雙頰緋紅,看着他:“瞧你,一會兒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先回去上藥纔是正經。”
諸葛宸洗漱完纔回了後院,榻上的繡幃放下一半,燭火剪得很短,看樣子是睡下了。也不好弄出什麼大動靜,已經是過了三更天。在鬧騰一下又該出門了,乾脆有什麼明兒再說好了。心裡如是怕算着,只是希望真的睡着了。
脫下外袍掛在一旁的紫檀屏風上,剛在牀邊坐下就覺得不對勁。一扭頭,牀上根本沒人。女人一頭青絲傾瀉而下,換了件淡青色的寢衣長裙從內室出來:“丞相幾時回來的?”
“剛回來,怎麼還沒睡?”諸葛宸被她這一下嚇得夠嗆,很快回過神:“兩個小傢伙又是鬧騰了,才這麼晚不睡的?”
“嗯,剛纔打雷把暉兒嚇到了。只好去哄着他睡着纔過來。”拿着團扇輕輕搖着,男人一頭的汗,肯定是想着自己該睡了。所以滿腹的心思纔會擔心一下子被人窺破:“好容易今晚不那麼熱,沒想到又鬧到了這時候。用過飯沒有?”
“吃過了。”諸葛宸點頭,清風徐來很舒服:“坐近一些,擔心人吃了你?”
“纔不怕。”管雋筠笑着到他身邊坐下:“我在想呢,是不是以後就在府裡住着好了,稚兒跟暉兒兩個在這兒也玩得挺好的,再說每日能見到你,他們兩個倒是很高興。想想也是,讓你隔幾日就往城外跑一趟,夠累的。”
諸葛宸把她環在懷裡,溫香軟玉抱滿懷,若是再加上外面絲絲細雨打在竹子上的聲響,真是一個難得靜謐清閒的夜晚。當下就把前面那些事情全都扔到腦後去了:“我想的倒不是累得慌,爲了見你們母子三人一面,累了也是值得的。只是想着見面太難,休沐的時候太少,要不是孩子們認得人,只怕連我這個做爹的都不認識了。這纔是最棘手的事情。”
“所以羅,我還是決定到城裡住好了。不過是等到天冷了,城裡實在是住不得了,再到別院去貓冬。那兒真是暖和。”管雋筠偎在他身邊沒多久,就彈開了:“你這是吃什麼了,身上滾燙得近不得。”
“還不是因爲挨着你,要是平時清心寡慾想燙都燙不起來。”諸葛宸哪裡會放開她,身後就把她拽進來:“這下真是燙得人難受,要是不降火氣,病了你心疼的。”滑溜的手已經鑽進衣襟,在滑膩的肌膚上游走不停,不多時候兩人就都是氣喘吁吁起來。
“等等,我有事兒要問你。”管雋筠捉住他的手,一下甩開,卻又被翻身壓了下去:“急什麼,你又不走了。多的是機會,非要趕在這時候做什麼正經事?”能瞞得過一時是一時,再說現在說這些真是煞風景,兩口子你儂我儂不好?
“誒,你……”管雋筠氣結,根本就不用去想接下來的事情。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想這些了,男人是不會給她太多的機會去想這些事情的。不止是分神同時也分心,讓她都沒心思顧及到旁人的感受。
“嗯,宸。”男人不經意間在她身上製造出一串串火花,弄的人有些應接不暇:“你今兒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想你。”諸葛宸咬住她細白的耳珠,引領着她走向巔峰。
“即使你在家也跟在別院似地,我想見你,只是回來的時候你多多時候都睡下了,只好胡亂收拾就睡了。”直到兩人都盡興了,諸葛宸貼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不走,不管是爲了什麼都留下。我可不要每天回來,還是忙不完的公事。有你,就是天天彆扭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