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兒由乳孃跟小丫鬟們帶着到園子裡去抓蝴蝶,管雋筠看過相府裡送來的賬簿,把自己要分派的事情交給來人回去分派,才一轉身看到綺媗正拉着仙兒在一邊,不知低聲說着什麼。仙兒的眼圈紅腫得有些發亮,頭髮蓬亂不成樣子。
“昨晚一夜沒回來,也不去換身衣裳。”立住腳,管雋筠在兩個丫頭面前從來都是帶着些微笑意,看仙兒凌亂不堪的樣子:“越來越貪玩了。”
“是。”兩人看到管雋筠,都是縮瑟了一下。仙兒躲到綺媗後面不敢說話,甚至不敢擡頭看管雋筠。
“怎麼了?”把冊子放到一旁,倚着闌干坐下:“闖禍了,還是誰欺負你了?”
“小姐,奴婢求小姐懲罰。”仙兒哭起來,一下跪在管雋筠面前:“昨兒小姐差遣奴婢回去,奴婢想着小姐還有兩件東西放在那邊,就去那邊拿。翻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天漸漸就黑了。別院裡還沒什麼,城裡卻下了一場牛背雨。奴婢害怕打雷,誤打誤撞進了小書房。丞相在那兒,還醉了酒。後來……”仙兒臉頰漲紅:“奴婢不敢撒謊,真是奴婢誤打誤撞進了小書房。城裡也下了一場牛背雨,小姐可以去問人的。”
管雋筠手裡的團扇掉在地上,厭惡地扭過頭盯着闌干外的湖面:“夠了,不要說了。”
“小姐,奴婢不是有心的。小姐,奴婢認打認罰,只求小姐不要趕奴婢走。奴婢情願一輩子伺候小姐,奴婢什麼都不要。”仙兒跪在管雋筠腳邊:“小姐,饒了奴婢吧。”
“小姐,仙兒也不知道會這樣。我去問過,真的昨兒城裡下了一場暴雨,咱們在別院倒是一夜無雨。”綺媗也跟着跪下:“仙兒雖然糊塗,卻也不會撒謊。小姐饒過她這次吧。”
“夠了。”管雋筠看了兩人一眼,起身匆匆離開。
綺媗端着膳盤接連扣了四五下房門,外面下着傾盆暴雨,仙兒就那樣跪在雨地裡,誰也勸不起來。管雋筠又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來,已經是一天粒米未進,自己倒是左右爲難。還好諸葛果回了城中,要不然越發是說不清楚了。
看樣子又是不預備開門了,看看緊閉的房門,再看看雨中跪着的仙兒,綺媗左右爲難。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好把膳盤放到一旁,自己也在門口跪下:“小姐,奴婢們不爭氣給小姐惹氣。小姐就算是不看自幼一處的情分,也不能餓壞了自己。還有小公子是小姐的牽掛,就當是看小公子的面上,小姐開開門吧。”
一行說已經是泣不成聲,仙兒這件事實在是太荒唐,怎麼會出了這種事,不說是管雋筠換做是誰也容不得,這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處呢,要是好了吧肯定有人嚼老婆舌頭,說是小姐有意安排的。若是不好了,又說小姐不容人。想想小姐還真是爲難。
‘嘩啦’緊閉的房門一下打開了,管雋筠清冷着臉從裡面出來:“起來,甭跪了。”手裡的帕子扔到綺媗面前,擡起眼簾看着跪在雨裡的仙兒,嘆了口氣:“叫她起來吧,明兒送她到相府去。我身邊留不住。”
“小姐,這。”綺媗知道會是這個發落法,小姐絕不會容得下的:“若是仙兒去了相府裡,還能活命嗎?那兩個人怎麼能容得下呢?”
“你倒是替她打算,我就該容得下?”管雋筠冷冷一笑:“我還真是大度,自己攏不住人的心,那就讓自己的丫頭去勾住人,傳出去還真是賢惠過了。”
綺媗聽這話,顯然是氣急了。縱然是氣話,說的也是實情:“小姐,這事兒先緩緩成麼?”
“成啊,怎麼不成。”管雋筠臉色清冷更甚:“叫她起來,仔細淋病了。明兒回去不好交代。”
“小姐,別趕奴婢走。奴婢不是有心的,從沒想過要跟丞相怎麼着。小姐,您就饒了奴婢這次吧。”仙兒看到她出來,哭聲在大雨中顯得越發淒涼:“奴婢真不是有心的。”
“媽,抱抱。”一天都沒看到母親的稚兒從迴廊那邊歪歪斜斜跑過來,伸着小手,虎頭鞋上面的銀鈴叮噹作響。
“乖乖,來。”在兒子面前永遠都沒有生氣的樣子,蹲下來抱起兒子。稚兒手裡不知道捏了個什麼,在母親面前搖晃着。
“手裡拿的什麼?”一下看到兒子手裡的玩意兒,管雋筠伸手接過來:“這個是能玩的?”兩枚連環玉扣被他捏在手裡,搖晃個不停。
“叮鈴鈴。”稚兒學着玉扣撞擊的聲音,在母親臉上親了一下:“姑姑走了,媽不理稚兒。”
“娘怎麼會不理你,小傢伙。”管雋筠把兒子抱着進了屋子:“下雨了,要不我們到荷塘去看鯉魚,好不好?”
“魚魚咬手,稚兒怕怕。”稚兒坐在母親腿上,拍着小手:“娘,親親。”
“稚兒,要是你爹來接你回去,去不去?”不知想到了什麼,管雋筠問出一句誰也想不到的話來。
“稚兒要娘。”稚兒本來坐得好好的,因爲這句話一下站起來:“稚兒乖乖,娘抱稚兒。”
管雋筠一下沁出淚,把兒子抱得緊緊的:“乖乖,娘只有你,不把你給人。”
綺媗在門口看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端着膳盤進來:“小姐,您跟小公子都還沒吃呢,不如趁着這時候吃點可好?今兒有有冰糖蓮子粥,還有荷葉豆腐羹,都是小姐喜歡的。”
“去叫她起來,換了衣服來見我。”管雋筠點點頭算是答應了,綺媗趕緊把膳盤端了進來,一樣樣擺在桌上,稚兒看到新摘的雞頭米鮮梗,這個那天吃過一次以後,只要看到就會要拿在手裡。這次又是伸手過去拿,管雋筠已經在兒子面前拿過來,遞到兒子手上:“慢點吃,等會兒又要多喝水。”
“娘,吃。”稚兒遞到母親嘴邊,管雋筠笑着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稚兒自己吃,娘也會吃。”
“小姐,您不跟仙兒生氣了?”綺媗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
“我還想看着稚兒長大,氣死了怎麼辦?”管雋筠摸着兒子光光的小腦袋,在上面親了一下然後看向綺媗:“從我八歲開始,身邊就是你們陪着,已經是一雙手了。哪怕如今有了稚兒,我也不會砍掉自己的手,不是麼?或者你們就因爲這個纔會這麼做,試試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狠心把你們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