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管雋筠聽到吱吱聲,看兒子一臉興奮莫名的樣子:“哪來的?”
“這不是年下進貢的白松鼠,弄一隻回來養着倒不錯。”諸葛宸趕緊說道:“那些貓貓狗狗看得膩味,這白松鼠真是難得。渾身雪白,一絲雜毛都沒有。”
“娘,您看。”稚兒好像是獻寶一樣,把白松鼠抱到母親膝上:“黑亮亮的眼睛,真好看。”
“我就知道,只要是他要什麼就都能依着他順着他。這是沒有那麼高的梯子,若是有隻怕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來。”壓低了聲音,埋怨了身邊的男人一句,看向兒子的時候已經是一臉笑容:“乖乖,既然是養了它,就不許只是餵了幾天就膩味了。要好待它”
“稚兒知道了。”稚兒點點頭,很興奮地抱着白松鼠坐在父母旁邊,拿起零食想要喂。諸葛宸搖搖頭:“松鼠喜歡吃栗子還有松子仁。”
“好,稚兒等會兒就給它吃栗子。”聽說跟自己一樣喜歡栗子,稚兒的小臉上都是興奮:“以後爹不在家,就有松鼠吃掉爹那份了。”
一句話說的人都笑起來,就連跟在後面進來的如意都笑個不住:“夫人,已經預備好了。可以用飯了。”
“把外頭的風乾栗子給稚兒來拿,若是這松鼠不吃飽,只怕稚兒都不會好好吃飯。”做孃的還是想得周到得多,親手幫兒子剝好兩個大大的風乾栗子:“稚兒,讓人幫你去喂還是自己喂?”
“稚兒自己喂。”稚兒很得意的樣子:“稚兒要它認識稚兒,還要認識爹和娘。以後都不許別人喂。”
松鼠被稚兒小小的手摩挲着,不時吱吱一聲,稚兒就拿着風乾栗子放到一側的桌案上,松鼠爬過去,小心翼翼用前爪捧起一個,啃了一下看着稚兒。稚兒瞪大眼睛盯着:“娘,它吃栗子了。不怕稚兒了。”
“哪有這麼快。”看着人擺好了碗箸,管雋筠親手給諸葛宸斟了一杯熱酒:“稚兒,來。松鼠都吃栗子了,你是不是也要過來吃飯了?”
“嗯。”這一回特別乖,根本就不要人多叫他,讓如意幫他盥手過後,馬上過來坐好。吃着烤好的鹿肉,馬上笑個不停:“娘,肉肉好吃。”
“那就多吃點,這些日子爹孃都有事,你看是不是到了年下,爹孃都不能在家陪你了。”給兒子又夾了一塊剛烤好的鹿肉:“還好,稚兒都很聽話。讓爹孃放心,是不是?”
“你再給他灌米湯,哪怕不聽話也聽話了。”諸葛宸就沒見過這麼管教兒子的,不過這很有效。至少兒子不像是別人家那些嬌慣的臭小子,甚至連最簡單的規矩都不懂。
上次是見了誰家的,些微一點不如意,馬上坐在地上哭鬧不止。當時作爲父親的自豪油然而生,看看別人家不懂事的,再想想自己的這一個,所有的都是比不上的。
“稚兒本來就聽話。”稚兒吃了兩塊肉,又喝了半碗香菌湯:“娘,稚兒要吃那個。”指着面前的茯苓餅。
放下手裡的牙箸,給兒子在茯苓餅裡包上了各色蜜餞乾果:“慢慢吃,吃完了才許去。”
稚兒很快吃完,擦擦嘴巴就帶着那隻松鼠還有幾個丫鬟小廝跑出了花廳,管雋筠這才收回自己的眼睛,一旁慢慢啜飲的男人笑起來:“他吃完了,你才能安生會兒。”讓丫鬟把她每頓都少不了的紫米粥端了來:“今兒的鹿肉不錯,吃一塊。”
“我難得克化,還是這個好。”面前的幾樣精細開胃小菜很對胃口,吃了大半碗才放下“只怕等會兒還有大人們等着丞相呢,別太盡興。”指着已經喝了好幾盅的酒盞:“誤了正經事,說不過。”
“那就不去了。”諸葛宸笑着一飲而盡:“我難得歇會兒,你都能知道我還有事。”知道她不喜歡,還是給她夾了塊燻雞肉:“慢慢吃,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先過去看看,沒事就回來了。”
如意趕緊盛好飯過來,諸葛宸用雞湯泡了飯吃了半碗:“晚上不許看晚了東西,若是我回來你還沒歇着,那可不成。”
“真是事無鉅細,全要操心。”管雋筠搖搖頭:“知道了,忙你的去。”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諸葛宸回到屋子裡已經是打過了三更。一盞青燈悠悠跳躍着,盛開的臘梅和水仙淡香撲鼻而來。
“稚兒睡下了?”管雋筠半靠在貴妃榻上,手邊還放着兩卷像是剛看外的賬簿:“怎麼今兒不膩在這兒要跟你一處睡了?”
“有了那隻松鼠,什麼都能答應。看他玩得有趣,索性叫人給他預備了一碟松子。”管雋筠剛要起身給他更衣,被他擡手止住:“我自己來,你就在那兒安安生生靠着。”已經在早就準備好的水盆盥洗:“也好,能讓他找些玩意。”
聯想到回孃家看到的事情,還有管岫筠的作爲,本來笑容滿面的臉便有些僵住了。哪怕是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心,已經在自己身上,還是有些擔心。至少明白一件事,管岫筠依舊有着不容忽視的影響,甚至可以左右不少事情。彷彿嫂嫂明知道管岫筠的不好,也不喜歡她。但是該到的禮數,一樣要做到。推己及人想到自身,也是一樣的道理。
“怎麼了?”換了寢衣在她身邊坐下,把玩着纖細的手指:“早間回家祭祖,只怕遇到你姐姐了?”
“丞相如何知道?”連自己都不覺得,只要他提到管岫筠,說話的時候就會帶着官腔。也就是他說的,官稱都出來了。
“不是我知道的,剛纔見到巡城御史,說是看到宮門開啓有鑾駕出宮。我想除了她會從皇城裡出來,不會有第二個人。”諸葛宸很敏銳地察覺出身邊人的不同,尤其是語氣中帶着的生疏,絕不是平常可以聽到的:“是不是又招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她總是那樣子,什麼是高興不高興?”聽到這話纔有些放心:“我還以爲是她出宮還要特意來回稟丞相一聲呢。”
“好好的,來和我說做什麼?”諸葛宸把她攬進懷裡:“我只要你說話的時候,不要丞相前丞相後的,就比什麼都好了。簡直是拿你沒法子,明知道你的官腔我受不了,還要說出來才放心。”
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心累是因爲什麼。只是把臉埋在他懷裡,聽着沉穩的心跳,便覺得比什麼都放心起來。不知不覺地在他身邊依偎着睡着了。諸葛宸還想說什麼,低頭看到她嬌柔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上投下兩道影子,心也跟着柔軟起來。把她抱起來,慢慢放到榻上,兩人相依着睡去。
“不,不要往那邊去。”一聲夢囈驚醒了剛睡着的諸葛宸,睜開眼身邊的女人一臉驚懼,雙目緊閉:“不要去那邊。”
“怎麼了?”諸葛宸的心猛地一揪,把她摟進懷裡,不住摩挲着睡顏:“醒醒,別這樣子。”
“不,你不要去那邊。”驚呼着,在他摩挲中醒來,四處梭巡着身影,擡頭看到諸葛宸安然無恙地躺在身邊。淚水一下沒忍住,奪眶而出:“還好,你在。”
“夢寐間的事情,不可當真。”諸葛宸嘆了口氣:“噩夢都是假的,你素日想得太多,心思太重了。”
“不,這不是夢。如果是夢的話,一定會是真的。”擦了把眼淚,看着他淚水不自覺地往下落:“到了什麼時候,你跟稚兒都不能有事。你答應過我的,不離了我。”
“我答應你的,不離了你。”諸葛宸點頭,擡手給她拭去淚水:“就剩下幾天的工夫,等忙完了我們今年不管有多少事兒,哪怕多少年酒都不管了,就只有咱們一家子都到別院去過年去。什麼朝賀的事情,都告假好了。我只說是你要安心靜養,再讓太醫好好診脈,這個年不讓你勞心。”
“可以嗎?”管雋筠微微蹙起眉頭,說得輕巧。過年不進宮朝賀,放在往年或者可行,只是管岫筠在宮裡,知道內情以後,會怎麼做,但凡是個人就知道了。不想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裡,讓她在口舌間得逞:“我只是說說而已,就算是不去朝賀不去吃年酒,也還有人來咱們家。不在這兒豈不是太失禮?”
“那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只要你好好地。”諸葛宸給她蓋好被子:“我們在意的都是身外物,而兩人日日相對,纔是最要緊的。再說咱們還有孩子們,看看你都是有了身孕的,也沒見能夠安生一段時候,我真是替你擔心。”
“我好得很,沒事了。”深深吸了口氣,已經好多了。又被他摟在懷裡,一切都變得跟夢中所見大不相同,也就安了心。只要一合上眼睛,就會想到方纔那個太過真實的夢。
管岫筠始終沒有離開過,不論是生活還是夢境,都是一樣的。她簡直是無處不在,只要是有了她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甚至連王夫人都在夢中出現,管岫筠想要帶走稚兒跟身邊的男人,這一次甚至不願讓自己安安穩穩活着。就像是她的那雙眼睛一樣,用一把利刃把人生吞活剝掉才能放心。
一念及此便有些不寒而慄,擡起頭看到身邊安穩的睡顏,又有些安心。真的希望只是夢寐間的胡思亂想,稚兒跟他是生命中最大的牽掛,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能讓他們出事。就算是跟管岫筠擯棄所有的骨肉親情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