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雖是南軒的名義, 但並非南軒所書,亦非出於南軒之意。
信是憧兒寫的。
信裡要求時聰用憬兒換回城池。憧兒之所以知道憬兒的事情,是因爲楚月將肅封的情況相告知。楚月之所以給憧兒傳信, 不是因爲她與憧兒關係好——她們不可能關係好, 而是因爲她想借憧兒之手除掉憬兒。畢竟在她看來, 諸多事情因憬兒而起, 如今她淪落至此, 也不由得怨上憬兒,當然,最最關鍵的是, 她認爲憬兒曾經勾引南軒,只這一點, 她就不想讓憬兒活。
憧兒痛恨憬兒是不爭的事實。楚月利用這一點事實, 便能夠輕鬆除掉憬兒, 而且可以破壞憧兒在南軒心中的形象,削弱憧兒的力量, 一舉兩得。於楚月而言,到達這些目的,她所做的只是寫一封信送到憧兒手中,就這麼簡單,她何樂而不爲。
憧兒收到楚月的信, 頓時氣得渾身哆嗦。想不到憬兒活得好好的, 怎麼可以!憤怒中的憧兒聯想到前幾日南軒收到時聰的信, 儼然一段笑話;於是她計上心來, 豁出去冒名回信, 想利用時聰“腦袋不靈光”這一點,弄回憬兒, 好生懲罰於她。
時聰收到回信,立馬拆開來看,且不曾質疑信的來源。看來看去,他的關注點只有“憬兒換城”。在他看來,他只要交出一個對他並不友好的女人,便可重新得到城池;這與時襄費時費力、耗財耗人去戰鬥相比較,實在是容易多了。時聰這樣想着,直覺得自己比時襄有本事。土地來來回回相抵消,曲遙付出十個美女,肅封只交出一個無用的女人,實在是划算。
當務之急,是抓住那個女人,不能讓她得到消息跑了。不過,時聰是個守信的人。上次與時襄承諾過今後有事必提前知會時襄,於是他並沒有貿然抓走憬兒,而是先派人將“曲遙的來信”告訴了時襄。
時襄聽後,感到又荒唐又氣憤。“美女換城池”的戲碼到底有完沒完?換來換去,豈非兒戲?
時襄暗歎,自己辛辛苦苦那麼多年,付出那麼多,皇位不是他的,打下的城也被還了回去,好不容易有個感興趣的女人,竟也要他交出去作交換。呵!不行!他斷然不會交出憬兒。
時襄急急忙忙進了宮,欲與時聰擺明態度,制止時聰的荒唐行徑。“皇上,這件事頗爲蹊蹺,依我看,就算犧牲憬兒,曲遙也不會交出土地的。”
“叔叔,朕知道你不捨得那個女人,朕還知道,你和方妹妹都喜歡和她玩兒,可是,爲了肅封,犧牲她一個,也不算過分。大不了朕再幫你找個好看的女人陪你玩兒,怎樣?”
爲了肅封!爲了肅封,你就不該籤什麼協議!
“憬兒本是我安插在曲遙的眼線,現在交出她,實屬不義之舉。如若交出她,以後誰還敢爲我們做事?!”時襄闡明利害。時聰不以爲然,直搖頭道:“誒,叔叔,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兩國和平,無需眼線。再說,這種安插眼線的事本就不光彩,以後還是不要做了。”
時襄緊握雙拳,抑制着自己,不打出去。蠢蛋!肅封的江山交給這種傻瓜,真是——唉!
時襄生氣不說話,時聰又道:“叔叔以大局爲重,想必叔叔定會交出那女人,對不對?”
“不行!這顯然是陰謀,是圈套,皇上萬萬不能上當啊!”時襄執意阻止。
“大膽!”時聰聞言突然暴躁起來,猛拍桌案,神情煩怒道:“朕上當?你是說朕蠢嗎?來人,去襄王府把那個什麼景給朕抓起來!”
“誰敢?!”時襄惡狠狠地掃視來人,來人剛剛進屋,見狀嚇得又縮回門口處。
“你你你你想造反嗎?”時聰也害怕了,就差鑽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強撐着,顫顫巍巍地吼道:“來來來來人,把襄王爺也抓起來!”
“等一下”,這時方姒闖了進來,她看了一眼時襄,接着笑嘻嘻地對時聰道:“哎呀,皇上,王爺,你們叔侄就愛開玩笑!”她看了看門口進退兩難的侍衛,笑着擺手道:“沒事沒事,你們都出去吧!”
“都消消氣,消消氣。”屋裡只剩他們四人,方姒安撫着時聰。“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覺得皇上說的有道理。”方姒向來不以“臣妾”自稱,時聰也不與她計較。
聽方姒這樣說,時聰霎時轉怒爲喜。“方妹妹,朕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
“謝皇上誇獎!”方姒瞥了時襄一眼,彷彿在說“交給我吧”,旋即又對時聰道:“嘿嘿,依我看,要不這樣,先把憬兒抓進我宮裡關起來,我看着她,然後皇上再寫封信給曲遙皇帝,讓他派人來接怎樣?”
時聰並不明白方姒緣何要這樣做,露出一臉疑惑。方姒不緊不慢解釋說:“皇上,您想,咱要是派人護送她到曲遙,豈不是得出錢出人,浪費咱們肅封的人力財力,不划算,是不是?”
時聰微微蹙眉,點了點頭,嘆道:“方妹妹說的有道理!”
方姒可謂抓住了時聰計較、小氣的特點,權且將他穩住,然後轉而對時襄道:“王爺,您看怎樣?”她衝時襄偷偷擠眉弄眼,時襄大體猜到她的心思,道了聲“好”!
時襄的態度緩和下來,時聰也不再強硬,他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襄王爺把人送進皇后宮中吧!”
憬兒住進了方姒的宮裡,名義爲“關”,實則被“保護”。聽說曲遙要求肅封拿她換城池,憬兒不禁惆悵失落。她以爲南軒同憧兒一樣恨她,恨不得將她抽筋拔骨,不然也不會付出幾座城池的代價,換她回去加以折磨。“唉!”
“憬兒姐姐,你別嘆氣了。快想想,我們該怎麼辦?我這裡護得了你一時,可護不得你一世啊!”方姒皺着眉頭,愁緒掛在臉上,坐立不安,在屋裡來回踱着步子。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憬兒搖了搖頭,甚爲無奈。
時聰聽了方姒的“建議”,又給南軒寫了一封信,說憬兒已被抓,要求南軒派人來接,並履行承諾交出城池,原協議作廢。
事實上,方姒讓時聰給曲遙寫信,不過是緩兵之計,是爲爭取時間另覓良策。她並不知道,這一舉措,竟然歪打正着救了憬兒。
南軒收到時聰的來信,見信中提到“憬兒”“接人”“還城”等,一頭霧水。但轉念便猜得一二,質問之下,憧兒承認確是她假南軒之名給時聰回信,要求交出憬兒,目的自然是想將憬兒折磨致死,從而“爲父報仇”。
南軒知道後大爲震怒,與憧兒大吵一架,拂袖離去。“朕再也不要同你這滿心莫名仇恨的惡毒女人繼續生活下去!”
冷靜下來細想一番,南軒猜到給憧兒傳信的人是楚月。說來憧兒也算被楚月利用,南軒因此沒有廢掉憧兒。不過,回到從前儼然無望,很快,憧兒的寢宮就成了冷宮。
冷漠是更鋒利的武器。憧兒的恨因爲南軒的冷漠變得更加強烈,然而她無處宣泄,只能憋悶於心中,傷害自己。
另外,南軒修書一封送至肅封,說明之前“憬兒換城池”並非他的意思,而是有人冒名,相關之人已受嚴懲;與肅封的原協議不可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