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的艱難處境,讓勢清明剛放下沒多久的心又提了起來。這些天他對侄子一直心懷歉疚,特別想要對他做些什麼作補償,但是賣車他卻不是內行,可作爲內行的林雪偏偏又不將這個放在心上。
林雪似乎更關心的是勢成身邊有一個叫做李菲的女孩,不僅是他同事,更是他的老鄉。她強調着這一點,反反覆覆地詢問勢成與李菲之間有沒有問題。
勢成哭笑不得。嬸嬸是怎麼了?怎麼也像欣想那樣小心眼起來?卻又不敢不老老實實地回答,將他與李菲之間的一切,從花店相識開始、到晚上QQ聊天、再到現在一起工作,所有事情翻了個底朝天。
這些都是欣想想問但又不能問的,畢竟勢成現在單位有事,作爲女朋友的她過於關注這些太不像話。但是如果不問,又像有貓爪在撓着她的心,令她六神不安。現在欣想終於放了心,可以打點起精神來幫着勢成解決難題。
不過在這件事上,欣想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她有辦法幫勢成賣車?就是勢清明也沒有辦法,只能從跑了做了若干年貿易的林雪那裡找出路。
勢清明對老婆本末倒置的做法很是頭痛,好不容易等到女人們的疑心病解決了,欣想的話題也轉移到怎樣幫助勢成贏了打賭的事情上,林雪倒又不像剛纔那樣認真了。問得急了,她反而一幅嘲笑的表情,聽她的意思,車子銷售量的事根本不值一提,車到山前自有路,就算暫時輸給那個叫王輝的有什麼要緊?銷售主管的責任與銷售代表不同,工作重點本就不在門店銷售上。如果就此讓勢成就此學到一點經驗,受點挫折倒也不是壞事。
“勢成,你自己回去再好好想一下,該怎樣處理這樣的事。如果等你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再來找嬸嬸好嗎?”林雪期待地看着勢成。
勢成根本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只是懵懂地點着頭。
林雪看了一下腕了的手錶:“時間不早,你們早點回去吧。”她這算是下了逐客令。
勢清明氣得直吸冷氣。這算什麼?孩子們興沖沖地來了,她居然一點主意不出便將他們趕了回去,是做長輩的樣子嗎?勢成和欣想一出門,他便將勢曄趕進自己的房間,來找林雪理論。
“孩子來與我們商量,你也多少出點主意,不要只是說那些不痛不癢的大道理,主管的責任勢成自己不清楚,要你來講給他聽?還有女同事的事,哪個地方不是男男女女在一起工作?就你想得多,欣想本來就不放心勢成,你這樣連問帶盤的好像審犯人一樣,將欣想都帶壞了。”他有些口不擇言。
林雪懶得搭理丈夫。這個人就是這樣,永遠不懂授之魚和授之以漁之間的差別,恨不得爲孩子準備好一切,殊不知這樣不僅沒有好處,反而會害了孩子,讓他有依賴心理。爲什麼不鍛鍊他自己的能力?男孩子不經受挫折,永遠不會變成男人!李菲的事她確實是故意的,女孩子的心理林雪太清楚了。勢成不是說欣想有離開他的打算嗎?現在欣想知道了一個情敵的存在,大概不會那樣撒手就走了吧?
勢清明搶下林雪手中的遙控器:“我和你談事情,你別老看電視。給我一句話,勢成的事你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林雪最煩的就是他這種腔調,好像管勢成是她該盡的義務一樣。因爲他的這種論調,婆家人也將她的付出當成天經地義。她是天生的冤大頭?就該爲勢家無私奉獻外帶受埋怨?
林雪站起身,冷冷地:“不管。他現在是成年人,又不是孩子,我能管到什麼時候?”
勢清明被她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小心眼!他要怎樣和她講,她才能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勢字的道理?
林雪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勢清明只得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生悶氣。從老家回來,夫妻冷戰的局面一直沒有好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林雪在房中也側着耳朵聽了半天,見勢清明開始打電話一個一個地給勢成拉客戶,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在他這點能耐還想幫助勢成?她索性將房門反鎖,洗洗睡了。其實對孩子她從沒意見,怎樣幫助勢成她心裡也早有打算,既然勢清明不開口問,那她也就不講了。
第二天比試開始,勢成剛進店就知道這一天又是自己輸了,因爲王輝已經在和一個客戶簽訂單,這會兒正在打電話給負責財務的小吳,讓她將刷卡機拿過來。
李菲見勢成上班第四天就差點遲到,不禁又是着急又是擔憂。
“你可得打起精神,我們這一行稍稍一鬆泄就會掉在別人後面,更何況你現在的對手是王輝?他曾經連續一年都是咱們店裡的銷售冠軍呢。”她提醒着他。
勢成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卻只能苦笑:“昨晚沒睡好,今天起晚了。”他揚了一下手中厚厚的稿紙,“這是我昨晚寫的如何接待顧客的條款,你回頭幫我看一看,還有哪個地方不到位?”
這種書呆子的行徑讓李菲有點無語,她有心告訴他,銷售情形千變萬化,沒法將它程式化,可又怕打擊了他的熱情,只能點頭答應。當然,她沒有忘記悄悄地告訴他,王輝這個客戶是老客戶介紹過來的,因爲那個人一進門就不要其他人的服務,直接點名要找王輝,上來看也不看合約就要交定金。見勢成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只能說得更加明白一點:“你是不是也讓你叔叔幫你拉兩個客戶?”
勢成眼前一亮,轉瞬暗淡下去。叔叔又不是賣車的,哪裡能找到買車的人?再說作爲國家幹部,叔叔這樣做算不算違反規定?他可不能爲了自己的小事害了叔叔!
林菲聽了他的回答有點失望。
卻不想勢成的電話這時響了,竟然是叔叔。
功夫不負有心人,勢清明昨天打了半夜電話,還真幫勢成找到一個客戶。不過,人家只答應過來看一看,並沒有說肯定就買。如果這個電話是林雪接的,她就不會告訴勢成。但勢清明沒有她這種識別客戶的本事。
有客戶上門就好,勢成快活地答應了,李菲也很替他開心。
王輝送走客戶出門,走到勢成跟前時故意將合同紙弄得嘩嘩地響。
李菲撇着嘴:“有什麼好神氣的!”
因爲李菲一直與自己站在統一戰線,所以勢成心裡不知不覺地將她當成了知已,單位裡什麼事都願意和她商量。李菲也是拼了全力要幫勢成,只不過她到店中來的時間也短,雖說做得不錯,但比起王輝的業績卻差了不止一個層次。新手入行,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勢清明所說的客戶都沒有來,而王輝首戰告捷之後居然幸運連連,竟又賣出了一輛車,這可不是靠朋友,純粹是靠的他自己的實力。勢成不能不佩服,在這一點上他確實比王輝差多了。雖然王輝學歷不如自己,只是一個高中畢業生,但他先人走進社會積累下的豐富經驗,卻讓他在這世界裡混得如魚得水。
下午的時候,勢成到倉庫裡盤點送給客戶的禮物數量,正巧王輝進來拿贈品。勢成笑着向他打了個招呼,王輝卻當成沒看見,自顧自地拿着東西。
勢成走到他身邊,態度十分誠懇:“王輝,我輸了,在銷售汽車這件事上我應當拜你爲師,你肯教我嗎?”這是勢成考慮了很久纔想出的以退爲進的法子。但他還是太書生氣了,不知道王輝根本不是他大學的那幫同學。
王輝進入社會多年,早就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痛打落水狗是生存的必要,因爲一旦鬆手,狗很可能就會反過來咬人一口。因此,在王輝的人生詞典中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樣的話。
王輝不屑地看着勢成:“說好五天分勝負,現在第二天還沒結束就認輸,你不覺得自己太慫了些嗎?”
勢成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脣沒有開口。等勢成拿了東西來到汽車展示廳裡擺放時,發現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一點異樣,卻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和王輝認輸了?”李菲瞅了個沒人的空兒過來問他。
勢成點頭。
李菲嘆着氣:“你怎麼這樣?一認輸不僅你自己受人嘲笑,就是經理也要下不來臺的。你知道嗎?王輝已在準備做完這個月離開這裡,我們現在缺少的就是人手,他要一走,你說經理會怎麼樣?”
勢成的心被重重一擊。還是他太不成熟,現在不僅置他自己於困境,也陷經理於兩難境地。更重要的是,由於他的失誤還可能會影響到叔叔與餘總的關係。無論如何他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勢成扔下手中的東西去找王輝。
“咱們還是繼續比賽吧。如果我輸了,我走,這個主管給你當。不僅如此,我還在大家面前拜你爲師。但是,如果你輸了,必須在這裡至少再幹一年,否則的話你就不是男人!”
一隻菜鳥在向自己挑釁?
王輝覺得好笑。
“你說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勢成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並且向王輝伸出手。
王輝一拉他的手:“那好,就這樣定了!你可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