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巧參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是個愛出主意的主,而且什麼事都喜歡出主意。由於混得好,肯聽他主意的人還真不少,勢老大就是其中的一名,算得上鐵桿級粉絲,而高巧參對他的粉絲從來不吝賜教。
在接到勢老大邀請他來南京的消息,高巧參就已經爲勢生立夫婦詳細地分析過這門親事,結論是,蘇南姑娘身價高,蘇州姑娘尤其如此,而且越是有錢人家嫁女兒,要的錢越多,看欣想的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如果真如勢成所講,那麼沒有百八十萬是別想將小姑娘娶到家的。
當然,爲了證明自己的話說得有多正確,他還特地舉了幾個身邊朋友的例子。這些人勢生立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但勢生立知道都是鎮上響噹噹的大老闆。
高巧參的這番言論讓勢家人嚇了一大跳。
百八十萬,他們家就是去搶也沒地兒搶啊。
勢生立這天沒有喝酒,所以高巧參的話他是完全聽懂了的。這時候,他居然隱約記得兄弟勢清明說過欣想家不要彩禮的話,但那天最後喝多了,所以很多細節記得不真切,說出口時便了就顯得底氣不足。
高巧參隨即將他的話否定了:“大哥,不是兄弟潑你冷水,人家老闆的女兒嫁過來,說一分錢不要,你信麼?人家女兒傻呀,就那麼非你兒子不嫁。再說了就算清明講的是真的,人家財大氣粗,所謂少要一點,也要比一般人家多多了,沒有百八十萬,五六十萬也是要的。”
程玉玲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麼多錢,夠我們這裡娶三兩個媳婦了。”她幾乎立即打起退堂鼓。這個媳婦是不錯,就是他家娶不起。
勢成的奶奶也吃驚得合不攏嘴:“這哪是娶媳婦,是到我家來搶錢吧?”
這句話得到了勢生立夫婦認真地附和,他們也不想想,他家有錢可讓別人搶麼?
“姑媽,你也不能這樣講。”高巧參笑呵呵地說了一句,他還算誠實,說有錢人家也是捨得給女兒出嫁妝的,並且會遠遠超過男方出的彩禮,所以搶錢之說實在不能成立。
只不過接下來,他話峰一轉,卻又讓黎家人才熱起來的心涼了下來。女方帶過來的嫁妝便是女方的財產,不會讓男方家人享用。
“現在孩子都是獨生子女,一般都很自我,有錢人家姑娘從小嬌生慣養,更是以自己爲中心,哪會考慮別人的感受?若遇上強勢的,連孩子都要跟着女方姓呢。”
勢成媽和勢成奶奶居然不約而同地點了頭。
勢成帶回來的女朋友,漂亮是漂亮,可也夠嬌氣,成天與勢成要膩在一起,上個廁所都要人陪着去,而且還非騎車到鎮上公廁不可。小姑娘的脾氣雖然還算不錯,卻什麼家務都做不好,笨手笨腳的。勢成要是娶了她,只怕將來還得服侍她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呢。男人服侍女人,這怎麼行?
只是就此放棄,似乎又有一點不捨得,畢竟欣想家只有她一個女兒,將來這些錢還不都是勢成的?
“巧參,就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嗎?”勢成的奶奶問。
高巧參最得意地就是這樣的時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侃侃而談。他的腦子就是個倉庫,什麼點子都有。而且凡是經過他的分析,一切道理便都像真理那樣令人信服。此時,他慢慢地啓動起自己的分析才能,開始爲勢家人分析。
黎欣想既然肯跟着勢成到老家來,來過了還請勢清明夫婦到蘇州去,那麼是鐵了心要嫁給勢成的;現在黎家人又同意在南京見面,可見得人家對勢成這小子也很滿意,蘇州姑娘比六合姑娘價高是事實,但如果勢成那小子能拿住姑娘還怕什麼?所以勢生立夫婦完全可以多拿拿架子,但凡一談到錢便死不鬆口,到時候小姑娘還不得回家吵自己的父母,人家不捨得女兒吃苦,總會拿出錢來的,勢家便也用不着出錢了。
勢家人高興壞了。
這幾乎與勢成奶奶當初的想法不謀而合。
勢家從勢成奶奶那一輩起,就沒有出錢娶兒媳婦的習慣,用勢成奶奶的話講,勢家的男人有本事,花錢娶媳婦那是沒用。勢老大當年採取未婚先孕的法子一分錢沒花就弄回個鎮辦廠的廠花做老婆,一直引爲自豪;勢清明大學畢業順帶着將系主任的女兒追到手,不僅一分錢沒花,還讓丈人給找了個工作、弄了套房子,更是勢家成功的經典。現在到了勢成,勢成奶奶也想當然的認爲,勢成娶媳婦用不着花錢,不管這姑娘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
勢成的爸爸對他老孃的這個結論是舉雙手贊成的。
不僅勢成的爸爸,就是勢成媽媽也第一次贊同了婆婆的主意。
這時候,一家人已然完全將勢清明夫婦的話拋到腦後,只在想着怎麼樣在黎家人身上打主意。
商量來商量去,他們決定在黎家提到彩禮房子等一切需要錢的東西時,全部由高巧參出馬,一來他能說會道,二來說到底他是局外人,萬一談崩了,還有回寰的餘地。畢竟欣想的家庭條件太過誘人,真讓這個香餑餑掉了,也怪可惜的。
當然,勢成媽也建議最好將此事與勢清明夫婦商量一下,但勢生立拒絕了。與兄弟講還無所謂,與弟媳講他可不高興,但兄弟知道了,林雪肯定會知道。
這個林雪讓勢老大實在沒有好印象。不錯,她是難得回老家,但幾乎每次回來都有怨言。在勢生立看來,招待兄弟的最好方式就是喊他一同出去打麻將,林雪卻次次攔阻不說,有時還會與勢清明大吵,有一次居然還揚言要打110抓他們,這還是一家人麼?這些年她在生活上確實是照顧了勢成的,但難聽話說得可不少,每次見了他們夫婦總要嘀咕孩子離不開夫婦,還說這是科學依據。可在勢生立看來,有什麼離不開,他的兒子的成績越往後越好,而且還有掙錢的本事,大三大四這兩年,他就沒向家裡要過一分錢,過年回來還會給他媽和奶奶買東西。
所以勢生立對弟媳不大感冒,更怕有些事和林雪講了,林雪會壞了他的好事。
勢清明與林雪就這樣被蒙在了鼓中,因爲擔心林雪不肯讓高巧參一起過來,連這個消息勢老大也封鎖了。
此時,飯桌上欣想的堂嬸嬸一開口,高巧參便如上滿發條等着行動的機器,也不失時機地起動了。
“大嫂,現在談在哪裡安家還早了一些吧?”
他笑呵呵的用佈菜的舉動攔住了局長夫人的話,隨即眼波在衆人臉上一轉,開始了自己的高談闊論,雖然沒有直接了當地對黎家彩禮房子提出反對,但他話裡話外都是“娶媳婦不花錢論”。理由麼聽起來是頭頭是道,但黎家人心中卻未免不是滋味。
高巧參的話代表的是勢成父母,這一點黎家人是拎得清的,可因爲他又是一個局外人,黎家人倒不好意思與他去理論,不過欣想父母心中的這口氣卻是無論如何也順不下來的。
不錯,勢成是個優秀的孩子,要纔有纔要貌有貌,找個老婆不費吹灰之力,可欣想才貌也並不遜色,走在路上誰不誇自己的女兒秀色其外,珠玉其中?
勢成的父母爲了勢成上大學費了不少心血與金錢,孩子要懂得感恩,但自已家培養孩子也不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出,相反的因爲是女兒,傾注了更多的心血,從小鋼琴舞蹈都是考過級的,作文也在全省得過獎,誰不誇女兒是個才女;
孩子應當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不能做啃老族,但做父母的忙來忙去是爲的什麼,還不是爲了孩子過上好日子?斷沒有自己在家住別墅,讓女兒在南京租房的道理,自己家可沒有讓勢成家出錢的打算,他們反對什麼?
還有兩個月才畢業,工作沒定,考慮彩禮考慮房子早了一點,那爲什麼勢成要信誓旦旦地向他們表示非女兒不娶,還讓叔叔嬸嬸上門提親?
什麼小兩口是自己談的戀愛,終身大事也就自己作主吧,先在南京自己租房相處一段再說。這不是赤??地讓兩個孩子同居試婚麼,是長輩該說出話麼?如果試了不成功,兩人是不是就分手,那自己的女兒得吃多大的虧?以後還嫁人不嫁?
雙方父母條件好的多貼一點,不要強求雙方都出一樣多。現在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沒有規定結婚一定是男方花錢的。自己家並沒有讓勢家出錢吶,只是提個買房的建議,怎麼就那麼多費話。是的,黎家經濟是要好一點,但自己主動拿出來可以,別人這樣赤??地來要,聽着怎麼就那麼不是滋味。
看勢家表叔的這個意思,分明就是認爲自己的女兒上趕着要嫁,所以將勢成捧得高高的,將欣想踩得低低的。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你黎欣想要嫁可以,反正勢家是不會出一分錢的。而且由於黎家有錢,多少還該貼兩個孩子一些。
自己的女兒就那樣賤吶!
李秋雲氣得臉上的氣色都變了。
高巧參的言論讓勢成與欣想都嚇了一跳,幾次想要開口說話,但他的話密得透不進風去,連勢清明夫婦都打斷不了,何況他們兩個晚輩?只能忘而興嘆。欣想發現,媽媽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已經如殺人的刀了,之所以沒有發作,只是因爲從小的教養讓她不會當場與人撕破臉。
總算在大約一刻鐘後,高巧參對自己的言論作了最後結語。
“大哥大嫂,我就是個草雞毛,說得不對的你們可別計較。”他笑呵呵地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算是又敬了黎家人一杯。
這是他的精明之處,知道自己說得不好,故意地給留了一個尾巴,讓人家想發作也發作不出來。
黎偉華嘿然冷笑:“哪裡哪裡,您的見識讓我們開眼了。”
他尚能忍得住,李秋雲的臉已經拉長得像長白山一樣,若不是看在這頓飯是勢成叔叔與嬸嬸請的,多少要給一點面子,她已經打算告辭。
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來,勢成自己的親叔叔都沒有開口,他表叔這是搶的哪門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