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想的家人如期而至,除了原先知道要來的大姑夫等人,二姑一家也來了,陸陸續續三輛小轎車駛進小區,欣想嚇得差點沒有站住。大姑二姑她們兩個與媽媽湊到一起,正好搭成一臺戲,而且是臺熱鬧戲。欣想明白,今天的關口不好過。
事實上黎家人來的目的真是兩個,一個是給女兒確定工作,一個是來看女兒的房子。
對勢成來說,最擔心的莫過於看房子的環節,就怕林雪與李秋雲湊到一起,一切都玩完。但這些擔心純屬多餘,勢清明沒費吹灰之力就將林雪搞掂了,他先以欣想去單位報到不能有太多人跟着爲由,輕輕巧巧地支開了林雪,又用到飯店安排午宴絆住了林雪,終於,在看房子的環節上,林雪很自然地缺席了,欣想的父母沒有感到奇怪,因爲他們是從工作單位順路去的;林雪自己也沒有感到奇怪,因爲勢清明本人和她在一起,也沒有跟着去。
一切事情都順着勢清明的安排發展。
這時候房子中的住戶已經搬走了,幾個房間勢清明早已找人清理打掃得乾乾淨淨,以便欣想隨時可以搬進來住。房間少了許多沒有用的東西,看上去比上次住着人的時候倒大了一點。只是黎家人成羣結隊的往裡一站,再大的房間也顯得狹小。
爲了讓黎家人高興,勢成使出了全身解數,將這個房子誇得上了天,李秋雲也跟着女婿幫腔,其他人在她們兩位的帶動下也七嘴八舌地發表着言論,只有欣想跟在家人身後一句話也沒有。
她說什麼呢?此時,她不能違心地說出自己不想說的話,又不能戳穿這個她也有份的謊言。
李秋雲見女兒今天的狀態不大對頭,不禁有些擔心。
“欣兒,你怎麼了?”她撫着女兒的肩頭。
可欣想只是笑了一下,低聲說了沒事兩個字。
要壞事!勢成敏銳地想到,他趕緊竄到丈母孃這邊。
“昨天晚上我加班,沒能回叔叔家吃晚飯,欣想有一點不高興。我錯了,畢竟昨天她剛從蘇州回來……”勢成痛心疾首地認着錯。
李秋雲還沒有開口,黎偉民倒說了話:“丫頭,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男人嘛事業爲重,要是這點小事都要生氣,那你媽還不得氣成個大氣包?”
“是啊,欣欣,”大姑也跟着幫腔,“你大姑夫一年到頭能有十天在家陪我吃飯,我做夢也要笑醒了。你又要他能陪你又要他能掙錢,這兩種不可能兼得。勢成現在事業剛起步,你必須支持他!男孩子年青時不努力,老了可要後悔了。”
勢成頻頻點頭,又眼巴巴地望着欣想的二姑。
欣想的二姑被他逗得笑了。
與黎家其他是白手起家的不同,二姑純粹是投胎好,嫁給了一個開滷菜店的人家,這是一家百年老店,改革一開放就重新開業,屬於先富起來的人家,現在已經富得流了油,光是金字招牌就不知道值多少錢,如今加盟店遍佈全國,加盟費收得盆滿鉢溢。所以她在家中過的是少奶奶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過她老公倒也是要工作的,畢竟公司是自己的,三天兩頭總到到公司裡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
“欣欣,不要孩子氣了。女人就是要懂事一點,老公纔會對她好呀。”二姑的話說得更到位。
欣想想要辯白也無從辯白,只得嘆口氣:“我哪有生他的氣,是生自己的氣呢!”這很像是個小女孩子在任性,反而讓女人們更加相信勢成說的是真的。
房子看完了,除了李秋雲,黎家人都是異口同聲的一個意見,太小了,他們家的小公主怎麼能住在這樣小的房子裡?特別是欣想的大姑和二姑,對欣想處境簡直心疼得不得了,異口同聲地勸李秋雲。
“這怎麼行呢,大嫂?這屋子裡放得下牀就放不下梳妝檯,身都轉不開了。”
這不能怪欣想家姑姑太誇張,因爲現在的房子公攤面積本來就很大,電梯房尤其如此,而欣想的大姑和二姑一個因爲老公能幹,一個因爲婆家有錢,都是名符其實的富婆,她們住的是別墅、睡的是超大牀,哪裡會想到套房的房間只爲1.5米的牀設計?不適合她們用的那些大版型的傢俱。
李秋雲生怕勢成聽了要生氣,趕緊打圓場:“行啦,勢成家能買這套房子不容易,連他媽媽的車禍賠償金都拿出來了。不瞞你們講,我上次聽說之後,這心裡呀……大家都不容易,人家對咱們女兒這樣重視,咱不能再提其他要求……”她言不由衷地說着這些話。
大姑還沒聽完就笑了:“嫂子,勢成家的房子就算買了,我說要給欣欣換大房子又並沒有說要勢成家再出錢,對不對?欣欣結婚我們幾個長輩終歸是要出把力的,是吧,二妹?”
欣想的二姑比大姑更實在:“那是當然!我不管其他人怎麼樣,欣欣要在南京買房子我贊助五十萬,不過話得說清楚了,這只是給孩子買房子的。大嫂你也是,孩子當時要買房你就該告訴我們纔是,我們也好作參謀,好在現在還不晚。”
勢成的眼睛都瞪大了,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五十萬像給人家五十塊似的。他還沒有來得及對二姑表示感謝,大姑也已不甘落後地開了口,欣想媽媽當年對她是有恩情的,這時更要表現得好。
“你出五十萬,我也出五十萬,另外房子裝修時的電器也是我包了。勢成,我可告訴你,我家就欣想一個女孩子,你要敢小公主不好,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勢成只知道笑着點頭。以前只知道欣想的姑媽們一個比一個大方,卻沒有想到會大方到這種程度。他的心都要從口中跳出來,激動得抓住欣想的手,捏得死死的,有了這兩個五十萬,再加上嬸嬸給的錢,何愁買不到房子?
他恨不得現在就能回去告訴叔叔,房子解決了,一切難題都解決了。
欣想的媽媽能說什麼?說兩個姑子說得對?還是力陳當初不能將錢給勢成家的原因?面子問題,令她不能將上次不愉快的會面一股腦告訴兩個姑子,她可瞭解她們的脾氣,對唯一的侄女恨不得心都要掏出來纔好,可有一樣,誰要是對她家小公主不好,她們同樣也不可能對對方好。她只能笑笑:“兩個孩子還沒有結婚,房子麼是男方準備,我們家也出錢好像不大合適。”
“沒想到嫂子你思想還挺封建,”大姑笑了,“勢成家條件不好,咱們家出把力也是應該的。窮怕什麼,只要對咱家小公主好就行了!”
她的話得到了二姑的首肯,卻只引來李秋雲的苦笑,這何嘗不是她當初的觀念,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她可不敢再想得這樣簡單。
幸好此時黎偉民和大姑夫在陽臺上抽完煙,過來叫大家一起去飯店吃飯,李秋雲才總算從兩個姑子的討伐聲中脫了身。
只是上了車,欣想爸爸的話讓李秋雲也差點要抓狂了。
“勢成,不如將這個房子賣了吧?這些錢加上姑姑們的錢,我再貼一些給你們,買一個排房住着,房間又大又舒服。我家欣想嬌氣着呢,頭頂上稍稍有一點動靜也睡不好。”他疼愛地看着女兒,恨不得能將自己所有的全部換給女兒。
勢成嚇得結結巴巴:“賣這個房子……”他看了看欣想,臉色灰白。
李秋雲誤會了,以爲勢成生了氣,趕緊橫了丈夫一眼:“你這人可真是的!人家父母買的房子哪能說賣就賣了,你別拿着孩子爲難!你要不想委屈着你女兒,自己拿錢出來給單獨買,別打人家房子的主意。”一面說,一面還拍了一下勢成的肩膀,意思讓他放心。
勢成的臉象塊紅布一樣,平時伶俐的嘴巴此時變得笨拙無比,只會用眼睛看着欣想。
欣想只得伏在爸媽身邊撒嬌:“爸,你將什麼都給我安排好了,那我的人生還有奮鬥的意義嗎?你當初一磚一瓦是自己掙的,爲什麼一定要給女兒安排好呢?爸爸的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是辛苦得來的,別這樣白白地送人,就是女兒也不行。”
她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想能打消爸爸的念頭,太太平平地將今天過完。
沒想到她的話反而讓黎偉民很感動。
“欣欣真的長大了!”他很得意地望着妻子。
李秋雲撇了一下嘴:“是啊是啊。”她最見不得的就是丈夫竭力討好女兒的時候。
在黎家夫婦爲女兒感到欣喜的時候,勢成卻很難過,欣想是怎麼了,爲什麼一口回絕她爸爸,難道就不能想個兩全其美的藉口?
叔叔和嬸嬸早已在飯店望眼欲穿,見黎家人來了立即安排着座位,又讓服務員上菜。
勢清明爲了防止出秕漏,所有節奏都把握得好好的,進門就將話題放到了欣想的工作上。這是件黎家人得意的事,一說起來當然頭頭是道。
女人們互相介紹之後又寒喧,說了不少題外話,話題剛要往房子上轉,勢清明偏偏又叫住林雪問業務上的事,因爲欣想去的公司正好與林雪的公司做的是同種業務。林雪大包大攬,讓欣想有不會的儘管來問她。
只是,該談到的話題終歸還是要談的,房子繞不過去,這一點勢清明完全明白,所以他纔要主動把握着話題的主動權。
“房子小了點,暫時又出了點狀況不能到位,黎大哥你們還要擔待一點,不過我和林雪會盡快安排好的,是吧林雪?”
林雪以爲丈夫說的是勢成買房子的事,當然點頭稱是,又表示自己家實在沒有太多的錢,所以沒有辦法給孩子買大房子。
這些話正好與李秋雲心中想的不謀而合??勢成在回來的路上告訴她,別看房子空下來了,實際上租戶還有兩個星期纔到期,所以暫時還不能夠去住的。不過,欣想的宿舍也要到這個月底,時間上倒也正來得及。
由於勢家叔侄的東堵西補,房子的事居然就這樣安然渡過了。從飯店回到家,勢成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欣想也是這樣,有屁股坐在沙發上,站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