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的父母也會來!
這個消息讓李秋雲夫婦吃了一驚,打電話問女兒,女兒的語氣十分平淡。
“他們來就來吧,反正咱們家該是什麼態度還是什麼態度。媽,您生了個不爭氣的女兒,我給您丟臉了。不過女兒答應您,這是最後一次,就算給女兒一個面子,您接待一下他們。”
李秋雲聽出女兒的話音不同尋常,反而有點心驚膽顫:“欣欣,你有什麼事就和媽講,千萬別做傻事。母女之間有什麼不好商量?”
欣想笑了:“媽,您想到哪裡去了?你將我養到這麼大不容易,我纔不會自己作踐自己。”
掛了電話,李秋雲愣了半天神。上門就是客,儘管心中不情願,還是得到飯店裡換個大點的包間去,心中卻有些埋怨林雪夫婦,這辦的都叫什麼事。
2012年元旦,這是欣想一輩子都會記得的日子。
坐在林雪租來的車上,看着談笑風生的勢家人,欣想心中五味雜陳。對勢成所說的讓他媽向她道歉的事,欣想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勢成媽會連之前在人前裝出來的和善態度都沒有了,當着勢成奶奶和勢成爸爸的面對她熟視無睹,眼皮都未向她轉一下,虧她還出於禮貌叫了一聲阿姨。對於她幫她拿過來的水果、紙巾,勢成媽也不自己用手接,而是要勢成先接過去,然後她才從兒子手上拿過來用。
欣想覺得可笑,難道那天在老家無理的人是她?所以勢成媽在等着她的道歉,否則絕不原諒她嗎?
直到林雪上車,勢成媽的態度纔有所改變,不像剛剛那樣冷豔傲驕了。欣想看得出來,她這是在巴結着林雪,生怕會惹得林雪不快。林雪在勢成媽前排坐下後,勢成媽又再三再四地爲了那天的電話陪不是,說她自己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氣迷了心纔會有此不明智的舉動,請弟媳婦無論如何得原諒她這個糊塗人。這種將自己貶低到幾乎爲零的態度與勢成如出一轍,欣想不禁在心中暗自不屑。有本事發脾氣,就得有挺得住的硬氣嘛,又道的什麼歉?
林雪笑笑地問勢成媽:“嫂子,我如果這樣斤斤計較,今天還會安排大家到蘇州?怎樣對我不要緊,關鍵別冷了欣想的心,人家孩子放下家中舒適的生活不要,孤身一人在南京不容易。”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勢成媽的態度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聲音裡的糖份忽然高了起來:“我對欣欣是當成自己女兒的呀,哪會對她不好?就是有人想對她不好,我也是不肯的。”一面說着還一面給了欣想一個親熱的眼色。
欣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這是要噁心她嗎?
天下居然會有這樣可笑的女人,而自己居然還曾經將她當成菩薩一樣來侍候!
想到這些,欣想恨不得掐死自己。
剛上車的時候,勢成倒是和欣想坐在一起的。可車子剛剛發動,勢成媽便叫魂一般地叫着兒子要着要那,就連她褲帶好像鬆了的事都要勢成幫她檢查。當着一車男女老少的面,說不尷尬都是假的,勢成奶奶已經在那裡低聲罵:“現世!兒子多大了,叫他給你做這種事。你是斷了手了還是斷了腳啦?”
勢成媽卻不在乎:“我除了兒子還能叫得動誰?”
或許她是無意的,欣想卻覺得她在說的是自己。活該自己就該像個使喚丫頭一樣的侍候着她?她不禁在心中冷笑,好在自己已經看透,一切都過去了。
勢成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與欣想打招呼,請她起身讓坐在窗口的他出去。這樣幾次之後,欣想煩了。
“你坐你媽那裡吧,走來走去不安全不說,也影響我聽音樂。”
並非她想留勢成在這裡,是勢成死皮賴臉怕欣想趕他走,才佔據了靠窗戶的坐位。而依維柯也就這樣大,後面兩排又堆滿了東西,如果不與勢成坐一起,她可選擇的位置就只有勢成媽或勢成爸旁邊了。而這兩個地方,打死她也不會去。
勢成陪着笑臉:“我一會兒還回來。”
坐在勢成媽前排的林雪開了口:“幸好我租的是依維柯,你能這樣走來走去,如果我租個商務車呢?車子還要被你挪來挪去的弄翻了。”
勢成紅着臉不開口。
因爲林雪在場,勢成媽倒是通情達理的:“我只是讓勢成給我遞個東西過來,又沒讓他坐到我這邊。當然他和欣欣坐好呀,年青人有話講的,哪個兒子願意陪老孃?”
可惜這句話講得不好,已經讓勢成奶奶很不開心,挑戰勢家的家教嗎?沒看到勢清明與勢生立左一個右一個坐在她旁邊?兒子不聽話,是媽媽沒教訓好的緣故。
“不是我坐在這裡吹牛,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這種事我們勢家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要兒子尊敬你不難,關鍵看你自己會不會做人、會不會當婆。”
老太太的聲音是冷冷的,神情是不屑的,分明居高臨下審視一切的派頭。
勢成媽心中不快,想要與老太太吵兩句嘴。卻不妨勢生立從前喝道:“小玲,你能消停一點不?一路上就聽見你鬼哭狼嚎。老子一大早起來,想要眯一會兒都不行。”
勢成媽只能嚥下不服,低頭與兒子竊竊私語,不時傳出吃吃的笑,雖然聲音低,但還是有幾句傳到坐在前排的林雪耳中。
“怎麼還沒懷上,你可真是沒用,不是她不能生吧?”
林雪再笨也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當時一股怒火衝上心頭。大家都是女人,從媳婦做起,受着婆婆的氣過來的,嫂子怎麼還要將自己當年受過的委屈再讓媳婦來受一遍?本來在家裡勢清明已經和林雪講好了,今天到了黎傢什麼事都不用她開口,一切壞人讓他來做,免得老大夫婦又將過錯推到她身上。現在她倒拿定了主意,該她講的話她還是要講,反正已經是黎家吃裡扒外的叛徒,還在乎多加一點罪過?
後面母子倆的聲音越講越大,有些話也越來越不堪,好在欣想戴着耳塞,沒有聽見。林雪忍不住調過頭:“有些話還是不要在這裡講了吧?有什麼意思?”聲音不大威力卻大。
勢成媽這才住了口。
車子直接開到預定的飯店。欣想爸媽沒有像以前那樣在門口迎接,即使林雪的電話已經打了過去,李秋雲還只是告訴她在哪個包間,沒有下樓的打算。
勢成奶奶開了口:“我們人生地不熟,欣想媽媽也不到來門口看看,就不怕我們走錯了?”
勢成偷眼看着欣想的臉色,趕緊笑道:“奶奶,有服務員帶路的,不會走錯。”
“一下子來這麼多人,人家爸媽又是酒水又是香菸茶葉的,一大堆東西不要手拿的?還要安排菜,哪裡能有分身術。”林雪說了一句。
話是對勢清明講的,但對象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勢清明息事寧人地笑:“是啊。再說也沒有到門口迎客的道理,這兒可不鄉下。”
勢成奶奶聰明絕頂,當即捅了一下欣想:“看看,還是你嬸嬸疼你,這是幫你爸媽在講好話呢。”
欣想艱難地一笑。對於今天的會面她並不看好,只求一會兒鬧騰的時候局面稍稍小一點,別讓她爸媽太下了面子。
飯店很大,也很上檔次,服務員的素質當然好到讓人不好意思。勢成奶奶在兒子媳婦的簇擁下,頓時有了太后巡視的派頭,一直地催着勢成媽:“你倒是稍微走快兩步,沒看電梯等着嗎?”
勢成又是趕緊陪笑:“奶奶,你們先上去,我扶着我媽一會兒就來。”
他的眼睛看向欣想。說實話,一個人又要幫程玉玲拿包、又要扶着她走路確實比較吃力。但欣想自顧自地跟在林雪的後面進了電梯,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
欣想家訂的包間是這個飯最大最好的,其豪華可想而知。一進門,勢老太太就將剛纔黎家沒迎接的不快丟在腦後了,迎着欣想的爸媽笑容滿面:“親家,讓你們久等了。”
“奶奶,您叫早了,事還沒定呢,還是以後再改口吧。”李秋雲不卑不亢。
勢成奶奶吃了個癟,只得自己找臺階:“您說得對,欣想媽媽,這不是先叫起來顯得親熱嗎?反正也是遲早的事呀。”
“我年紀不大,但就是個認死理的人。奶奶您可別計較我。”
李秋雲滿面帶笑,讓勢成奶奶真是急不得,氣不得。
勢清明生怕老太太會發火,趕緊充當起消防員,將自己的老孃拉到一邊坐下,和聲悅氣地哄着,又讓服務員給老太太泡茶。
李秋雲找到林雪,將她拉到一邊:“路上還好吧?勢成沒來?”
“扶着他媽呢,早呢,還在走廊盡頭。”欣想從後面插了一句嘴。
李秋雲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女兒,比上次回來時瘦了一些,精神倒還不錯,聽她方纔的語氣絕不同於以前上趕着巴結黎家的樣子。心中不禁一喜,看來自己先前猜想的沒錯。
勢成媽一進門,心裡就不太高興,因爲大家已經坐好,全桌只剩下面對面的兩個空位,一個在勢生立旁邊,一個在欣想旁邊,她該往哪邊坐?
“欣想,你坐那邊吧,我和勢成坐這裡,還能和你媽說說話。”勢成媽笑呵呵的,與其說是與準兒媳婦商量,不如說在下命令。
欣想看了她一眼:“我和我媽也很久沒見了,有更多的話與她講,所以我要陪着她坐的。”
一句話說得程玉玲的臉拉成個長白山,卻說得李秋雲眉開眼笑。
“大家挪一下,”李秋雲指揮着,“這樣勢成媽不就可以和勢成坐了嗎?我們說話也方便的。”最後一句,李秋雲是對勢成媽講的。
勢成媽還有什麼辦法,只得怏怏地往欣想身邊走。勢成卻比她要快一步,徑自站到欣想的旁邊:“媽,您就坐那個位置,還能少走幾句,是吧?”
語氣是孝順的,但是程玉玲怎麼高興得起來?旁邊坐的就是那個小妖精,兒子還有心事理她嗎?
程玉玲咬住下嘴脣,沒有開口,依着兒子的話坐是坐下了,卻一臉要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