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玲腿腳慢,站在餐廳裡看不到門口的狀況,以爲兒子在和李菲講話,怕兒子不會講話得罪人家姑娘,趕緊笑道:“是菲兒呀,快進來,我和勢成正談到你呢!你不來,勢成就要去接你了!”
語氣熱情得都要流下蜜來,話說得更滿,她的想法兒子反正不好意思當面反駁,這樣也能讓小姑娘安心。
但是,勢成卻爲她的這句話急得頭都大了,蔣蘇蘇正十分鄙夷地看着他,顯然已經將媽媽地話當了真,回去肯定要添油加醋地和欣想講,他該如何解釋?
“是我媽在這裡!”憋了半天,勢成只說出這一句。
蔣蘇蘇嘿然冷笑。
欣想打電話告訴她勢成又有了其他女人時,她還有點不信,這小子雖然不地道,但也不至於不地道成這樣,沒想到一來就有了證據,還是勢成媽親自作的證,這樣不會假了,勢成肯定是與那個叫李菲的女孩早就在一起,現在欣想一離開,便迫不及待地見光了。
她只覺得氣血上頭,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替欣想出口氣,也不換鞋,直接擡起高跟鞋一腳將門踢到邊,耀武揚威地進了門。
程玉玲正在努力移動着扶車想到門口,沒想到忽然進來一個氣勢洶洶的女人,身後還帶着一羣男人,頓時吃了一驚。
“你是誰?”
蔣蘇蘇也一愣,隨即明白了:“你是勢成的媽吧?”她用鄙視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真要謝謝你,讓欣想終於想通跳出火坑。您剛纔叫的那個菲兒,是不是叫李菲?”
程玉玲不認識眼前的姑娘,也不懂她這話的意思,但還是點了一下頭。
勢成卻明白,欣想一定將所有一切都向蔣蘇蘇傾訴了,不然她不會這樣講話。對這個同班女同學,他本來就一種本能的怵意,這會兒更加不知話從哪裡講,只知道追着人家姑娘屁股後面,翻來覆去地說一句:“有什麼事你坐下來講嘛。”
蔣蘇蘇哪有空理他?手一揮,帶着人直奔欣想的更衣室,一推門卻愣住了。裡面只有一牀一凳一鏡,哪有欣想講的那些東西?
勢成現在多少有些明白她的意圖,趕緊笑道:“你是來幫欣想拿東西的嗎?她爲何不自己來?”
“來看你和小三親熱呀?看來你媽對這個小三很滿意呀!”她譏諷道。
如果是往常,勢成便要放下臉罵她亂講,但現在想要從嘴中知道欣想的消息,卻不得不忍着氣,低聲下氣地解釋。
蔣蘇蘇一臉厭煩,手一揮打斷他:“別跟我講這些,我沒功夫聽。欣想的東西在哪兒?我們要搬走。”
程玉玲這才明白眼前這個黑丫頭是來幹嘛的,頓時臉一放:“她的東西她不會自己來拿?我知道你拿了還不還給她?丟了是誰的責任?”
蔣蘇蘇聽懂她的土話,可跟着來的一個人是六合的,倒能聽得明白,翻譯給她一聽,她氣得笑了:“勢成媽媽,你放心,我男朋友開公司的,欣想的這點東西還買得起。不像有些人不開眼,自己買不起,專會搶別人的東西用。”
這話在說誰,勢成當然明白。欣想所有的電子產品拿過來,只要他說一聲喜歡,欣想便給他了。
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程玉玲不服氣:“你這是罵誰呢?”
蔣蘇蘇沒想到自己要給勢成留面子,他媽反倒不肯給他留,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還能說誰?當然是您的寶貝兒子!”
勢成媽頓時怒火上頭:“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平白無故跑到人家出口傷人。”
蔣蘇蘇懶得和她多講,句句話都要翻譯,這架吵得不痛快。
她看着勢成:“我的脾氣你知道,你要識相就讓你媽住嘴,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手一指身後,幾條大漢齊刷刷地站着,確實有氣勢。
勢成底氣不足,連哄帶勸將媽哄進臥室。
蔣蘇蘇帶來的其是是搬家公司的人,而不是黑社會,但她成心要給勢成難看,所以特別和人家老闆講明,錢多付一倍,人卻要高在健壯,一看就是會打架的。人員到齊後,她背住老闆又一個人給了兩百塊,要求只有一點,拿出氣勢,到了搬家現場能鎮得住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幾個工人一扣蔣蘇蘇講的情況,差點樂出聲來。欣想這點細軟根本不值不提,三下兩除二的小事,可收到的錢卻比幫一天家還多,哪個不聽她的?
蔣蘇蘇慢慢悠悠,一件一件地拍了照片傳過去給欣想看,分清哪些是她自己買的,哪些是勢成買的。挑挑揀揀一個多小時,總算衣裳鞋帽打包完畢。蔣蘇蘇一指衣櫥裡不多的幾樣東西:“這是你給欣想買的,她不要還給你,你正好也省了給新女友買東西的錢了,你女友反正喜歡要人家用過的東西嘛。”
陽臺上的拖鞋她一進門就看到了,欣想不在卻將鞋洗了,不用問,是有人要穿,這個人當然是勢成的新女友,所以她纔有這句話。
勢成滿面通紅,有爲欣想絕情的原因,也有爲自己羞愧的原因。相識幾年來,原來他真的沒有給欣想買過幾件像樣的東西。可是欣想卻給他買了不少,如果欣想現在要他將東西還給她,他是不是得現回房間裡脫衣服?
想到這裡,勢成簡直坐立不安。
好在,這種尷尬局面沒出現,因爲蔣蘇蘇只是問他:“欣想的首飾呢?還有電腦、平板,統統給我拿過來。”
勢成回到房間去拿,蔣蘇蘇也亦步亦趨。在她的注視下,勢成像個做賊的一樣,將筆記本關了裝進包裡,又將正在充電的平板拔下來。蔣蘇蘇十分仔細,一樣一樣地檢查着,確認配件一個不少,才交給搬家公司的人拿到車上去。檢查首飾的時候就更加認真了,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對着光看,好像勢成會用假的換走似的。這種架式,讓勢成十分不舒服。
“少了一樣!”
好一會兒之後,蔣蘇蘇才擡起頭說了這樣一句。
勢成本能地說道:“不可能,你再數一數。”
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賤樣,蔣蘇蘇簡直懶得再看。她打開微信,直接拖到她與欣想的對話中,給勢成看之前欣想發給她的首飾清單。
“欣想自己的東西能記錯?她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隔了三年五載,能寫錯。還有一個毛衣項鍊,趕緊麻溜地拿出來,不然我就報警了。”
她這樣一說,勢成倒真的想起來了,欣想是有一條很好看的毛衣鏈子,是她大姑姑去年去香港購物帶回來給她的,但昨天查看時卻沒有看到。
“是不是欣想帶走了?”他問蔣蘇蘇。
蔣蘇蘇從鼻子中哼出一股冷氣:“別放屁!欣想如果帶回家了,還會寫上清單?”
勢成拿她沒辦法,只得笑道:“要不我打電話問一下欣想,這幾天她心情不好,記錯了也有可能。”
蔣蘇蘇不置可否。
可是勢成電話撥過去,一直打不通。想起QQ的事,他忽然明白,電話裡他也被欣想拉黑了!頓時猶如一把鋼刀在心,痛得他皺起雙眉。
“蘇蘇,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
蔣蘇蘇沒有好聲氣:“你自己沒有呀?”
勢成黯然不語。
蔣蘇蘇最終還是將手機借給勢成。果然,電話只響了一下,欣想就接了。
“差不多就行了,快回來吧。”
勢成知道欣想是將自己當成蔣蘇蘇,所以才這樣講。
“是我,欣欣。”
欣想似乎愣了一下。
勢成怕她掛斷電話,趕緊說道:“我有點事想和你說,只要兩分鐘就行。”
“你講吧。”欣想似乎嘆了口氣。
勢成心裡難受得厲害,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不知從何說起。在蔣蘇蘇的催促下,他終於說了一句:“欣欣,你還是回來吧,真的,我不能沒有你。”
話還沒有講完,手機便被蔣蘇蘇拿走了:“讓你說毛衣鏈的事,你放的什麼狗屁,嫌欣想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就別吃着碗裡的,看着鍋的了。”她走出房間接聽,似乎怕勢成打擾。
“我就說你沒有拿走,那個賤人還口口聲聲說你拿了!”
蔣蘇蘇的聲音很大,勢成隔着門聽得清清楚楚。被人在自己家罵得如此不堪,勢成想死的心都有了。
隔了一會兒,就聽見蔣蘇蘇像炸雷一樣的聲音又響了:“什麼?就不要了?六七千塊錢的東西,憑什麼不要?”
也不知道欣想在電話裡說了什麼,蔣蘇蘇的聲音最終小了下去:“好吧,這一次聽你的。下次你要再對這個賤人心軟,別怪我不認你!”
依舊是一腳踢開門,蔣蘇蘇杏臉生威地走進來:“便宜你,項鍊給你了。欣想讓我告訴你,從此以後一刀兩斷,請你和你的家人、朋友都別再打擾她!”
勢成有心說自己沒有拿項鍊,可卻又說不出口,傻乎乎地看着蔣蘇蘇走出去,一屁股坐在牀上,過了很久,才發現自己都沒請她捎句話給欣想。走到窗邊向外看,蔣蘇蘇已經上車絕塵而去。回到北屋,一片狼籍。欣想的東西搬空了,他的心也空了,直到此時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他已失去了欣想!
他蹲下身,本想撿起落在地上的一件襯衫,卻腿一軟跌在地上,索性哭起來。
“別難過。”不知過來了多久,程玉玲走進房間,輕輕拍了一下兒子頭。
她本來是想進來與勢成談一談,讓他不要再想着欣想,有蔣蘇蘇那樣粗魯沒禮貌的朋友,欣想又能好到哪裡去?可是,看着兒子如此傷心的樣子,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勢成站起來,佝僂着身子還比程玉玲高半個頭。
她一下一下地給兒子擦着眼淚:“今天是最後一次哭了,大小夥子站出來就要頂天立地,成成,你再這樣子媽媽的心都要碎了。”
媽媽手上的創口貼劃過臉頰,勢成心裡一陣疼痛,一把摟住媽媽:“我聽您的。欣想失去就失去吧,她和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句話說得程玉玲既欣慰又心酸。
她一拍兒子的背:“好兒子,腰桿挺起來。男人腰桿不直,什麼都不行。”
勢成抹了一把眼淚:“我給您做晚飯。”
“不做了,”程玉玲拉住兒子,“咱們孃兒兩個出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從明天起,不從現在起全是好事,再也沒有壞事。”
勢成實在沒有出去吃飯的心情,可媽媽這樣講了,又不能拒絕,只能點頭答應。程玉玲讓兒子先洗把臉,換件乾淨的衣裳,她自己也要到衛生間將衣褲上的污漬稍稍擦了擦。
勢成很內疚,媽媽摔倒了渾身菜湯,可被蔣蘇蘇一攪和,他都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別擦了,一會兒去買件新的。”勢成說道、
“還能穿呢!”程玉玲笑笑。
勢成今天卻很霸道:“我說重買就得買。兒子現在又不要娶有錢人家的媳婦,不需要那麼多彩禮房子。再說,就算要彩禮房子,兒子也養得起你!”
程玉玲開心地笑了,眼淚卻含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