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又是一地陽光。
欣想的心情也好多了,昨晚與嬸嬸一直談到十一點多,勢成不僅當面認了錯,還寫下保證書,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不再說謊不再走捷徑,並且會一輩子對欣想好,請欣想再給他一個機會。勢成回宿舍後,林雪又拉住欣想談了好一會兒,告訴她只等勢成下個星期到單位報到之後,房子一樣可以買的,讓她放心,並說她永遠與她站在同一戰線上。
欣想摸了一下放在枕邊的卡包,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她也要努力了,要在放假前不長的時間裡先找一份臨時的工作。既然決定與勢成在一起,她就不能再依賴父母,必須讓父母看到,爲了將來的生活她在努力地改變自己。
欣想跳下牀,正好看到蔣蘇蘇端着盆從門外進來,這樣子是剛到頂樓晾衣裳去了。
“起來了,大小姐?”蘇蘇的語氣與往日沒什麼兩樣。
欣想卻有點不好意思:“蘇蘇,昨天謝謝你。今天你出去嗎?中午一起吃過飯吧,勢成請客。”
蘇蘇笑呵呵的:“今天飯可沒時間吃了,我馬上就要搬到員工宿舍去,下週一要正式上班,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那我讓勢成來幫你搬吧?”
欣想很殷勤,從她心底裡現在只有爲蘇蘇做點事,才能讓心中好受一點,因爲昨天勢成實在太不給蘇蘇面子,而自己在某些時段對蘇蘇也有點不滿,認爲若不是她就不會將勢成氣走、惹勢成奶奶生氣。當然現在想起來,昨天的蘇蘇沒有一點不對,是她給自己掙得了幾分面子。
“你家大少爺?”蔣蘇蘇笑着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一看欣想臉上訕訕的,連忙又解釋,“欣兒你別誤會,是因爲還有兩個男生與我同一個單位,他們答應順道將我的東西一起搬走,不然有人願意做不花錢的勞力我怎麼可能不用?欣兒,你幫我整理行禮,然後一起拿到樓下吧。其實我也沒多少東西。”
她說的是實話,該帶回家的已帶回家,該扔的也早就扔了,剩下的只是她不多的幾件換洗衣裳和一些專業書,兩個人四隻手片刻功夫便整理好了。
臨出門的時候,蔣蘇蘇拉着欣想:“以後你和勢成在一起可要多留個心眼,他奶奶不好對付,媽媽估計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然你們的事不能這樣複雜化。叔叔和嬸嬸雖然好,可畢竟不是父母,他們也是要爲自己打算的,能保護好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還有,你一定要聽你爸媽的話……”
欣想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事到如今她已經回不了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勉強地笑了一下,沒話找話:“蘇蘇,你的衣裳怎麼辦?”
“什麼?”
“樓上剛洗的衣裳。”
“那是我幫你洗的。”蔣蘇蘇笑着眨眨眼。
欣想的鼻子一酸。蘇蘇對她真是再好沒有了,大學四年一直十分照顧她,不嫌棄她的大小姐脾氣。可她卻總是聽不進她的勸告,若是當時一起參加面試,今天她說不定也要搬到員工宿舍、準備下週上班,那就不會發生昨天的事了。
欣想將蔣蘇蘇送到樓下,果然有兩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在下面等着,旁邊還停了輛電動小三輪,車裡放了些箱子、書之裡的東西。三輪上坐着個民工,大約是兩人找來幫着搬家的。
兩個男孩子見了她們,爭相上前幫着搬東西,殷勤得不得了。欣想再笨也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都對蘇蘇有好感,所以纔會如此巴結。
欣想頗爲不捨地看着蔣蘇蘇。
蔣蘇蘇笑道:“怎麼啦?傻瓜,我們都在南京,週末隨時都可以見面的。”
欣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着三個人跟着小三輪後面走了不多遠,欣想忽然又追上去一拍蔣蘇蘇的肩膀:“我送你去宿舍吧?”
蔣蘇蘇一愣,隨即笑道:“當然好,可是路很遠,來回得要一個多小時。”
兩個男孩子笑呵呵地看着欣想:“美女,是不是怕我們將蘇蘇拐跑了?”
“去!”蔣蘇蘇啐了一口,“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別想欺負她,也別想打她的主意。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再來,別不認識自己是誰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兩個男孩子被她這樣罵也不生氣,還是笑呵呵地。
四個人剛拐過彎就遇到了勢成,見欣想與蘇蘇在一起,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孩子,勢成心裡沒來由的自卑,臉上便也不大好看。
欣想知道他的脾氣,急忙笑着上前攬住他的胳膊:“蘇蘇今天要搬到單位去,我們送送她吧。”
勢成看了大家一眼,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這幅德興蔣蘇蘇一看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欣想,勢成找你一定有事的,你不用送我的。”她急忙笑道,給兩個男孩子使了個眼色就走。
欣想咬着嘴脣沒有開口。勢成對蔣蘇蘇的態度令她很是難過,可是她又怕過於計較而害了她與勢成之間的感情。現在的她們感情好像脆弱得很,稍稍一點風吹過來便會斷枝殘葉。
在她遲疑之間,蔣蘇蘇已經走遠了。
“你有什麼事嗎?”不知不覺間欣想已經放開了勢成的胳膊。
現在人已經走了,勢成的心情也好多了。事實上他反對欣想與蔣蘇蘇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爲每見一次蔣蘇蘇他便會更自卑一次,蔣蘇蘇是能看透他內心的人,明白他的本質,他怕欣想受多了蔣蘇蘇的影響而離開他。
“來看看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好去安排。”勢成陪着笑臉。
欣想更加生氣,現在才早飯時間就來問午飯的事,表明了沒事,卻不肯陪她送一下好朋友,哪怕只是一個態度的上的表示呢。或者就算不願意也該找個藉口,可他就是這樣直白,連找藉口都嫌煩,以後她還有何面目去見蘇蘇?偌大的南京她只有這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還怕勢成得罪了。
“不吃了,沒胃口。”她冷冷地甩了一句,轉身回宿舍。
勢成自然知道如何打動這個傻丫頭,故意地嘆了口氣:“欣兒,你別這樣,我心情不好呢。”
“心情不好也是你自找的!”
“我也不想這樣啊。”
看着勢成哭喪着的臉,欣想的心又軟了,想了想問:“你吃過早飯了沒有?今天打算做什麼?”
勢成露出個討好的笑:“你昨天不是說今天想去找找工作麼?我想陪你一起去。叔叔說順利的話下週我就得上班去,所以也只有這兩天可陪的……”
欣想不禁又有一點感動,毋庸置疑,勢成的心中是有她的,不然昨天不可能當着嬸嬸說那麼多肉麻的話。
“還沒想好找什麼工作呢,怎麼去找?”
欣想說的這是實話,因爲確實沒有方向。現在一些大單位、好單位的招聘工作均已結束,不正規的單位欣想又不大敢去,怕被人家騙了。
勢成提議:“不如我陪你到人才市場再去投幾份簡歷,說不定還有好的工作呢。”
欣想暗自苦笑,都到這時候了哪還會有好位置?但似乎除了勢成的建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雖然已經六月中旬,人才市場裡依舊人山人海,看來像他們一樣工作沒有定得下來的人還很多。只是市場中的招工單位的攤位明顯少了許多,銀行、國企那樣金字招牌的單位更是一個影子都沒有。路過上次金融系統的報名點時,欣想沒來由一陣難過。這一次各大銀行都有大規模的招人,她們學校有不少人考上,其中一些她認識的同學不管是綜合能力還是單科成績都遠遠不如她。欣想說不後悔真是假的,但世上哪裡有後悔藥?
勢成在人羣裡跑前跑後的遞簡歷,跑了一身汗不說,衣裳也被扯得破了一個小口子。等帶過來的簡歷遞完,已經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接過欣想遞過來的水,勢成放心地笑了:“你這麼優秀,總會有幾個單位有迴音的,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就等面試吧。”
按欣想的意思要給勢成到商場中重新買件T恤衫,勢成卻不在乎:“線口掉了而矣,回頭讓我奶奶縫一下也就行了,何必要買新的。
欣想不禁有些感動。勢成向來最注意自己的形象,衣裳稍稍有點皺便要換掉的,可現在,壞了也可以將就着回家,看來他還是在不斷改變自己的。
“一件衣裳能有多少錢啊?”欣想笑着拉他。
勢成說了一句他奶奶的名言:“錢從小處省嘛。”
正在僵持着,欣想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嚇了一大跳,整整十個電話,全是媽媽打來的。剛纔混在人堆裡,手機又放在揹包中,竟然一點都沒聽見。
李秋雲的聲音是不耐煩的:“欣想你在哪裡?”
欣想不敢說自己在人才市場這邊投簡歷,因爲上次勢成見到父母時曾經講過,只要欣想留在南京,她的工作由勢成的叔叔嬸嬸包了,而且不會差。勢成說這話欣想反對,可是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本來媽媽就已經開始反感勢成和勢成的家人,所以欣想也不敢將這謊掰回來。
“我和勢成正在逛商場,準備一會兒吃午飯。”欣想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的李秋雲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才說:“我和你大媽現在到南京來,你和勢成別亂跑了,回學校去。”
“媽,您來是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看房子。”李秋雲話一講完便掛了電話。
欣想的心陡然一沉,回頭看着勢成:“我媽要來了,要來看房子。”
其實勢成站在她身後已然聽到了丈母孃講的是什麼,嘴上卻說:“你爲何不拒絕?”
欣想哭喪着臉:“我怎麼拒絕?”
“再打電話給你媽吧!”勢成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柔一些。
欣想搖搖頭:“我不打,要打你打。”
勢成遲疑了。
欣想望着他:“我媽如果今天看不到房子,會將我帶回家的。”
勢成明白這句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可是,現在他到哪裡去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