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勢成不生欣想的氣是假的,但他擔心也是真的。這個丫頭就是這樣思想簡單,做事不顧後果,現在弄出這麼個爛攤子要別人收拾,自己卻在尋死覓活,讓人心中又氣又惱卻還又不能不管她。欣想不是勢成,當然不會知道奶奶一旦拉開架式,不將兒子媳婦家鬧得人仰馬翻是不會收手的。
勢成衝出樓外,一股熱浪撲面過來,炎熱瞬間包裹起整個人,令勢成頭暈眼花,心情也更煩惱。門前兩條路,一條通向學校,一條通向未知的地點。勢成想了想,與學校相反的的地方追去??這些年在一起他了解欣想的個性,這種時候她不會想到回學校去,只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哭。
欣想並沒有走遠。因爲是夏日的晚上,行人也不多,勢成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小區後門的花園邊找着了她。
他上前拉她,欣想可憐巴巴地:“我知道我今天太沖動了,可是讓嬸嬸的房子無緣無故變成了自己的,這件事我無論如何心裡也過不去。所以,……我知道你是不肯原諒我的了,我也不敢再奢望你的原諒……”在家的時候,父親和她講過多次,衝動是魔鬼,做事要三思而後行,但今天她又衝動了,而且衝動得如此徹底。
“不要說這種傻話,其實我是感激你今天將這件事講出來的,現在我反而舒服了。而且配不上你的人是我,我正擔心你會離開我呢……”勢成長嘆了口氣。
應該承認的是勢成多少也有與欣想一樣的想法,每天面對林雪都覺得是種煎熬。欣想的媽媽一直在催着要裝修房子,林雪的這一關遲早要過,今天欣想講出來了,他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終於不要說謊了,現在就聽天由命吧!
聽了他的話,欣想呆了一下:“你真的是這樣想?”
“我現在還有必要騙你嗎?”勢成苦笑,從欣想的小包中掏出紙巾替她擦眼淚,“不要再哭啦,你這個樣子讓我的心都碎了。”
他撫了一下她的長髮,而她撲在他的懷中放心地痛哭起來。對於欣想,就算給她全天下也沒有勢成對她更重要,她小小的心中裝的全是勢成的喜怒哀樂,她的傷心更多的是緣於將要失去勢成的害怕。
“謝謝你,勢成。”欣想抽噎道。
勢成有些感動,這孩子對他真有感情的,並不因爲他的窮和無用就想拋棄他。欣想的事情一解決,他開始真的擔心起來,如果嬸嬸堅決不肯將房子借給他們用,欣想的媽媽怎麼會讓女兒和他在一起?那他是真的要失去欣想了!現在的他的心態與以前有所不同,之前只是純粹對欣想的愛,現在還摻雜着對將富裕生活的嚮往。
他嘆了口氣:“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可是現在嬸嬸大約是不會再管我們的事了,你媽媽一定不會將你這個公主嫁給我這個窮小子的。”
“勢成,不會的!”欣想認真地看着他,“我會勸我媽媽,我現在早已經是你的人,怎麼還會有三心二意?只要你不與我分手,我是不可能和你分手的,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欣想的一番話令勢成喜出望外,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真的嗎?”
“當然!”她的眸子閃閃發亮,“勢成,只要我們認認真真、腳踏實地地生活,好日子肯定會有。”
勢成拼命地點頭,但隨即又很擔心:“可這樣一來你媽媽一定會難過的,那樣你也會難過。欣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不能讓你難過的,更不願意讓你跟着我過苦日子。”
欣想嘆了口氣,她何嘗不是愛勢成愛到不能自拔,又怎麼捨得讓他難過、讓他過苦日子?
“媽媽一時也許會傷心吧。可是隻要咱們做出些成績來,我媽看到你是一隻潛力股,她將來也一定會接受你的。”欣想抓住勢成的手用力搖了搖。她有自己的打算,父母那樣疼愛她,從小到大沒有違拗過她的心願,在她婚姻大事上父母最終也不會捨得自己失望。
勢成真的被她感動了。人生苦短,這一生能有幾個人肯這樣不計得失地將整個人交給自己?他是真的要努力了,腳踏實地地努力!
“欣兒,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會讓所有有都羨慕你嫁了一個好老公,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欣想吐了口氣,勢成果然是好的,她沒有看錯了。
“我們在這裡也不知嬸嬸家怎麼樣了?”欣想忽然嘆了口氣。解鈴還須繫鈴人,禍是她惹下來的,她逃離戰場似乎有些不大對頭。
一句話提醒了勢成,眉頭立即皺起來。
有奶奶在這件事沒那麼容易收場。他看了看四周,並沒有林雪與勢清明的影子,可見他們還在與奶奶糾纏着,不然以林雪的個性早就出來尋找欣想。
勢成掏出電話,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將電話打給林雪。
林雪的反映是淡淡的,只讓他好好照顧欣想,不要讓小姑娘出事,不然她不好向人家父母交待,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講。
勢成有一點失落,他知道自己傷了嬸嬸的心,而且這種傷心只怕一時半刻難以痊癒。沒了嬸嬸的幫忙,以後他該怎麼辦?勢成有點茫然。
欣想在旁邊忍不住問:“嬸嬸說了什麼?咱們是不是要趕緊回家去勸勸嬸嬸,讓她別再生氣?”
勢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回去補救肯定是必要的,但問題是這種補救還有意義嗎?而且有奶奶在旁邊,以他們倆的能力能補救什麼?弄得不好還會適得其反,誰知道嬸嬸現在願不願意再看到他們?而奶奶又會不會利用他們兩個大做文章?
勢成頭痛極了,恨不得和欣想說不要回去,但終究這樣丟臉的話他沒好意思說出口。他想看看欣想的反映再作答覆。
此時欣想倒很冷靜:“禍是由咱們起的,不能一走了之。”關鍵時刻她倒比勢成有擔當。
勢成暗自嘆了口氣,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剛轉身走了沒多遠,就看到林雪與勢清明從另外一條道上過來,勢成心中一陣激動,看來叔叔和嬸嬸還是出來尋找欣想了,只是走岔了道。
欣想已經撲向林雪,口中叫着嬸嬸,眼淚不住流。
林雪沒有欣想的這種激動,如今她心中有道坎,沒法像之前那樣對孩子敞開心懷,她現在的關心只是出於道義,欣想在南京不能出事,否則她沒法向人家父母交待。
“嬸嬸,我們對不起你。”欣想滿面羞愧。
“這件事就不要提了,都過去了。”林雪微微一笑,只是這笑是個苦笑而矣。欣想不能體會到林雪這時五味雜陳的心情。
“奶奶她……”欣想怯生生地問,眼睛都不敢看勢清明。
“她不會有事!”林雪回答得很乾脆。聽得出來,她依舊一肚子怒火。
勢清明看了妻子一眼:“孩子沒有事那最好,你看你,不過一間房子嘛,差點惹出人命。”言下之意,她借出房子就皆大歡喜了。
事到如今,他居然還抱着幻想!林雪心頭的怒火頓時燃燒起來。
“對,全是我的錯!”她憤憤地回答,腳下比剛纔走得快了許多。勢清明他們幾乎有些跟不上。
勢清明緊跑兩步:“林雪,咱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一下,別急着回去?”他明白家裡有個老孃事事摻和,回去了只能弄得雞飛狗跳,什麼正經事都商量不了。
“談什麼?”林雪頭都沒回。
勢清明急了,伸手拉住妻子:“勢成的事咱們可不能真的不管,不能眼睜睜看着孩子爲難。你看得出來欣想是一心要幫着嬸嬸的,這麼好的姑娘,如果失去了那多可惜。”
林雪咬牙切齒:“這麼好的姑娘跳到你家這個火炕來,那才真的多可惜。”
欣想的心一驚,忍不住用目光掃視了大家一眼。
勢清明真的來了火:“林雪,你看你在孩子面前都瞎說了些什麼?別以爲我讓着你就是怕了你,我那是體諒你辛苦,不忍心和你多計較。你看你剛剛說的什麼話,別人聽起來還以爲我家是刀山火海。”
“你以爲你家不是?”林雪冷笑。
勢清明一把拽住妻子:“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林雪不屑地看着他:“你們家人才不要給臉不要臉!”
勢清明再好的脾氣到此時再也忍不住,他又一次對老婆揚起了手。勢成嚇壞了,趕緊上來拉叔叔。
林雪今天的心情可以用悲涼二字來形容,她沒想到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孩子會欺騙自己,而丈夫也與婆婆、勢成一起騙她,她頓時有了一種局外人的悲涼,勢家人自私自利的性格果然代代相傳。在沒有發生這件事之前,林雪不是沒有動過讓欣想去住自己房子的念頭。畢竟勢成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孩子,愛屋及烏,她對欣想也生出一種自然而然發自內心的關愛。欣想一個小姑娘住在外面她不放心。可惜她的好心還未來得及說出來,人家已經自說自話地將房子看成自己的了,而且還鄭重其事地向黎家人作了彙報,怪不得勢家人頻頻到南京來呢,原來是爲了看房子。
想到這些,林雪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她是怎樣的愚笨纔會被大家哄得團團轉?現在丈夫居然還在孩子們跟前想要打她,雖然在勢成的攔阻下勢清明未能得逞,但林雪的心已經涼了,也咽不下這口氣。她怒視丈夫一眼,轉身向自己家走去,既然丈夫無情無義,就不要怪她林雪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