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欣想的心裡有一點不得勁,雖然她知道買不起房不是勢成的錯。
蘇宛做老師的眼睛靈得很,早已看出她的變化,但嘴上卻什麼都不說。影響往往是潛移默化的,效果既然達到,房子的事就可扔到一邊,否則說得多了,反而會引起欣想的逆反心理。她給達妮使個眼色,達妮會意。
達妮向黎林一瞪眼:“房子麼是個藉口而矣。爲什麼這一次惹得欣欣這樣不開心,請你從實招來。”
黎林一臉苦相:“妮妮,你覺得老哥在買了房子以後,還能拿出錢來借給別人嗎?”
達妮笑了:“別說得這樣可憐,欣欣小姑娘家家的她能要借多少錢,看將你小氣得!蘇宛,你回家可得管管你老公,一個男人如此小氣,還能做得了什麼大事!”最後一句是向蘇宛講的。
蘇宛雙手一攤,顯得有些無可奈何:“昨天回家我已批評過他了,怎奈這傢伙自不量力,一個月給自己定下還兩萬塊房貸的目標,我現在還真拿他沒有辦法。你也知道的,他的月薪並沒有多少,又死要面子不肯向他爸媽拿錢,我那點工資只夠還個零頭。”
這夫婦倆口氣完全一致。
“你要多少錢,姐姐可以借給你。”達妮問欣想。
欣想心中一喜:“也沒有多少啦,就借一萬塊而矣。”她的話脫口中而出,說完卻又後悔,姐姐是女人敏感得很,會不會從中嗅出些什麼?
“這麼多呀?”達妮似乎有點意外,“你要這麼多錢是想買什麼嗎?姐姐買了送你好啦,何必要借?你畢業了是要添置一些衣服鞋包之類的東西。嬸嬸天天忙着公司裡的事,竟然連這樣重要的事都忘記,回頭我真要好好提醒一下她。”
大姐如此大方,如果在往日欣想求之不得,可最後一句卻留了個尾巴,對她卻不是利好消息。她得想個辦法,既能借到錢,又能打消姐姐去向媽媽求證的念頭。
但顯然這件事有點困難,以欣想的腦子要想出個辦法來不容易。
“其實也沒有什麼太想買的啦,……”
欣想這句話本是過渡的鋪墊,卻沒想到她第一句剛講完,蘇宛便就搶過了她的話頭。
“是的呀,欣欣,我也很奇怪,大姑父、二姑父還有我婆婆、嬸嬸他們都纔買了東西送給你,電子產品、化妝品、衣裳鞋子什麼的應有盡有。”
她認真地望着她,意思是你還缺少什麼呢?
欣想在這一刻極度不喜歡蘇宛,心中不快,嘴上卻不好講出來,只能笑一笑:“總還有想買的東西嘛!”
“你的腿受了傷,開車不方便,有什麼想要的說出來,讓你哥給你跑腿。”蘇宛推搡了一下自己的老公。
黎林如夢初醒:“我願意替你作車伕,欣欣。其實一兩千塊錢的東西哥還是買得起送給你,一萬塊的還是讓妮妮送吧。”
一番話又引來達妮與蘇婉的齊聲聲討。其實他們都明白,雖然都是堂房兄弟姐妹,達妮卻又隔了一層,欣想向達妮借錢還可以,要人家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合適。欣想也不會厚臉皮到這樣的程度。
欣想的借錢夢就這樣被輾得粉碎,但她還不好拉下臉來生氣,因爲在場的三個人態度都好得出奇,表現也可圈可點。
更可恨的是,就在此時黎林又老調重彈:“欣欣,你就幫我打個電話給歐陽唄,哥可是難得有件事求你,別讓哥在你嫂子面前丟面子。”
欣想無可奈何地掏出手機,此時她只想趕緊了事上樓休息。她就想不明白了,一臺電腦而矣,用得着讓歐陽從上海發貨?路費還得破費幾文吧?不知能不能抵得上優惠的錢。再說了堂哥大小也是個經理,這種小事需要他自己張羅嗎?手底下總還有幾個人吧?
面對欣想的疑惑,黎林早就準備好藉口:“張羅自然是有人。但是我想買臺與衆不同的,當然不能由他們代辦。而且是男人總喜歡這些電子產品,其中有無限樂趣,你是不懂的。”
這句話聽着有點耳熟,欣想記得勢曄也曾經這樣講過,男人都是電子產品的發燒友。勢成以前對這些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但自從上班以後也漸漸注重起來,據勢成說在單位裡手機用得差了都不好意思往外掏,好在他畢業的時候嬸嬸送了他一臺新三星。他還在網上惡補各種電子產品的知識,以免一些女同事想請他幫助解決問題時一問三不知。
在勢成第一次回來向她這樣講的時候,欣想曾經責備過他虛榮。
勢成愁眉苦臉:“欣兒,你別怪我,我也不想這樣。你沒有到我們單位去過,不知道我們單位的情況。哪一個走出來沒有背景?我這個窮小子只有加倍努力才能溶入他們的世界。”
這一籌莫展的樣子實在讓欣想心疼極了!
儘管很反對,欣想還是將自己的蘋果平板、筆記本都拿給他帶到單位使用。
欣想撥動手機。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因爲是欣想親自打的電話,歐陽很開心。
“欣想,今天怎麼有空打我的電話?現在還在蘇州呢?”歐陽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喜出望外,至少也是受寵若驚的。
欣想卻沒有他的這種興奮,於她來講這是個任務,只要完成便好,所以儘量常話短說。又因爲在家人面前打的電話,爲了表示自己與歐陽沒有任何可能,更加故意將語氣調得淡淡的,保持着一段距離。她無視他嘮家常的問話,直接奔向正題:“有一點事。”
“請問美女有什麼吩咐?在下洗耳恭聽。”因爲兩人太熟悉了,歐陽開着玩笑。
“不是我找你,是我哥找你有事。”她一個字也不想多說,立即將電話遞給黎林。
黎林說了兩句,便以信號不好跑出門外,一同出去的還有蘇宛。蘇宛告訴欣想和達妮,她必須要給黎林把把關,免得他頭腦一發熱,訂臺最貴的,大姑父不肯報銷。
欣想本想起身跟着出去,卻在屁股離開沙發的那一刻又坐下了。堂哥堂嫂的舉動也太特別了,別是媽媽特意安排的吧?這些天爲了讓她回心轉意,媽媽已不知下了多少功夫。欣想越想越覺得這麼回事,堂哥夫婦是應媽媽的要求來檢查她的手機通信記錄。但是勢成早就想到了,讓她刪除了兩人所有的通話記錄、通信記錄,包括QQ和微信上,讓他們看去,一定什麼也檢查不到。而且就算看到了又怎麼樣?他們是男女朋友,有聯繫也是正常的。
欣想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調皮的笑。
黎達妮問她:“傻丫頭,一個人笑什麼呢?”
欣想當然不會對她實話實說,而是打着馬虎眼:“這兩口子真是好得沒邊了,一臺電腦而矣也要兩人一起講的,這個小氣勁兒,大姑父纔不像他們想得這樣多。讓他們去,咱們兩人正好談談心。”
“好的呀!”達妮的笑容中只透着甜蜜。
可以與姐姐單獨相處,欣想當然求之不得。一向她都嫌蘇宛太現實了一點,與她不是很談得來。姐姐則單純得多。
欣想口中說着話,耳朵卻支楞着,一心想要聽清楚外面的動靜,然而黎家的隔音效果比林雪家好太多,她真的什麼也聽不見。
大約五分鐘後,黎林夫婦笑容滿面地回來,看樣子一切都很順利。黎林將手機交給欣想,通話界面還未退出,欣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通話記錄上顯示,剛剛的五分鐘黎林確實一直在打着電話。
不知爲何,她竟暗暗鬆了口氣,將手機放進口袋中。
黎欣想自然不會知道,手機上已經動了手腳。黎林奉李秋雲之命悄悄將勢成的電話號碼拉黑,讓勢成再也打不進電話、發不進短信。然後悄悄地輸入了一個剛辦好的手機號碼,卻以勢成的名字存了進去!以後欣想所有發給勢成的信息都由李秋雲接受並回復。這一切手腳都可以在通話的狀態下完成。
蘇宛和黎林的手機與欣想的一樣,都是最新蘋果,大姑父送的。黎欣想這些天心情不好,沒有鑽研一下新手機的功能,蘇宛卻在放暑假,大把閒時間,將手機所有功能摸得一清二楚。
可憐天下父母心,爲了女兒出此下策,雖然不好,但李秋雲實在是急了,沒有任何萬全之策。欣想自以爲每天晚上與勢成的聯繫很隱蔽,其實哪一天不落在李秋雲的眼中?要依李秋雲的脾氣是早就鬧起來,還是陳慧萍給她出的這個辦法,愛情猶如洪水,堵是堵不住的,只有疏導。現在的孩子是獨生子女,以自己爲重心慣了,不撞南牆不會回頭,將欣想逼得急了直接跑到勢家去,再出一個黎達妮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可不一定有達妮那樣好的運氣,遇見一個性無能者。而且就算是性無能也不行,於名聲總是不大好聽的。
陳慧萍是過來人,李秋雲對她的話信服得很。達妮的事親戚朋友左鄰右舍沒有少評論,達妮自己也因此傷心了好些日子。幸虧蘇宛介紹一個好對象,不然現在是什麼狀態真不知道。與達妮溫吞水的性子不同,欣想更加嬌慣一些,她若走了怕不會再回來。
在黎家女人們的共同商量下,好幾天纔想出這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李秋雲當然迫不及待地要付諸實施。
欣想將手機放回口袋,說了沒有兩句話就表示自己腿痛,要上樓休息。幾個人異口同聲讓她好好休息,吃飯時再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