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利用手中的手槍,射殺或者射傷對方的戰馬。在歐洲,輕騎兵有一種很常見的作戰方式,那就是利用輕騎兵在機動能力上的優勢,先引誘對手射擊,然後再迅速逼近對手,然後在敵軍跟前轉向,同時用手槍發起一輪攻擊。再轉向拉開距離,裝彈,然後再重新來一遍。因爲整個的作戰過程中,騎兵的行動方式就是一圈又一圈的轉圈,所以後世有人將它稱之爲推磨。
這並不是一種很有效的作戰方式,這種戰法要獲得成功,靠的不是自己訓練有素,而是對手缺乏訓練。因爲在正常狀態下,方陣步兵在遠距離火力上總是要優於騎兵的。只要對手稍微沉着一點,不被騎兵的動作引誘,盲目開火,就能保證自己處於不敗之地。若是騎兵不能在更遠距離上引誘步兵犯錯,他們就必須衝進方陣步兵的有效射程,和步兵拼火力。裝備手槍的騎兵去和裝備步槍的步兵拼火力,那不是找死嗎?騎兵們使用的手槍,即使用齊射的方式,有效射程也不超過十來步。都衝到這樣的距離上了,還不如干脆換成重騎兵,直接上長矛捅,拔刀子砍呢。
模範軍給自己的輕騎兵裝備手槍,並不是爲了玩這樣的戰術,而是爲了在和敵軍的偵察騎兵進行遭遇戰的時候,多一個有效的攻擊手段。不過因爲這種戰術能有效的鍛鍊騎兵們控制戰馬,變換隊形的能力。所以這種專門用來欺負弱雞的作戰方法,模範軍的輕騎兵們還真的認真的練習過。
張英覺得如今敵軍都下了馬,自然暫時就可以把他們看作是步兵了。只是他們的戰馬還在,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些戰馬被他們當成了近乎是拒馬一類的東西。張英也看到了那些敵軍手中的弓箭。不過張英一向很鄙視弓箭的殺傷力,尤其是流寇們手中的弓箭。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種手槍推磨戰術倒是格外的適用。
順軍手中的弓箭主要源自於明軍。和建胬不一樣,在明軍的作戰序列中,因爲鳥銃之類的武器的存在,弓箭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曲射火力,從遠距離騷擾敵軍,破壞敵軍的陣型,並不需要它多少提供決定性的殺傷。所以明軍的弓更適合用於發射射程遠而威力更小一些的輕箭。不像建胬或者倭寇,都喜歡使用那種適合發射殺傷力更強的重箭的弓。(在明軍中。這種直射的活都是交給火銃來乾的。只不過明軍的火銃手普遍缺乏訓練,再加上偷工減料帶來的火銃質量問題,使得我大明的火銃在戰鬥中表現不佳。)
順軍的武器很大一部分繳獲自我大明。因爲他們沒有自制火銃的能力,而繳獲自大明的火銃因爲質量不好,也很容易損壞。所以,他們的遠程火力中,有一環是缺失的。弓箭很多時候要提供在大明應該由火銃來提供的直射火力。但是爲了遠程曲射而設計的弓和箭卻存在殺傷力嚴重不足的問題。即使在很近的距離,順軍手中的弓射出的輕箭依舊不足以擊穿哪怕是輕騎兵身上的半身甲,只能對他們身上缺乏鎧甲防護的非要害部位造成殺傷。
張英讓騎兵們排成一列縱隊,他排在最前面,向着李自成他們緩緩靠近,並逐漸加速。因爲瞧不起順軍手裡的弓箭的威力,所以他甚至有意的壓慢了速度,以換取更好的射擊條件。馬隊漸漸的逼近了李自成。
李自成緩緩地將弓拉開來,瞄準了衝在最前面的張英。口中喊道:“不要慌,等朕射了,你們再射!”就在張英拉動繮繩,開始向左邊轉向的一瞬,李自成鬆開弓弦,一支箭帶着呼嘯就向着張英射了過去。
李自成並不是一個神射手。不過他知道一個如何讓自己的箭射得準的秘訣。那就是,射擊的時候距離敵人越近越好。李自成的這一箭是照着張英的右臂射過去的,因爲張英的臉和前胸都被戰馬的頭頸擋住了。但是因爲張英的轉向,這一箭便射了個空。
不過這一箭卻也沒有完全落空,張英的轉向,讓出了原本被他遮擋在後面的那個騎兵。這一箭便直直的射在了他的右臂上。
輕騎兵的手臂上並沒有鎧甲保護,這一箭頓時就讓這個騎兵的手臂舉不起來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麼致命的創傷,只要回去,稍微包紮一下,用不了多久,就又是一條好漢了。只是這一箭,暫時卻讓張英失去了一把燧發手槍。
緊接着李自成的這一箭,衛士們也都紛紛射出了羽箭,不過這些箭就像張英估計的那樣,都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不過張英此時卻也顧不得這些,他舉起了右手中的燧發手槍,在顛簸的馬上努力的對準了距離他不過七八步的順軍戰馬。
“砰!”槍聲響起,一股白煙從槍管中冒了出來。張英看到那匹戰馬狂嘶一聲,就撒開腿,猛地向着前方衝了幾步,然後一頭就摔倒在地上。張英知道自己的那一槍並沒有能擊中這匹馬的要害,這匹馬摔倒只是脫力了而已。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了,他的燧發火槍還能射擊一次呢。張英繼續放慢速度,迅速的找到了下一個目標,並對着它再次開了一槍。
開完了這一槍,張英開始催動戰馬加速。這時候李自成和他的衛士們又射來了一輪羽箭。
張英帶着手下的騎兵再次拉開距離,清點了一下人數,所有的人都在,只是好幾個人都受了傷。其中手臂中箭的有兩個,腿上中了箭的有四個。不過這都不是要害,肯定死不了人。而且除了手臂中中了箭的那兩個人之外,其他人的傷勢甚至都不太影響作戰。畢竟他們是騎兵,不太用得上腿。騎兵們紛紛從掛在馬鞍邊的一個小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剪刀,將箭桿剪斷。至於箭頭部分,這些箭頭都是帶着倒刺的,這卻不是一下子弄得出來的,只能等打完了這一仗,回去再找醫生處理了。不過箭桿卻是必須立刻剪斷的。否則,隨着馬匹的運動,風的吹動,箭桿都會搖動起來,帶着箭頭在肌肉中攪動,大大的增加中箭的人的痛苦。
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箭傷,騎手們又開始給自己的遂發手槍裝子彈。在上一輪的射擊中,他們擊中了順軍的三匹戰馬。在這樣的距離上,遂發手槍的殺傷力遠遠超過弓箭,被他們擊中的戰馬有一匹因爲疼痛發起狂來,掙脫了控制,跑遠了。還有兩匹都摔倒在地上,雖然沒有死,卻也不可能再揹着人奔跑了。
只要再來這樣的兩輪,李自成他們就要失去所有的戰馬了。而一旦失去了所有的戰馬,他們就完全不可能逃出去了。
“陛下,如今只有……”一個衛士突然向李自成說道。
……
張英已經重新完成了裝填,他把槍口豎了起來,向裡面吹了口氣,然後四面望望,等其他人也都完成了手槍的再次裝填,便揮揮手向他們道:“讓我們去幹掉那些流寇,結束這個亂世吧!”接着他兩腿一夾馬腹,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順軍的抵抗手段和上次並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大家的戰果也差不太多。在張英這邊,又有四個人中箭了,但是傷勢都不嚴重,都不影響繼續作戰。
而在李自成這邊,他們的損失卻比上一輪略微大一點,他們有三匹戰馬被擊中受傷,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另外還有一匹戰馬,在沒有被擊中的情況下受了驚,掙脫了騎手的控制,直接朝着西邊跑了。
不過剩下來的順軍依舊錶現得非常頑強,他們又繼續頂住了張英的兩輪攻擊,不斷地用弓箭還擊,直到損失了所有的戰馬之後,他們依舊頑固的拒絕了張英的勸降,揮舞着戰刀,徒步和騎兵戰鬥,一直堅持到全部戰死。而輕騎兵們也都人人帶傷,就連張英,腿上也被人砍了一刀。
“媽的,這些傢伙真難纏。這裡面一定有大魚!把他們集中……起來,帶回去找人……找人……認一下!”一個騎兵在幫着張英包紮傷口止血,手法可能粗了點,弄得張英說話都不利索了。
士兵們將那些屍體集中了起來,準備帶回去。這時候張英也已經包紮好了腿上的傷口,他看了看那些屍體,問道:“一共有多少具?”
一個士兵數了數回答道:“十二具,一共是十二具!”
“不對!”張英道,“剛纔我們數過的,對面一共有十三騎。怎麼少了一個?你再數數,別數錯了!”
但是無論怎麼數,哪怕是張英自己又數了一遍,屍體的數量依舊是十二具,依舊比此前他們數過的敵人的數字要少一個。
一個火星猛地從張英的腦子裡冒了出來,他大聲的喊道:“剛纔,剛纔有一匹馬跑走了,那條大魚一定躲在那匹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