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回襄陽——也就是李自成所謂的“襄京”的一路上,李自成以及他的那些重要的臣僚們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在戰場上擊敗模範軍的問題。最後他們都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如果正面野戰,沒有五倍以上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擋住模範軍的攻擊;如果沒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就不可能擊退模範軍的隊伍。而且這裡所說的兵力,指的還是真正的能上戰場戰鬥的兵力,而不是將那些輔兵甚至是亂七八糟的裹挾的流民什麼的都算進去的兵力。考慮到李自成如今的經濟能力,他能夠支撐起的這樣的軍隊絕不會超過五六萬,因此,只要模範軍超過一萬人,他就幾乎不可能在正面的野戰中擊敗對手。
不過這樣的計算並沒有讓李自成和他的臣僚們太過沮喪,因爲他們一直以來,早就習慣了敵強我弱的局面,早幾年的時候,李自成手中的軍隊,在遭遇到朝廷的精銳的時候,差不多也是不堪一擊的,但只要挺過那一陣子,就可以看到,朝廷一天天的爛了下去,自己這邊卻是一天天的好了起來——這次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而且這一路上的研究,還是有更多的收穫的。他們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找到了對手的一些弱點了。
“老劉,你看鄭家軍的那些牲口,一個個騎的那個馬,還有他們身上的鎧甲,奶奶的,就是一般的將官身上的東西,也不會比他們的更好了。他們的兵——朕不是說的馬兵,而是說他們的步兵。他們披着那樣的鎧甲,還能跑得賊快賊快的——你說這些傢伙每天得吃多少呀!”李自成這樣跟劉宗敏道。
“這不是吃多少的問題,他們肯定還得吃得好,要有肉吃,纔能有這樣子!”劉宗敏道,“皇上,俺尋思着,這鄭家軍這麼多的戰馬、大炮,幾乎人人都有鎧甲,然後還吃得多吃得好,他們的隊伍出去打仗,人吃馬嚼的,這糧草補給可是一個大難題不是?俺尋思着,他們哪怕只有一萬人,要消耗的糧草補給什麼的,怕是能頂一般僞明的官軍七八萬人。這樣的隊伍,怕是有些什麼行動的話,要是超過五六天的路程,多半就只能是沿着河道行進動吧。”
“老劉你說的不錯。你看自打過了涿州,鄭家軍就不跟過來了,多半就是陸路太長,他們耗費的軍資又太多,所以沒法再追趕我們了。只可惜襄京就在河邊……”
李自成的這句話卻是讓大家都沉默了。如今李自成集團已經將襄陽,乃至漢水流域視爲王業的基礎了,在如今這樣一個旱災頻繁的年月裡,也只有在大江大河的兩邊才能靠着灌溉,勉強維持着農業。控制了江漢平原,李自成集團就能有糧食,有錢養兵,就能經得起失敗。所以,無論如何,放棄襄陽是不可想象。但是襄陽就在漢水邊上,漢水的航運調降相當好,若是利用好了漢江的運力,就足以維持數萬模範軍的軍事行動。
“陛下勿需擔憂。”宋獻策卻開口道,“陛下,僞明朝廷財力匱乏,就算有能戰之兵,又哪裡有軍餉來調動這些軍隊呢?”
牛金星在一旁聽了,只是一笑,卻不多說。倒是李自成的另一位文臣宋企郊開口道:“陛下,微臣聽說那僞明皇帝封鄭芝龍爲王,又將寧波典當與鄭家,換了一大筆銀子。他們要是不打算立刻用兵,哪裡會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備戰之事情,萬萬不可放鬆。”
“僞明皇帝這樣做,卻是失了天子的大統,將來必有諸侯割據之亂,真是亡國之君!陛下只需守住一陣子,便可觀其自敗!”大順的戶部尚書陸之祺又道。
“陛下,襄京乃我朝之關中河北,不可不守。然守襄京,不可戰於襄京。戰於襄京,則襄京就算守住了,周邊卻也都殘破了。守住了又有什麼用呢?”宋企郊又道,“臣以爲,僞明軍隊攻擊我軍,無非水陸兩路,陸路應該就是我軍一路撤回時候的路線,至於水路,多半是要沿着長江逆流而上,到武漢再進入漢江,然後直撲襄京。陸路且不說,單說水路,距離萬里,僞明軍隊要從這一路打過來,爲了保證軍需,定然需要可以作爲囤積軍需的地方。武漢九省通衢,連接漢水大江,若是敵軍依託水路來犯,定然要藉助武漢水陸之便。我軍當儘快擊潰左良玉所部,奪取武漢三鎮,然後盡數遷移其民入襄京,然後破壞武漢的碼頭、三鎮的城牆,放火燒掉城中的房舍。如此,敵軍就算奪取了武漢,也難以利用它。然後我軍再沿着漢江,在江中沉入岩石,以爲礁石,封鎖航道。使得敵軍的軍資供應無法沿着漢江而動。陛下再以輕騎襲其糧道,敵軍雖是精銳,但也未必便能威脅襄京。只要守住這一次,此後此消彼長,僞明便不足爲慮了。”
“我軍連續作戰,本來就疲憊不堪。”劉宗敏道,“左良玉手裡的兵也不少,漢口城池堅固,卻也不是那麼好打的。”
“權將軍,左良玉手中的兵雖然不少,但是這些年來,他的兵也是越來越不經打了。”宋獻策搖着頭道,“就連張獻忠,也能打得他屁滾尿流了。與張獻忠一戰,他手下的老兵又丟了不少,如今他手下人雖然不少,但擊敗他卻不見得有多難。而且大家都知道我軍需要休整,左良玉自然也這樣想。卻不知我軍留守襄京的軍隊也是精銳,如今我們將遠征回來的戰士留在襄京,他們如今守城卻還不是問題。然後以原來的襄京留守之軍爲主,配上一些新練之軍,能突然出兵,出其不意之下,一定能擊敗左良玉,奪取武漢。”
“這樣說,多少也有些道理。”劉宗敏道,“皇上,臣覺得,可以這樣試試。若是成了,自然好,便是不成,那左良玉還能追趕出來不成?”